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时候,不知道二流子是什么意思,别人喊时,我也跟着喊:“二流子,你又忙啥呢?”母亲听到后,板着脸厉色地呵斥我:“二流子也是你随便喊的吗?没有教养!”原来这个二流子不是别人,他正是和我的长辈们同辈同龄的卢老大。论起辈份来,我还得叫他叔叔呢。所以,再遇见卢老大,我就不敢和他说话了。

 卢老大他们姐弟七个,他是老大五十来岁,单身一人,身体瘦小,生产队里的农活啥都不会做,而且从来不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在外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穿得流光水华的,也没有正式工作,生产队里的老辈们都叫他“二流子”。二流子很喜欢帮别人家的忙,特别热心肠,而且还有很浓的文艺爱好和天赋。每逢春节期间,生产队里或者大队里组织文艺节目演出的时候,他都是积极的参加。而且表演的很出色,特别是在三忠于四无限的文革时期,生产队里和大队部经常的搞文艺宣传演出,二流子都是首当其冲,积极参与表现得特别突出。              

有一年的寒冬腊月里,社员们按理说都在猫冬的季节,但是生产队时期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因为生产队时期,冬天正是积肥刨粪往大田地里送粪的季节。也正是这个时期,有一天,二流子卢老大不知道是从啥地方乘大客车回到屯子里,当他走到生产队场院附近,看到社员们正在刨粪的地点时,他停了下来。走近社员们干活中间,和大家搭话唠起嗑来,他问领大家干活的副队长董利说;“董队长,这么冷的天气,你还和大家一起干活呀?”董队长说;“这么冷也得干活啊,一是队里的活紧张,抓紧把粪刨下来,趁着有雪赶紧送到地里去。二是大家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活,就来队里干活了。”二流子说:“也是的,变冬闲为冬忙嘛。”              

说话间董队长问二流子:“你在啥地方上班?做什么工作呢?”二流子说;“我其实是在县城里的工程公司,帮忙跑供销呢,屯子里的人们都不知道我干什么活,以为我在外面瞎混呢。”大家听二流子的话,这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了,不然都以为二流子在外面没干什么正经的事情呢。在计划经济时期,无论是县城里还是村镇上,没有一个正当的职业那是生活不了的,也只能回到生产队里劳动,因为那个年代在社会上,是不养活没有固定职业和不参加劳动的闲人。除非是在农村的懒蛋子靠父母吃闲饭的懒人,当然也有的人有手好闲,不肯出力,啥活都不愿意干的混混。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因为那个年代,一个生产队的队长,对本生产队里的社员们什么样的事情都有权管理的,大队的领导更是如此。如果有人违法乱纪的人和事情,搞一个大批斗,一般的人都受不了的,所以,那个时候人们几乎没有违法乱纪的。              

二流子住在屯子里的大东头,他们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很早就失去了母亲,都是在他老爹的照顾下,一点点长大的。因为他们家的房子地势比较低,我记忆中小时候去过他家几次。一次是1972年夏天连续几天的大暴雨,造成了水灾,他们家里被水淹了,全屯子里的大人都去他们家里帮忙,我也和大人们去了他们家里。还有一年的冬天雪很大,那个时候屯子里半大小子都玩打木片瓦,二流子的老弟弟和我的年龄差不多,我们去找他老弟玩打木片瓦。去了以后,正赶上二流子也在家,他对我和伙伴们说;“你们玩可得好好玩啊,不许玩玩就打架。”我们听了以后也没有吱声就走了,不一会儿他的老弟弟卢老七自己去学校操场,找我们几个人一起玩打木片瓦了。              

 二流子对我们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老弟卢老七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净起高调(玩的时候找事)不好好玩,所以,我和伙伴们和他玩不到一起去,有的时候就会打架。有一年的盛夏,天气特别热,我和屯子里的几个同伴,在老家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洗澡,正洗的来劲的时候,有一个伙伴不小心掉进了深坑里去了,这时候,我和伙伴们都傻眼了。就在这个紧急的时候,二流子路过这里,正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他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脱就跳进水里,一下子把那个伙伴给拽了上来。上岸后二流子一边扭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告诉我们;“你们赶紧回家吧?以后再也别上这个深水地方来玩了?”这时候我们几个伙伴都很后怕,也特别听话的赶紧穿好衣服,胆怯的回家去了。              

二流子因为爱好音乐,他常常练歌的地方就是去东河套下坎泡子边,听二流子唱歌也是一个很好的享受。特别是每年的春节大队部里都要进行文艺演出,二流子的独唱《红星照我去战斗》,这首歌曲,是一个压轴的节目。每次文艺演出的时候,很多人都为了听这首歌曲,一直等到最后,而且大家听了这首歌曲后,都特别的开心和高兴,大家都热烈的为二流子的歌声一起鼓掌。这个时候二流子还会给大家献上第二首歌曲,《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同时也都受到热烈鼓掌。大队部里每年的春节文艺演出,虽然不是很专业的团队,但是,在老家的六团公社十几个大队中文艺汇演比赛中,老家的凌河大队每次都是前几名。               

二流子唱歌唱到动情处,竟然能自己跳起舞来,而且还有模有样的,他还有一个更擅长的爱好就是扭秧歌。那时候大队部里春节晚上汇演文艺节目后,在正月初三开始组织秧歌队扭秧歌,各个生产队小队都派人参加。秧歌队去各个小队军烈属家拜年,也为每个生产小队拜年。还有给老干部老党员都去拜年,这时候也是二流子发挥最好特长的时机,他也在这个时候最引人注目了,他把秧歌扭得飞起来了。观众们都愿意看二流子扭大秧歌,大家都为他出色秧歌表演喝彩鼓掌。而且他参加扭秧歌都是自愿的,从来不取分文报酬,因为别的社员们扭秧歌都是按照出工记工分的,唯独他没有,因为他不在社员们记工的范围之内。               

再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二流子自己独立住着两间土草房子里,这栋土草房终于因不堪岁月的风雨,在一个夏天的雨夜里倒了一堵墙。他的侄子把他接到家里去,住在屋旁的厢房里,厢房是挨着正屋做的辅房,农村人用来做厨房或者仓房用的。我二十岁那年冬季离开老家去了军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故乡。退伍后留在县城里参加了工作,有时候回到老家走亲戚偶尔也会看到二流子,他还是单身一个人生活,一生没有娶妻生子。都是他的侄子照顾他,有人曾经问过他,他曾经工作的单位为什么没有老年生活待遇,他说;“那都是一直做的临时工,没有入职,所以啥待遇也没有。”

又过了几年,听说二流子死了,虽然他无儿无女,但全屯子里人都去为他送行,因为他在屯子里的人缘特别好,可他的那些山歌小曲再也听不到了。二流子的名字虽然不是很好听,其实他的为人处事给屯子里的大人小孩,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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