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榆槐,是邵魁老师晚年时的座右铭,表明他对待生活的态度。他是这样说的:“……我不敢称老,不敢述说自己的暮秋神话。我还得做春天的榆槐,虽满干的皱褶,却要在风雨中挺立不弯,要生榆钱,要散槐香。”怀有这种态度的人,还有什么坎儿不能迈过,有什么样的学生不能使之“成才”呢?晚年的邵魁老师,用实际行动如此践行着。

 

我是他的“学生”之一

2016年,我在江山文学网再次邂逅“雀之巢”,心里倍感亲切。独上月楼、垦荒者、天山虹、于湘、邵魁……尤其看到小泥儿,这些名字我很熟悉,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们,也没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但感觉亲切,没有来由的亲切。之前几年,“雀之巢”在大型文学网站“榕树下”是首屈一指的大社团,聚集了不少有名气的写手,门槛高,文章质量好。我的第一篇习作投到“雀之巢”,出于对新人的鼓励,我的小文加了小绿叶,还获了优秀奖,并收到一本文集和一个搪瓷杯。我对雀之巢的感情从那时开始。

我与邵魁老师的师生情谊,是从江山里的“新雀之巢”开始的。与“新雀之巢”重逢后,我时常去那里学习,拜读老师们的文章,有时会留下几句幼稚的评论。那时的我,对写作没有端正的态度,更谈不上“品头论足”的能力。邵魁老师是评论部的负责人,将我收到他的门下,做他助手,安排我每月统计文友的评论数量,月底报送他。那是一项很麻烦、也没法做到精准的工作,读者不可能同一天评论同样数量的文章,昨天的评论统计了,后面还会有读者留评,负责统计的人无法做到天天倒回去检查,只能做到接近“精准”。当阅读变成一种统计的时候,兴趣逐渐消磨,取而代之的是枯燥。之所以能够坚持,不是我对文字热爱,是工作清闲。

渐渐地,我的思想有了动摇,评论工作越来越趋于应付。邵魁老师发现这一苗头,和蔼地同我谈心:“丫头,你是个好孩子,工作都是你干的,我挂了个虚名。”“不不,邵魁老师,可别这样说,我是在您的指导下学习进步的。”面对他的“让功”,我赶忙回复他。

“丫头,统计不是工作的全部,评论部的作用是‘春天般的温暖’。拿文学和批评而言,两者是相伴而生相携而长的。没有文学,批评自不会有,而文学离开了批评就一定踟蹰不前。古罗马的著名批评家贺拉斯曾用磨刀石与钢刀比喻批评家与作家的关系。他说:‘我不如起个磨刀石的作用,能使钢刀锋利,虽然它自己切不动什么。’形象地说明了文学批评促进文学创作的功能。我在一篇文章里曾经谈到过这些。从作者角度来说,你阅读他的文章并留下评论,你就担当了他写作路上的‘春天’。”邵魁老师如此这般教诲。

我第一次懂得文学评论的存在意义及作用,知道了文学和评论是马车左轮和右轮的关系。

2017年春天,“新雀之巢”从江山搬迁,成立了“银河悦读中文网”。启动仪式在上海梦想电影城举办,网站各版块的负责人和知名作家聚集到了上海,共同见证这一网络文学的盛事。我也去了。没有一个熟人的情况下去了。如今回头看,感谢那个无知无畏的我。

在上海,我见到了邵魁老师。一副小身板,圆圆的大眼睛,说话带着东北人惯有的风趣。他让我坐在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向文友们介绍,“这是小月,我的得意门生。”他和希萍姐成了我的“保护神”,照顾我,呵护我。虽然我与大家都不熟悉,在这俩人的呵护下,我没有感到陌生带来的局促感。启动仪式结束后,我去嘉兴看望一位文友,离开上海时,邵魁老师反复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他帮我叫了一辆网约车,送我上车时,他说了一句话:“在我心里,有两个丫头,一个是你,一个是清荷。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文友间温暖

同年八月,银河悦读在北京梅地亚中心举办“八一”征文颁奖活动,我又见到了邵魁老师。不同的是,这时的我,已经和文友们熟悉,结下了姐妹情谊。我不再让邵魁老师保护,反而成了他身边跑腿的。晚宴时,他依然喊我坐他身边,他说:“丫头,我要让你去一次鲅鱼圈,还要带你去拜访陈漱渝先生。”鲅鱼圈是邵魁老师的家乡,是他深深热恋的地方。陈漱渝先生是知名学者,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将他热爱的与我分享,如同他将心血奉献给银河悦读。

我不能简单说,我能理解他对银河悦读的深情。事实上,我并不理解。但我敢说,邵魁老师有一个干净的情怀。是的,他有一个干净的情怀。在银河悦读,我不敢说哪位文友有干净的情怀,因为我不知道,但我敢说邵魁老师有。至少从我和他开始交往,做他助手的时候起,他就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将评论工作做到了深处,做到了无数文友的心里,那真是一个不容易的事情啊!很少人能够像他那样坚持做下去。

他从哪一年开始到了“雀之巢”,我不清楚,至少“榕树下”的时候他就在做了,至少我与他重逢的时候他就在奉献了。“消灭零评论”是他一直坚持的,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他评论的文章,无法计算出数量了,几乎每一篇发在银河悦读的文章,都有他的跟评。在他主持下,组建了银河悦读评论部,培养了一批评论骨干,他时常顶着压力,对评论工作提出整改意见,他用瘦弱的肩膀挑着银河的半边天。

然而,评论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还兼着银河悦读的编辑。网站每年开展的征文活动,他要担任评委,还要撰写征文总结。工作量之大,即便精力充沛的年轻人都难以胜任。网站出现的任何漏洞,一经发现,他必直言,提建议,想措施,帮助月楼大姐担担子。

他是一位年过七十岁的老者,眼睛不好,身体也不好。但他克服着诸多困难,迈过一个又一个坎儿,坚持做“春天的榆槐”,生榆钱,散槐香。

 

他让我理解了,什么是精神。

人的精神有多种,他身上具有的“槐香”算一种。

2018年,我们又一次在北京相见。那是网站举办的一次网络文学20年研讨会,邀请了中作协网络文学研究专家马季老师和鲁迅研究室主任陈漱渝先生。讨论会上,邵魁老师再次提到网络文学批评,他谈批评者要从哪些角度评论作品,其中引用了《文心雕龙》的“六观”:一观位体,看其内容与风格是否一致;二观置辞,看其文辞在表达情理上是否确切;三观通变,看其有否继承和变化;四关奇正,看其布局是否严谨妥当;五观事义,看其用典是否贴切;六观宫商,看其音韵声律是否完美。当然,文无定法,评无定格。评论一篇作品,六观也不必观观俱到,要有所侧面,有所重点。

陈漱渝先生是邵魁老师的朋友,也是邵魁老师邀请来的。会前,邵魁老师将我叫到身边,他说:“丫头,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一会儿将陈漱渝先生送回去,你打个车,车费我来付。”他叮嘱了我两次,反复强调“你要送他上车”。我在北京就是个路盲,方向都分不清,但是邵魁老师交代的事,我要做。会前,李玲大姐委托青梅姐去送陈漱渝先生,青梅姐是山西师范大学教授,说话办事周到妥帖,非常有水平。我想到邵魁老师的嘱托,怕自己回头没法向他交代,就硬着头皮抢在了青梅姐的前面,主动送陈漱渝先生到了楼下,打车相送。自己方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邵魁老师找到我,他说:“丫头,我中午要去陈漱渝先生家做客,你同我一起去吧。”我知道邵魁老师是在兑现他的承诺,但我还有其他事情,便没有同他一起前往。他说:“丫头,我一定要让你去一次鲅鱼圈。” 

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他是个深爱家乡的人。

再后来,网站举办的几次活动中,我们又见了几面。每一次相聚,他是人气最高的那一位,他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是笑场,逗得大家捧腹不止。记得在苏州游园一座假山下,邵魁老师、星点、东东、希萍姐,我们坐着休息。也不知道谁起的话题,也不记得邵魁老师怎么应辩了,就记得大家哈哈大笑,希萍姐笑得捂住了肚子,喊着“哎呦,我肚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笑个不停。

东东大哥评价他:“邵魁是个有意思的人。和他作伴同行,不累。”

邵魁老师是心里装着春天的人,他对任何人不抱偏见,对待文友诚恳,对待作品认真,他是银河悦读最忠诚的“老黄牛”,最勤恳的“小蜜蜂”。他的突然“去世”,让银河悦读痛失了一副肩膀,让文友们失去了一位兄长。

我深以为,邵魁老师是银河悦读的骄傲。一个网站的品质和资质,作品固然是其一,但让文友们流连的,毕竟是以网站优秀编辑和评论人员的态度、性情、智慧和毅力来标志的,并必将影响网站的工作人员和众文友,邵魁老师足以让银河人为之骄傲。

邵魁老师是我写作路上的老师,也是我人生路上的老师。怀念他,怀念和他相聚的那些日子,怀念那些难忘的一个个瞬间。

记住邵魁老师。

 

注:2022.11.12日早晨,我一边吃饭,一边打开银河悦读网首页,突然看到邵魁老师去世的消息,一时呆愣,持续心痛。匆匆写下这篇小文,怀念他。与他相聚的很多细节,我一时想不起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很乱。望邵魁老师天堂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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