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8月中旬的一天中午,40军军直侦察连1排2班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按照军事地图上,野营拉练的路线途经辽宁省与河北省围场县交界隶属围场县一个十分偏僻的山区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杂乱次层林,视野不开阔,林间土道坑坑洼洼交通非常不便利。山坡上,一缕炊烟袅袅间有一座两间土房。

  牛铎班长,1973年在安徽省濉溪县入伍,已超期服役了。他身材匀称、身高1.7米左右,皮肤较黑,小眼睛,前额宽,发稀,善于思考,手巧,是我们侦察连响当当“兵头将尾”很优秀的班长。

  他举起右手掌遮住阳光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日头,回头看着一路风尘疲惫的战友们,心想也是野炊做饭的时候了,说道:“咱们过去到老乡家看看,问问路,然后就在这野炊做饭、休息一下就出发。”牛铎班长话音刚落,顿时,战友们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似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山坡的住户走去。

  院子里,站着一位衣着朴素,神色有点惊奇的五十多岁妇女,她望着山间林荫路上,突如其来出现的一行佩戴红五星帽徽红领章、身穿绿军装的解放军队伍正朝着她家院子走来。牛铎班长走到院子外,主动跟房东女主人打招呼并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女主人听后客气地说道:“解放军同志,进院子歇歇吧,我去给你们烧开水。”牛铎班长急忙说:“大嫂,不用客气,我们有水喝。”

  这时,林荫道走来了一位古铜色脸庞、身材健壮、右肩扛着铁锹的五十多岁老乡。说话间,他走进了院子。女主人向牛铎班长介绍道:“他是我老伴,是生产队的护林员巡山回来吃饭了。”牛铎班长对男主人说:“老乡,你好!我们是拉练路过这里的解放军,向你打听一下去**的路,准备在院外空地找一个地方做饭。”老乡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了说:“噢,你说的地方离这儿挺远的,那就让解放军进院先把行李放下再进屋喝口水歇歇吧。”牛铎班长说:“我们就不进屋了。”老乡说:“没事的,你们解放军大老远路过这儿就进屋歇歇吧,你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两天的路程呢。”牛铎班长说:“那就打扰你们了。”

  牛铎班长转身安排战友们,找一个地方先卸下背包再从肩膀上取下圆筒状剩余的粮食袋(出发时单兵配发7斤左右的高粱米和少量的大米)等物品集中放下。顷刻间,战友们也忘记了行军的疲劳,背着枪、找来工具主动地帮老乡干点活:有拿扫把打扫院子,有拎着水桶打水去的,还有的找地方拣干柴砌灶生火做饭的。顿时,寂静的农家院里显得小院里热闹起来了。

  我看这户人家的院墙,是用参差不齐、粗细不均的干树杖子夹成的栅栏,一扇用原木杖子夹成的门歪歪地向外敞开着,就像打瞌睡的“哨兵”忘记了自己神圣的使命。院子里窗户台下,有一个用土坯垒成的长方形鸡窝,朝阳面的鸡窝门是一个长方形孔洞,靠在鸡窝门边是一个用三块旧木板一个板带固定的简易门,一个顶鸡窝门的木方静静地躺在地上。鸡窝不远处有一个木板钉做的长方形鸡食槽子,四周洒满了被鸡吃食时甩了一地剁碎的绿色野菜鸡食,一口豁边的破瓦盆里存有混浊不见底的水,几只散养鸡在院子觅食,一只小土鸡歪着脖子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绕着水盆溜达着,低头张开那尖尖的小嘴巴在盆里的水面上,由下至上兜着一点水,扬起鸡头快速地吧嗒吧嗒嘴,一伸脖把水咽了下去,紧接着又喝了几口水,转身溜达到鸡群附近觅食去了。

  老乡的两间土房,年久失修,圆形鱼脊状房顶,晾晒着看不清楚的东西,南墙和东西墙面居中各有一个木质小四方块组成上下顶开式的窗户,窗户没有玻璃,钉着一块透明塑料布,开着的上扇窗户中间用一根带叉的树枝支着,窗户框已被烟熏的失去了木材的本色。

  我和牛铎班长跟着老乡走进屋,室内是东西两间屋,进门是厨房,东边灶台有一口大锅,西墙角立着一口水缸边堆放着蔬菜,北墙角堆放些干柴火,东间壁墙中间是道门,进东屋是卧室,南面是铺火炕,靠东墙的炕席上叠着被褥,我伸手一触炕席有余热。

  我看老乡家屋里的陈设,感到老乡家日子过得挺艰难的。厨房里散发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炉灶边堆放着干柴,大锅里煮着圆白菜(大头菜)、野菜、倭瓜、土豆,熬成了说不上什么颜色的糊糊粥。牛铎班长见状用他那浓重的安徽口音和老乡交谈中意识到也许在我们到来之前,老乡家就已经是断粮了。

  牛铎班长安抚老乡几句话后,转身让我去召集战士们立刻到院子里商量事。他看到战友们都到齐了,看着战友们说:“大家刚才都看见了吧,老乡家锅里煮的是窝瓜、土豆和野菜,老乡家断粮了。大家都去看看自己的粮食袋里还有多少粮食?咱们把粮食留给老乡解决他们家无米之炊的燃眉之急。”

  战友们都没多想,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堆放背包和粮食袋的地方,拎起装有剩余粮食的军用粮食袋跟着牛铎班长来到屋里,攥着已解开的粮袋口围在老乡家的簸箕边,牛铎班长带头和战士们轮流往簸箕里倾倒大米和高粱米。(那时,连队战士吃的主食是高粱米,一个星期战士们才能吃上5顿大米或白面的细粮。)

  “刷刷……”高粱米粒滴落进簸箕里的声音惊动了房东老乡,他回头见状急忙一个箭步挤进来,伸出他那粗糙有力的双手一把捏住了正在淌溜的粮食口袋,流淌的米粒戛然止住,偶尔从袋子口的皱褶里顺出几粒米无声地滴落到簸箕里。

  老乡感激的有点口吃地说:“这……这怎么行啊?你们还有两天的路程,粮食都给了我们了,你们还有粮食吃吗?”牛铎班长伸手拉着老乡的手说:“老乡,你家没粮吃了,这事我们解放军战士怎能当看不见呢?这粮食就是我们解放军战士的一点心意,你就别撕吧了,你们留着吧。”老乡渐渐地松开双手,抬头注视着眼前头戴红五星帽徽战士们那微笑的面孔说道:“谢谢你们,解放军!那这样吧,我留点,你们也留点,要不然我就不要了。是这样的,每年公社在这个季节都会给每户发放救济粮。这几天下雨,通往大队的路被洪水冲垮了。晴天,我再去大队领救济粮。这不我们锅里煮的窝瓜还让你们看见了,我们吃这饭暂渡粮荒没事的。”牛铎班长听见老乡的诚意和断粮情况的说明,也考虑到再撕吧下去不,就同意按老乡的说法。

  转眼的功夫,战友们已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齐心协力把歪歪扭扭的杖子和院子门扶正、踩实、加固,柴火杂物都收拾堆放的整整齐齐,水缸也打满了水,还把院子通往土道的小路坑坑洼洼的地方都垫平铺好了。

  野炊做饭战友招呼牛铎班长开饭了,饭后,我们列队整齐就要出发了。老乡夫妇前来送别,老乡紧紧握着牛铎班长的手说:“老百姓常说解放军爱护老百姓,这事真让我遇上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解放军。谢谢你们解放军同志,你们要去的地方挺远,我送你们一程路。”

  队列行进间,林间土道的空气中夹杂着闷热的气息,老乡告诉牛铎班长:“这个地方是清朝时期皇帝带人狩猎的地方之一,故起名叫围场县。这里的天气风沙大,白天穿纱,晚穿棉,温差太大,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一般。我们告别了热心肠的老乡,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前行。

  我是一位从农村应征入伍的下乡知青。在部队营房里,过着军事化管理的生活,几乎没有跟老百姓们有太多的接触机会。我们在连队光荣传统教育中学习到了人民军队拥政爱民和拥军爱民的概念,现实中,我是一名军人还真没有拥军爱民的亲身经历和体验。这次,我们连队走出营房拉练途径的地方不少,但这么近距离地和老百姓打交道还是第一次。牛铎班长带领我们新兵用自己的口粮去接济有困难老百姓的行为,让我们切实感受到了他把人民军队爱人民的光荣传统已刻骨铭心了,让战友们都感受到人民军队优良传统从认识到实践的升华。也是一个社会青年参军到部队大熔炉里淬炼成长的一段过程。虽然,我们向集结地行军途中,粮食不够吃了,只能是瓜菜代充饥,但我们心里都热乎乎的。

  在践行“团结,互助,牺牲”传承和发扬人民军队拥军爱民光荣传统的实践活动中,我感受到做为一名解放军战士真的是很自豪和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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