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春节刚过,经大队推荐,公社安排我到社办金属丝网厂当了一名学徒工。

  跟着师傅扳“羊角”(织网机上的扳杠)还不到两个月,我又接到公社通知,到公社秘书室报到上班。后来得知,由于我为丝网厂写的企业整顿工作报告,主题突出,论证有力,书写漂亮,得到了公社姜副书记的赏识。从此,我与笔杆子结下了不解之缘,过上了“爬格子”的生活。

  读高中时,我写的作文,老师大多给予高分。可那是在课堂上。到了公社,接触到实际,要写有关工业、农业、文教、卫生等方面的材料,诸如领导讲话、信息简报、通讯报道等等,我却一窍不通,手足无措。幸好,公社之前就有个兼职“秘书”,是从学校抽调来的语文老师,名叫王少华。公社领导要我跟着他,虚心学习,不断进步。作为一个门外汉,这时有位师傅引路,我求之不得。

  王老师,四十五六岁,个头高高,皮肤黝黑,为人谦和,工作认真,吃苦耐劳。他身上透着一股子老黄牛精神,我很敬重他。

  王老师首先要我学着采写通讯报道,要我多写,不要怕写不好,权当作练笔。他跟我说,通讯报道写好了,以后写其他材料就有了基础。

  打那以后,我不是去社办厂,就是到田间地头,骑着自行车到处跑,白天采访,晚上写稿。起初,我写的稿子送给王老师看,几乎都被“毙”。王老师一边指出存在问题,耐心地给我辅导,一边鼓励我不要灰心,坚持不懈地写下去。个把月过去,我写的稿子渐渐被王老师看好,他要我向县广播站投稿。当听到播音员播报我的第一篇新闻稿时,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从此,我经常向县广播站投稿,用稿率不断攀升。有段时间,几乎每天广播里都能听到我采写的稿件。

  见我练笔练出了成效,王老师把高兴写到了脸上。接着,他又把撰写领导讲话和编写工作简报的任务交与我,给我添加压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练笔,我逐步胜任了文秘工作。公社领导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给予较高评价。

  我生来胆子小,有“两怕”:一怕狗,二怕鬼。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时,遇到狗狗,我就直往他们中间躲,生怕被咬着。我读书的小学在村庄的东南边。村东头的人家养着一条大黄狗,样子很可怕。一次,我上学从这户人家的门前经过,大黄狗窜上来咬住我的裤腿,吓得我跌倒在地,哇哇直哭。从此,上学和放学时光,我身边都带着一根木棍用以壮胆。有时我落了单,情愿绕较远的路,也不从村东头走。

  小的时候,常听大人们讲些悬疑故事,说“这里有狐狸精作怪,那里有鬼火游移……”每每想到这些,夜幕降临,我连家门也不敢出。

  我本来就是个怕走夜路的胆小鬼,却偏偏遇上了喜欢带晚工作的王老师。任务完成后,天色已晚,我骑着自行车独自回家。走公路没事,常会遇到汽车和行人,心情宽松些。走田间地头的小路,鲜见行人,有时还要穿过几个墓地(那时农村的墓地大都散落在道路的两边),又怕狗,又怕鬼,心里就慌得很。若是徒步回家,老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还有脚步的声音,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回头看看,又不见人影。心想我是不是真遇上鬼了?越想越生疑,越想越害怕。“水到绝境是风景,人到绝境是重生”。想到此言,我便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跑到家,关上大门,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我曾闪过这样的念头,想请王老师尽量不要带晚,因为他带晚我肯定是要陪着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王老师带晚是为了工作,体现的是敬业精神。我岂能因为怕狗怕鬼而不好好向他学习呢?况且,我还是个知识青年,又怎么能信神信鬼呢?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心克服心理障碍,锻炼胆量,和王老师一起加班加点,多做工作,做好工作。

  久而久之,我的文笔越练越有长进,县广播站和上级简报经常用我的稿件,也有文章陆续在报纸上发表。这也为我后来到县委办做秘书、到检察院当办公室主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的胆量也越炼越大,学会了与狗狗“智斗”,更不会在“鬼神论”面前将信将疑了。每当想到这些,对王老师的敬意都会涌上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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