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散文大多是轻的。

 音乐、绘画、文学都是情感的衍生物,它们都是轻的,所以才能飞翔。

 但,在轻的后面,藏着很多很多的重。

 我现在还无法抵达。但,我一直在努力,以自己的方式。

 ——纷飞的雪


 

 如果只是一个名字,我愿意在冬夜里呼唤她。

 只有在冬夜——夜色沉寂,路人归家,人间无杂音,大地才能尽情迎接雪的降落。

只有在沉寂的冬夜,雪的降落才没有任何阻碍。路边孤单的灯,挺拔的线条,橘色的光,散发着冷冷寒夜里仅有的一点暖意。

站在路灯下的女子,容颜与神态,皆有着雪的清丽。她双手捧着几本书,等待最后一班公交车。

我想在一个冬夜,一个被黑暗拂去所有喧哗的冬夜,呼唤她的名字。

 那个冬夜很长,仿佛冰冻在一个梦境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在梦境里穿梭。她的名字如雪一般飘逸,呼唤她的名字,像是把整个冬天都唤醒了。

 冬天终于醒来。在我的呼唤声中醒来。

“雪——雪——雪——”像一个被故意拉长的尾音,又仿若是一个人的诵念声,萦绕在耳。

我贪恋雪的气息——晨昏,正午,深夜,无不找寻着她,追随着她。

有些相同的气息,在我和她的灵魂里自由穿行,带着全部的爱,落入这片土地——深耕,发芽,开花……

 这片土地,是她的江山,是她的城池,是她精神世界里的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二

 我终于见到了她。

 在白沙古镇的庭院里,她听着雨声,透过雨幕,看到故事中的自己。

 她赤脚走在普者黑的水塘边,挽着一篮莲子,与最后的一朵荷,互诉衷肠。

 在玉湖村的秘境里,她追寻故人的足迹,在古老的纳西小院的一棵桉树下,看一片叶子飘落,生命律动,经久不息。

 她在禅源寺听雪,听着禅音,饮一杯雪水茶,无边的禅意,漫山遍野的雪。仙境一样的人间,山谷,冰河,树林,全部被雪覆盖。

 她在沙溪古镇探寻时光的烙印,古老的石桥上,马蹄声声,白族少年吹奏一曲笛音。时光仿若回到从前,那时的人,过着简单的生活,简单相爱,日出而作日落而栖。

 她站在孤独路538号长满青苔的院墙边,怀念一个离开多年的老者。

 在春天最后的影像里,看到一朵风中白莲正自由行走,那是笔墨流年里的一缕暗香,是苦难开成的一朵花,是微光中,爱的歌吟。

 在清喜的水泽边,她思念一个远去的人,一个已然住进天堂里的人,一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一个她开始想念便周身疼痛的人。

 在流花湖畔,她看到春天的另一种模样。她在落花的窗台前凝思,直至一只只白蝴蝶栖落在窗台,有个声音对她说:“爱情不会消失,只会迁移”。

 她一路走,一路写,经过从前开始的地方,走进一个湮没于光影中的小巷,那是旧式的灵魂在行进的途中,不小心遗失的一个梦,一场无法复原的梦境。

她痴迷在亲爱的旧时光里,她喜欢所有旧的东西——旧房子、旧家具、旧书籍、旧照片,最好旧得发黄,旧得长满青苔,旧得隔着千百年的光阴……就连在旅行途中,她也不忘去找寻古迹旧物,隔着千百年的时光,与它们对唔。

 穿麻质长裙,背同样材质的布包,她一个人奔赴云南胜境。她喜欢一个人独行,是为了与另一个自己久别重逢,内心丰沛却也素朴,面对着无尽的大地,她发出如同婴儿般的耳语。那枚捧在掌心里的原石,已然成为她生命里的绝唱,虽念念不忘,却无回声。似水年华里,只有一曲孤独的和声,回旋在静静的白桦林里。


 

 我听到有人唤她“小雪”“雪社”“雪妞妞”“雪姐姐”,还有一个令我惊讶的称呼“雪世仁”。

 一个女子,一个侍奉文字的女子,一个侍奉文字的温婉女子,是如何成为“雪世仁”的?这似乎值得探究探究。

在一篇还没有完稿的散文里,我读到她写下的一段文字:假若这一生,只能求得一个永恒,我愿意以文字的方式去抵达,且以文学为信仰,爱为绳索,耕耘为方式,求一个永固的江山,得一个永恒的流年。

何以为江山,何以为江山文学?摘一段令她得意至今的,来自她的兄长,作家吴昕孺先生的一段文字:

 世有江山,然后有文学。江山孕育文学,文学又让人识得江山之美。

 是文学美,还是江山美?

 因为逝水流年,才有花开花落;因为流年逝水,才有潮涨潮生。

 是江山文学美!

 这是昕孺先生写给流年社团周年庆的贺词,这段文字一直高悬于“风来水榭”正堂,至今读它的人已达5209953次。

 她是流年人心中的“圣女”,是流年人深爱的“雪妞妞”,是流年人“恨”不起来的“雪世仁”。

 在一次出走后,她终于归来,像古时出征的女将一般,带领她的左右将领们,摩拳擦掌,立誓要收复失地。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为别人作嫁衣”。

 前十年,她为江山文学引进了数百位优秀的作家,为流年社团组建了一支高品质的作家团。她为作家们宣传新书,有时还亲临参加新书发布会,作家们将作品投来流年,并把江山的编者按发表在博客和自媒体。流年周年庆,作家团发来贺词与祝福,盛赞江山文学,盛赞逝水流年。

 她与作家们,建立了深厚的文学友情。流年编辑们在编文时,深入阅读作家们的作品,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机会,无形中提升了编辑们的鉴赏和写作能力。凭借着前十年打下的功底,她开始全力打造一支会写作,文学悟性强的团队,后十年社团的重心自然是从“编辑”转移到“写作”上。

 那一次,她归来,降低了每月编辑工作量,要求每位流年编辑评论员每个月完成两篇文章,俗称“交租子”。为了自家粮仓免于月底空空,每个月中旬,她就开始在群里敲锣打鼓催租收租,那阵仗,嘿嘿,没见过的一定无法想象。就连一向淡定的春光也说,那锣鼓一敲心就慌慌,赶紧交租,赶紧交租!

 她对流年编辑们的写作能力深信不疑,每一个都有无限的潜力可以挖掘,只是需要一个火把,去点燃她们内心还没有爆发的小宇宙。于是,她拟定了各种奖励机制,与编辑们交流写作心得,给出文章修改建议,指出不足,以求共同进步。

 她麾下一干将领,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风采,这些年,作品纷纷见刊,不少伙伴加入市作协省作协,甚至被中国作家协会吸收成为会员。伙伴们在文学领域取得的佳绩,是她最为骄傲的事。

 而她自己,却毫不热衷于刊物投稿,这些年发表的一些散章,不是编辑邀约就是师友推荐。她只是一味写作,纯粹的私人化的写作,只为取悦自己。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她,多多少少有点清傲,她拒绝任何人对她文章进行删减,如她的散文《葵花》《绝响》《春天的最后影像》《落花的窗台》,小说《十三月》都因被要求删减文字而无缘刊发。她宁可收回文章,绝不迎合刊物对字数的要求以及其他任何限制。因此,她的文学好友张治龙先生这样评价:纷飞的雪,她的文字创作尊重自己的内心,事由心叙,而不是以投稿为要的那种阿谀逢迎文字。这个品质珍贵。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有很严重的文学洁癖,更是一个极为挑剔的人。这样的她,自然有人爱着,也有人恨着,但在江山,无论别人如何言说,她只做自己,怀揣一颗初心,始终敬畏文学。

 在她的认知中,写作者应该有意而为之地潜入文本里探险,刻意改变叙述风格,改变一成不变的语言特点,甚至可以在文本结构上进行重塑,创新,以此带给读者新的阅读体验。这种探险在当下文学界是极为珍贵的,特别是在江山这样一个纯文学网站,鼓励作者创新,培养他们的创新意识尤为重要。那些老得掉牙的不知被用了多少遍的散文题目,一些叙述手法老套的偏离个人生命体验,缺乏疼痛感的同质化亲情散文,乡土散文……应当全力突围。

 事实上,江山文学网对作品的鉴赏和评定还停留在过去,思维一成不变,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行进至文学疆土的深处,去发现文学的奇光异彩。因此,才会导致一些具有创新的优秀作品被沉落,一些优秀的作者应得不到江山的认可而黯然退场。

 如何在同质化作品中突围?这是一个需要我们思考的问题。

 对江山,她始终是柔性的懂得,十一年的深情交付。她说,唯愿每一分耕耘都不被辜负。

 我曾经问她,当下如你这般年龄的女子,但凡空余时间要么流连在牌桌上,要么跳跳广场舞,逛逛商场,追追剧,为何要偏偏做这么劳神费力的事?

 她说,因为喜欢啊,喜欢才不觉得累,而且喜欢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而且不是说嘛,文学使人年轻。

 我一时语噎,后来才知道,因为这份纯粹的喜欢,才有她这十一年的耕耘。

 对她来说,读书与写作是空闲时最好的选择,尽管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是如此平常不过的女子,但令我时常感怀的是,文学这神奇的存在,真的可以让她精神世界如此丰沛,灵魂高高在上。纵使身处喧嚣,仍能静若处子;即使身陷俗世,仍有一种光芒的暗示。

 于是,她说:对文字的热爱,将是终吾一生,贯穿始终的热爱,从黑发到白发,从黯淡到辉煌。

 翻阅她的文集,看到她注册江山的时间,读她这十一年里写下的字——她的《无期独行》《音乐笔记》《时光书》等系列散文,才恍然洞悉,原来文学在很多年之前,已然成为她自我疗救的方式。

 她行走在旧时光里,书写故人旧物,像一个画师一般描摹河山景致,对《时光书》里的每一位都投以深情的注视。她说,有一天,她会将盛满了江山之恋、流年之情的《时光书》以自己喜爱的形式出版,作为这十一年行走江山的凭证。

 无论是文学或者她的流年,于她始终是一种恩遇。

 这十一年的耕耘,始终感觉到有一种魅力萦绕在她的流年。

 她的好友,江西青年散文家剑鸿先生,在读了她的散文《诀别词》后写下:“雪的文字,摒弃了人世的浮尘,荡开了生活的泡沫,剩下能见能感的,都是心灵的震颤节奏。诀别与怀念,能加深人与世界的联系。”

她笔下的散文有音乐般的回旋,那些分崩离析的灵魂,那些无法幸免的令人感伤的现实,到最后都聚集在她的文字里。

她始终与这个时代保持着距离,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愿意落后于这个时代,在流逝的时间长河里,以写作,求得生命的缓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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