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无论是春夏秋冬四季,每当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都会传来鸡叫声,一般情况下鸡叫会有三遍,等到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天就已经放亮了。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凌晨三点至四点左右,第二遍的时候大约在四至五点左右,第三遍鸡叫多五点多,这个时候天基本是放亮了。当然随着季节的变化,还有地理位置的不同,天亮的时间有早有晚。就拿黑龙江地区和关内区域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最明显的就是春夏秋季的鸡叫时间和天亮的时间区别很大。比如春季因为天气一天天变暖,白天时间一天天延长,夜晚渐渐缩短,但鸡叫的时间不会改变,依然是三遍。等到春夏之交,黑龙江地区的白天就更长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也就是鸡叫头遍时,天基本都亮了。在计划经济时期,这时的社员们在打头的带领下,早来到农田里耕种了。

  初夏到盛夏,黑龙江地区的天气暖和炎热,白天长黑夜短,这些都是因为地理环境所决定的。比如海南地区没有冬夏之分,那里位于地球的赤道附近,只有雨季和旱季之分,那里的白昼时间基本差不多少,但是鸡叫还是同样的。我在读初中时有一年的春季,当时的农村中小学每当春秋两季农忙时节,都会放农忙假,在春季的一个农忙假里,我回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因为年龄小去生产队里劳动干不了重活,还有那些含有技术含量的农活。那时生产队里的劳动时间,都是在鸡叫第二遍的时候就起床,来不及吃早饭就下地干活了。我记得那个农忙假的第一天,我怕去队里上工早晨起不来,头天晚上很早就睡下了,因为心里有事怕起不来,睡睡醒醒的。结果一夜也没有睡好觉,当听到第一遍鸡叫时,我急急忙忙的起来穿衣服,母亲看到后说:“小二你忙什么,天还没有亮呢。”可当我在躺下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一直到生产队里的上工钟声响起,我一轱辘就起来穿衣服往队部跑去,到了生产队里的队部,才发现没有一个人来,我是第一个。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生产队里的正规劳动,我记得那天是种玉米,打头的安排我跟着大人劳动力后面埋玉米种子。之前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计,按照同伙刨坑的王叔叔指点,我认真的做着这个农活,把种玉米的种子用土盖得很严,就是速度慢了一些。尽管如此我还是拼力的去做,最后还得到了队长和打头的(领着干活的人)表扬,说我做活很认真的,而且做活质量也很好。等到我们在地里面做了一阵的农活后,才回到家里吃早饭,那个时候人们都管这个时间叫“歇头气”。就是干活时的休息时间。

  生活在农村,每当鸡叫头一遍时,就说明新的一天天快亮了,特别是春季农忙时节,农人们都以鸡叫为号令。每年的农历的三四月份下旬,关内地区万物复苏,春天开始醒来,这时是携侣同游,踏春赏花的时节。而在黑龙江地区还是温里透着寒,冰雪虽然都已经融化,气温还是比较寒冷的,直到农历三月末才可以看到杨柳刚好吐芽,这时候是真正的春天来到了。农村的农忙时节也开始了,这个时期生产队里的农活也多了起来,社员们迎着鸡叫声起床,踏着夕阳晚霞回到家里,就这样反反复复辛勤的耕耘着。农人们就这样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代又一代的为了自己的后代辛苦的劳作着,也许这就是所谓命运吧?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腾飞,计划经济时期从建国三十年后被改革开放而停下了脚步,一下子又实行包产到户。那个时候人们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倒退,因为农人们是响应国家号召的最忠实的老百姓,只要是党和政府的号召,农民们会第一响应的。国家政策的改变,计划经济时期的消失这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农人们的生活习俗还在延续的,人们照常随着鸡叫三遍起床,去田地里劳作,迎着夕阳日落而归,一日三餐的生活着。我中学毕业后在生产队里务农一年半的时间,后来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参军保家卫国去了军营,在军营里的生活,驻防在城市里闻不到鸡鸣,也看不到鸡的身影,一晃就是五年的时光过去了。退伍后留在县城里,鸡叫声又重新回到我的耳边,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有一年秋天的后半夜,天未明,人未醒,梦乡中,睡意仍朦胧。窗外,突然公鸡的两声清脆的长鸣,“喔咕咕……喔咕咕……”打破了夜的寂静,我的睡意全无了,我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中,这仿佛是久违了的远古的回声,清澈,悦耳,动听。我闭目倾听,这是多么熟悉的乡下才有的旋律。难得在县城里的沉闷的夜空,神奇的出现公鸡报晓,这是夜幕的拉开,黎明曙光的到来。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我碾转反侧,难以继续入睡,我知道,在夜间,公鸡是睁眼瞎的,它们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漫长的黑夜只能给鸡群带来恐慌和不安。到了清晨,公鸡的眼睛借着微弱之光就能看清东西,于是兴奋地不得了。为表达这种兴奋,就会情不自禁的喊叫起来,谓之鸡叫打鸣。

  打鸣是鸡们的一种天然的习性,人们发现了这个规律,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得到了充分利用。闻鸡起舞就是一例,闻鸡起舞,语出《晋书?祖逖传》一书中,说是东晋时,祖逖和刘琨同为司州主簿,常互相勉励振作。半夜听到鸡鸣,立即起来舞剑。这是一个很励志,鼓舞人奋发有为的故事。古人没有时钟,公鸡报晓给起早贪黑的庄稼人,给寒窗科举的读书人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我在想,大吉大利,是否是源于此呢?是不是大鸡大利的演义呢?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母亲讲的故事里的鸡咕咕。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曾经的童年,童年的回忆像是一个暖暖的梦,是一首流动的诗,反复吟唱便成了经典,经典总会流传,经典总会难忘。

  母亲早已千古,母亲成了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人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小时候我最爱听母亲讲故事,她讲述的故事总爱重复。现在想来母亲并非故事大王,《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母亲一个也不会,因为母亲那个时代人,没有啥文化。母亲只会讲自己以为的经典。在她为数不多的经典里,鸡叫天明的故事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小时候,弯弯的月亮慢慢升起的那些夜晚,乡下的木杖墙围起的院子里,只有徐徐垂落的夜幕伴着一片宁静。枝叶茂密的老李子树下,母亲菩萨般盘腿坐在小木凳子上,淘气年幼的我和兄弟们,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听她讲重复多遍的故事,“鸡咕咕,天明了,老头早晨起来喂牛了,大牛吃,小牛看,气的老头满院子转”。这故事百听不厌,就像那个年代的电影一样,百看不烦。

  我们都竖起耳朵,看着母亲夜色中模糊慈祥的面容,聚精会神地听着,有时不解的问母亲,为什么老头满院子转呢?为什么大牛吃,小牛看?小时候,我们总以为母亲的解释是千真万确的。母亲说:“大牛太懂事了,知道吃饱了要到地里替主人耕地拉耩。小牛小,不懂事,不听话,就像你们小孩子不听大人的话一样,不听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就像那小牛。牛就是老头心目中的孩子,不听话的小牛,能不让老头生气么?”听着母亲讲的故事里,我有点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一些浅显的做人的道理,知道了从小要做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直到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这就是母亲最朴素,最原汁原味的对我们的启蒙教育。

  从那个时候起,在我的成长的岁月里,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听到黎明的鸡叫,总能想起月光下母亲的这个经典的故事,虽说她是个文盲。但是母亲的潜移默化对我们的教育,时刻牢记在我的心里,也影响着我的一生。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在课本上知道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半夜鸡叫》。那篇课文讲的是地主周扒皮半夜里学鸡叫,然后喊起刚入睡不久的长工们早起干活,日子一长,长工们起了怀疑。在一天夜里,高玉宝独自躲在暗处观察院内动静,不一会儿,只见周扒皮悄悄来到鸡窝跟前,伸长脖子学鸡叫,随后又用棍子捅鸡窝,直到公鸡都叫了起来,他才离开。长工们不甘心受压迫,他们想了个对付周扒皮的办法,当天夜里,正当周扒皮在鸡窝跟前学鸡叫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高玉宝喊了声:“快来捉贼啊!有人偷鸡!”早已准备好的长工们纷纷跑来,对着周扒皮一阵乱打。这个故事可不是大吉大利了,而是,周扒皮给黄鼠狼子拜年,没安好心啊。

  我们都知道公鸡报晓,那母鸡呢?对于这件事情,我通过仔细观察发现,公鸡的叫声洪亮悠扬,是标准的“男高音”,而母鸡的叫声,感觉有一种原生态的阴阳顿挫,一声声的“咯咯哒!咯咯哒!”不但音质分明,还带有明显的张扬情绪在里面,这是母鸡下蛋后的表功和欢歌,它是在向她的主人宣扬,“我下蛋了!”可以说,现在的农民赶上了好时代,大部分都得到了政府精准脱贫。家庭成员,每天吃两个鸡蛋已不是什么奢望,而这事要是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农民家里,家庭成员能每天吃上一个鸡蛋的那是标准的富裕户,别说是每个成员,就是每个家庭只有老人每天有一个蛋吃,也算是“富农”了。

  在农村,母鸡比公鸡要显得尊贵,因为母鸡的屁股就是庄户人家的“银行”。在那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农民除了能吃上公交剩余的新鲜粮食,几乎没有什么副业收入,最大的收入,就是养几只母鸡,指望每天下几个蛋,等积攒的差不多了,再拿到集市上去换些钱,用来补贴家用。家里买来的油盐酱醋里都有母鸡屁股“银行”的功劳。夏天的母鸡打鸣,经常会出现连锁式“群唱”,就像刘三姐对山歌,此起彼伏,歌声悠扬。大凡有一家的母鸡下蛋后“咯咯哒”的鸣叫起来,如果邻家的鸡也在趴窝,也会出窝后情不自禁的吼起来,即使不下蛋的母鸡,也会凑热闹的“咯咯哒”叫起来,这时的整个四邻八舍便是一片“咯咯哒”的大合唱了。如果是在睡午觉,感觉到的只能是噪音了,然而,作为母鸡家里主人来说,这可是财源到来的福音呢。

  我小时候对公鸡的叫声不感兴趣,因为天刚明就吼起来,对于好睡懒觉的我来说,公鸡就是个专门骚扰懒汉睡觉的捣蛋鬼。而母鸡早晨最安静,待在鸡窝里不言声,母鸡的叫大多在午后,当然是下蛋后才叫,这叫声是必须的,而且是有益的。农村人都知道,鸡下蛋在鸡窝里,下蛋后主人如果不及时取蛋,很有可能被过路的黄鼠狼给顺手牵羊的吃掉。母鸡的叫声也是在提醒主人,是给主人通风报信的作用。鸡蛋在孩子们的眼里都是很神圣的,除了鸡蛋好吃,就是鸡蛋好玩,刚出窝的鸡蛋,带着一股温暖的清香。我记得小时候,只要在家听到母鸡的“咯咯哒”,那必定是第一个奔向鸡窝,从窝里掏出一个或几个热乎乎的鸡蛋,先闻其香,在手里欣赏把玩后,然后高高兴兴又有些不舍的把鸡蛋送到母亲的手里,一是为了表功,二是,母亲也许会一高兴,给孩子煮个鸡蛋吃。

  鸡,作为家禽,是普通老百姓的命根子,鸡鸣就是福音,也是进财的喜讯,农村的人们格外重视鸡鸣。我听说,回族同胞杀鸡需要阿訇亲自要到清真寺,宰杀前要面向圣城麦加的方向。有时还会安排人员在屠宰的时候读可兰经。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仪式,有着一种对生命虔诚和敬畏之心。公鸡报晓,人们迎来黎明的曙光,母鸡打鸣,人们得到是更多的实惠,无论怎样,鸡鸣是吉祥的,鸡鸣是人类的福音。清晨,那声“鸡咕咕”的长鸣,我仿佛听到了一种美好的呼唤,好日子终于到来了。也是吉祥的到来,难道还要在沉闷的屋子里,一直笼下去,阳台看景,凄凉,窗台看花,无语?

  听到鸡叫,我想起了伟人毛泽东诗词中,“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那是咏叹人民战胜旧社会的黑暗,推倒压在苦难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迎来新中国胜利曙光,举国欢天喜地的场景。今天的一声久违的鸡鸣,我们的抗疫英雄,不也是战胜新冠肺炎病毒,取得抗疫的决定性胜利,迎来了崭新新生活的曙光么?鸡鸣,迎来曙光,是新生活的开始。疫情代表过去,总会逝去。

  鸡鸣正当时,让我们在大吉大利的迎接抗疫即将全面胜利的今天,同时也让我们满载着2022年所有的收获,抛去所以的不快,走进2023年,闻鸡起舞,去迎接美丽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春天吧!鸡叫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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