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坑深,

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

惟我彭大将军。

1935年10月19日,中央红军历尽艰辛长征到达陕北吴起镇,立足未稳,国民党军便以四个骑兵团尾追而来。为了切掉这根讨厌的尾巴,不使敌人因中央红军的到来而尾随进到苏区根据地,毛泽东令彭德怀指挥中央红军,利用有利的地形地貌在吴起镇附近的大峁梁地区组织实施“切尾巴”战役,打好中央红军进入陕北苏区的第一仗,迎接与陕北红军的会师。在彭德怀的精心组织指挥下,经过全体参战红军将士的英勇顽强拼搏,全歼了敌人一个骑兵团,击溃三个团,圆满地结束了此役。得知了胜利消息的毛泽东,抑制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诗意大发,随即挥毫泼墨,写下了这首大气磅礴的六言诗,赞扬指挥有方的彭大将军。

 这年十月,的确极不平凡。因为极度疲乏的中央红军经过一年的征战和长途跋涉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歇息的落脚点,结束了没有根据地依托的被动不利局面。上至党的领导人,下到每个红军战士,都有一种如释重负回到家的感觉,全军上下无不为之欢庆高兴不已,毛泽东也不例外。从已公开发表的毛泽东诗词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一个月内他写的诗词最多,除了写下这首给彭德怀的六言诗以外,先后还写下了著名的《七律 长征》,及《念奴娇 昆仑》和《清平乐 六盘山》等。站在领导中国革命制高点上的毛泽东,回望一路走过来的路,即将到家的激动喜悦心情,使得他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写出了这四首诗词,足见他此时的心情。这几首诗词,充满着对中国革命前景必胜的坚定信念及革命浪漫主义情怀,它不仅是赞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取得长征胜利的颂歌,也是在深层次意义上对中国革命的一个回顾和展望。而这首短短二十四字的六言诗,虽说是直面对彭德怀的夸赞,又怎能不是毛泽东对自己的爱将以及以他为代表的我英勇红军发自内心的赞扬,整首诗字里行间都透射出他对这支人民军队的挚爱和信赖之情,加之六言诗的韵律节奏感,读起来那简直就是另一首解放军进行曲。

中国有句古语: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毛泽东深谙此理,他不仅知兵,更是知将。只有知将、爱将,也才能用将。在中国革命这个历史大舞台上,由他导演的一幕幕战争话剧,无不闪耀着他作为政治家战略家用将方略思想的光辉,他把指导战争的用将艺术展现和发挥到了完美和极致的地步。站在统领全局的战略高度上来说,指导战争的艺术,不就是用将的艺术吗?由于毛泽东对每一位将领的能力、性格了如指掌,且能给予准确的估量和定位,因而能够做到调遣使用得当,组合搭配合理,性格相互补充,这才使得这一幕幕战争话剧看起来威武雄壮,有声有色,扣人心弦,更加的精彩。

这首六言诗,开始第一句,山高路远坑深,点明了自然环境的险恶:红军前进的漫漫征程,路途遥远,有挡路的高山、崎岖不平的道路。先从对物的静态描写入手,看似说物,但又不能简单的以字面意思来理解。在毛泽东的诗词里,有33首写到了山。在此,诗人用此句来比喻红军前进路上的各种艰难险阻,也隐喻彭德怀和人民军队对党的忠诚及矢志不移的理想信念。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即便前进的征途上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但这些在对为党的事业不惜牺牲个人一切的红军来说都算不了什么。然而,诗人要告诉读者的还不仅仅是这些红军要面对的自然界的困难,接着大军纵横驰奔一句,则写出了军情的紧迫严峻和万分的火急,告诉了读者红军最大的困难则是如何要对付那些始终想消灭红军而比自然界困难更加凶残百倍的敌人。这是对人的动态描写。前面两句由静到动,由物到人、静动结合,一幕惊险危急的战争画面便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虽然该诗作于“切尾巴”战役之后,但诗中却看不到有对此役的描写。诗人居高临下,没有把眼光聚焦在这一个点上,而是以此役为切入点,对彭德怀自率领红五军上了井冈山直到长征路上一路走来一次次化险为夷取得的胜利作的一个展望和回顾。这样的描写,为下面高潮的到来做好了铺垫。毛泽东倚重彭德怀,彭德怀信赖毛泽东,两人的心是相通的,他深知毛泽东此句的用意,这也正是知将的诗人统帅画龙点睛的用意所在。

面对危急严峻的战争形势,何人能够力挽狂澜,化解这一个个危机?诗人紧接着笔锋一转,随之推出了“谁敢横刀立马”的反问句,刻意制造出一个悬念,便紧紧地就抓住了读者的心,急于要知晓后面的结果,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在哪里呢?这是全首诗的高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紧接着后面“惟我彭大将军”一句,对前面的反问句做了顺理成章地回答,使读者悬着的心一下子便落了地。这种由远及近、先散后聚、自问自答的描写方式,能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反差,不仅给读者一个心理上的强烈冲击,更能使彭大将军那横刀立马、叱咤风云的英姿浮现在读者的面前,从而收到极佳的艺术效果。

彭德怀一生光明磊落,敢面真言,不居功自傲,是难得的将才。当他在收到这首诗后,便很谦虚地将最后一句改为了“惟我英勇红军”,并将原诗退还给了毛泽东,这是何等宽广的胸怀!由于刚直不阿敢于直言,不乏引得一些“轴承脖子弹簧腰”之人的不快,难免也给自己招来了一些麻烦。彭德怀也曾遭到了一些人的非议,尤其滑天下之大稽的是已被历史证明了的个别有野心之人却污蔑彭德怀有野心,真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但无情的历史终究都给每个人贴上了属于自己的标签,让其回归到属于自己该处的位置。每当我们读到彭德怀修改后的诗句时,怎能不为彭大将军不居功自傲的高尚人格魅力肃然起敬并潸然落泪。

毛泽东非常爱将,他对自己的许多将领不乏都有过不同的赞美之词。在他的诗作中,赞美自己爱将的诗词就有三首:除了这首给彭德怀的六言诗之外,还有一首悼念罗荣桓的《七律 吊罗荣桓同志》,及另一首是赞扬黄公略的《蝶恋花  从汀州向长沙》。 

毛泽东心胸博大,心系民族和人民,他不但有诗词赞扬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将领,也对为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作出牺牲的国民党军队的将领有过赞扬,例如出国去缅甸与日军作战而牺牲的国民党远征军将领戴安澜将军,毛泽东就有:“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的挽联诗句。

由于有毛泽东的诗在,彭大将军的称谓便也成了彭德怀的代名词,由于他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因而每当我们党和国家面临重大危难之时,毛泽东首先想到的便是彭德怀,这在党内高层也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共识。无论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八路军副总司令,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还是建国初期率兵出国抗美援朝与美军作战的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对于毛泽东的每一项委任,彭德怀也都欣然地接受,没有推辞,足见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六十年代初期,我们国家遭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昔日的苏联老大哥也和我们翻了脸,西南邻居印度也挑起了边界战争,在台湾的蒋介石伺机也叫嚣要反攻大陆,我们国家的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战争,党中央决定在西北、西南搞三线建设,改变全国工业的布局。毛泽东又特意点将彭德怀,让他出任大西南三线建设的副总指挥。1965年9月23日,毛主席和刘少奇等人在中南海颐年堂与彭德怀谈话,毛主席说:现在要建设大三线,准备战争,按比例西南投资最多,你去是合适的。之后,彭德怀便奔赴去了大西南。毛泽东在将将,他在做这首六言诗之外的另一首肯定和赞扬彭德怀的无字诗。

整首诗居高临下,大气磅礴。韵脚分别为“深”、“奔”、“军”,加之六言诗的音调顿挫明显,故读起来铿锵有力,音乐节奏感明快强烈,有极大的听觉冲击力和感染力,能给人以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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