狗是人类最亲密的动物朋友,然而,人与狗的矛盾古来有之,时至今日似乎更甚。比如我家黄狗,自诩是狗的精英,经常居功自傲,甚至觊觎起主人我的地位,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令人不寒而栗。

  说来也蹊跷,我的属相是狗,今年又是我的本命年,可在这狗年的秋天,我和我家黄狗之间的矛盾激化,撕破了脸皮,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它恶狗先告状,居然自不量力把我送上了被告席。

  我虽然有点惊讶,仓促应战,但很有底气,因为我知道,法院的法官和陪审员都是人类,现行的法律也都是人类制定的,我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绝对优势。谁知,这场官司真正打起来并没那么简单,我与黄狗针锋相对,打得旷日持久,难解难分,最后,我们简直分别成了人和狗的代表,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唇枪舌战。那天,我和我家黄狗一案的法庭辩护似乎到了关键时刻。

  “法官先生,各位朋友,”我雄心勃勃,依然精神抖擞,“鉴于上次辩护,黄狗已把矛头公然指向整个人类,为了维护人类至高无上的尊严和无庸质疑的统治地位,我请求法庭允许我向这只所谓的狗的精英提几个问题。”

  “法庭允许!”法官正襟危坐。

  “第一,自从人类在地球上出现后,你们狗才被我们收留,结束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第二,你们在人类的不断驯养下,才变成了猎狗、军犬、门卫和杂耍能手;第三,很多人把你们当作宠物来养,对你们关爱有加。请问黄狗,你们不但不感谢人类,报答人类,却狗改不了吃屎,恩将仇报,表面上摇头摆尾,暗地里却狗眼看人低,袭击人畜,传播病菌,造成人类生命和财产的巨大损害。请问,你们狗不该自责吗?不该认罪悔过吗?”

  “就是啊,我就非常讨厌狗!”旁听席上有人在小声议论,立刻,也有人小声反驳:“你懂个狗屁!”

  “肃静,肃静!”法官敲了敲桌子。

  黄狗镇定自若,在得到法庭允许后,向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随后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尊敬的法官先生,诸位陪审员们,我以神圣的名义企请你们用智慧的头脑来判明是非曲直,不要被我的主人描述的假象所迷惑。我承认,我在主人家里的地位目前已经超过了他,仅次于他的太太,所以他——我的主人就以此大做文章,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不算,还让我禁食十天。他是非不明,功过不分,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甚至以此想挑拨长期以来狗和人类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抹杀狗的丰功伟绩。试问,这可以饶恕吗?这天理能容吗?”

  黄狗动之以情,侃侃而谈:“亿万年来,我们自由地生活在美丽富饶的大自然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可是,自从你们人类出现后,灾难便降临了。我们被迫走进了你们的生活,为你们狩猎、放牧、看门,任你们辱骂、杀戮。虽然如此,我们依然宽怀大度,与人们和睦相处,成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我们狗祖祖辈辈深知寄人篱下之苦,始终夹着尾巴做人,忍辱负重,任劳任怨,备受人类战争、饥荒、瘟疫之害,常常是鸡犬不宁,横尸荒野。即便如此,我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你们人类在贬责某些人的时候,喜欢拿我们狗作比喻,诸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狗仗人势、狗屁不通、狗腿子、狗肉包子上不了酒席、狗头军师、狗急跳墙、狗尾续貂、狗娘养的、狗东西、狗屎堆等等,简直是对我们狗的极大侮辱。明明是‘人仗狗势’,却说成‘狗仗人势’;明明是‘狼心人肺’,却说成‘狼心狗肺’,真是黑白颠倒,仗势欺狗。”

  旁听席上开始炸锅了。

  “肃静,肃静!法庭继续辩论!”

  我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拍案而起了:“你们口口声声称狗是人类的忠实朋友,请问,狗怎么能和至高无上的人相提并论呢?人是世界的主宰,而你们只能在人们的施舍中,讨讨主人的欢心罢了。”

  “我抗议,我抗议!这完全不是事实。”黄狗也发怒了,“在我们和人类相处的日子里,有多少同胞和小偷较量过,和罪犯周旋过,和歹徒搏斗过。像载入史册的猎犬戈尔内、让罪犯闻风丧胆的警犬米尔、还有斯大林格勒大血战中的军犬敢死队等等。而平常生活,你们也离不开我们,人瞎了要植狗眼,还要导盲犬带路,人冷了要穿狗皮大衣,人病了要吃狗宝、狗鞭,贴狗皮膏药,人寂寞了要狗来陪,人搞科研要先拿狗来做实验,可以说狗为了人类奉献了一切。而我,在你们家风风雨雨五六年,多少次临危不惧,多少次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应有苦劳啊。其实,我的主人,你的属相是狗,不也和狗有着今世之缘吗?”

  我有点理屈词穷了,但仍然没有善罢甘休。“你……住口!你这是狡辩,是放狗屁。我现在郑重宣布:我要和狗彻底决裂,将我的属相改成温顺的羊……”四周好像发出一阵哄笑,可我全然不顾,“我们人类靠着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现代科技完全可以代替狗的作用。你们狗曾经辉煌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们给人类只能造成危害,因为你们身上携带着大量病菌,传染狂犬病,使多少人深受其害。所以,现在已经到了人和狗彻底决裂、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我们要发扬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把狗从我们人类中间彻底驱逐出去。”

  “我强烈抗议这丧心病狂的肆意攻击!”黄狗振臂呐喊,毫不示弱。

  “住口!你咆哮公堂,藐视法庭,损害了本庭的威严,法庭提醒你……”

  “不!正是我的主人小题大做,别有用心……”

  “住口!法庭再次提醒你注意。”公正的法官终于站在我这一边了,但黄狗没有丝毫的退却,依然振振有辞,据理力争。“你们人类有狗跑得快吗?你们的鼻子和耳朵有狗灵吗?你们游泳还要学狗刨式,真是无能至极;你们人类胡说八道,总是说‘放狗屁’,你们把嘴损总说成“狗嘴吐不出象牙”,真是无耻至极;你们把月食现象说成天狗吃月亮,使狗蒙受了几千年的不白之冤……”

  “本庭法警注意……”

  “你们人类互相仇视,不惜发动战争,而且恐怖袭击不断;你们疯狂掠夺自然资源,破坏生态环境;你们贪赃枉法,抢劫盗窃,坑蒙拐骗,吸毒贩毒,到处传染艾滋病、非典、超级病毒、新冠肺炎……世界上一切丑恶现象不都是你们人类所为……”

  “把原告牵出法庭!”

  两名法警立刻上前,强行把黄狗拉走。黄狗奋力反抗着,大声呼喊着:“你们……你们可以把我说得一文不值,可以让我臭名远扬,遭到人们的唾弃;可以把我投进监狱,关上一百年;也可以把我送上断头台,挥舞一百次屠刀。但是,我们狗在自然界的地位是永远抹杀不掉的,千百年来和人类生死与共的历史也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黄狗被法警强行牵走了,大厅里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所有人只有我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我心里明白,这安静的现场意味着什么,人们是被黄狗有理有据的辩论给震撼了,一贯高高在上的人类面对一条狗的不断质问,终于不那么有底气了。说实在的,我现在竟哑口无言,即便想反驳,也觉得苍白无力。

  然而,不管怎样,在法庭上,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因为当今世界,人类依然是主宰,依然拥有不可撼动的话语权。我虽然是被告,但我此时此刻代表着人类。我思忖着,法官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样。

  忽然,我的邻居给我发来一条微信:不好了,你家大门被撬,好像家里被盗了!你家的黄狗不是很会看家吗,怎么不见了?

  “啊?!”我两眼顿时发黑,意识模糊,“我的金条,我的钻戒,我的古董……”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法庭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

  “这狗也太嚣张了吧!看把被告吓得,都吓晕了哎。”

  “可是,这狗狗好像说得挺在理的呀!”

  “什么在理不在理?都是放狗屁……”

  这时,法官宣布,鉴于被告身体健康原因,现在休庭,本案将择日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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