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年前的一个下午,颖川贵公子钟会去拜访谯郡穷光蛋嵇康。

  嵇康那会正跟好友向秀在大树下打铁,“康不为之礼,而锻不辍。”

  就是没搭理他。

  这位贵公子站了一会,好生没趣,转身打算离开,打铁的嵇康开口了: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哪受过这等蔑视奚落?遂忿忿的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钟会可不是一般人,士宦名门出身,大书法家钟繇的儿子,且少年得志,十九岁入仕秘书郎,三年后又升为尚书郎,二十九岁就已进封为关内侯,正是官场春风得意红极一时的人物。当然嵇康也是皇家女婿,贵族身份,尤其是名满天下的学者诗人,不然以钟会的身份也不会去拜访他。

  当时的嵇康已经是家境败落的穷光蛋,打铁为生。他深知钟会的为人品性,所以,故意怠慢他。

  据说钟会之前,向秀也是刚到不久,可人家走到二话不说拿起铁锤就帮着打铁,一者低调,二者跟嵇康一样都是狂狷一派小圈子至交好友,没那些繁文缛节,二人就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已经进行了心曲的交流。

  钟会则不同,虽说是放低身段慕名拜访,骨子里不脱贵胄名门的傲气,满以为嵇康不说顶礼膜拜表示相见恨晚,至少也得以礼相待,岂料竟将他视若无物晾在一边!

  以嵇康向来蔑视权贵的孤傲狷介,得罪人当然不止钟会一个,如沸沸扬扬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弄得朝野上下无人不晓,可算将朝廷命官山涛得罪到家了,可二人表面绝交,心下却相交深厚,山涛不仅不携恨报复,还接受嵇康临终前托孤之重,把嵇康的儿子嵇绍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照料培养成人,遂成“嵇绍不孤”一段千古佳话。

  这才叫君子之交。

  大凡小人,多半虚荣心重,且心胸狭隘,一旦被人瞧不起,睚眦必报是题中应有之义。果然,嵇康后来被钟会在司马氏跟前谗言加害下了大狱,这就是得罪小人的厉害之处。

  然嵇康至死不失气节,抚琴一曲慨然赴死,《广陵散》从此绝唱。小人钟会也从此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小人但有机会,是忘不了做小人的,同他一起灭蜀的第一功臣邓艾也同样死在钟会的妒忌谗言之下。

  历史是面镜子。人世百态,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小人,而嵇康那样的孤傲高洁之士,每每不假辞色,最容易得罪小人而遭其荼毒。我辈纵然学不了嵇康,惟可学他洞察小人的眼力及远离小人的气节。对于小人,躲着点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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