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绒花领着警察,来到森林深处的护林木屋前,禁不住惊叫起来,她的老父亲甄如海,已经吊死在屋前的松树上,旁边的石板上,一块石头下,压着一摞写满字的纸。

  最上面的白纸上,应该是写上去不久的字迹,墨痕犹新:我在瞭望塔上,已经看见警察来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三十年前,是我杀了贾清风,和我的老伴、女儿没有关系。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你们看到我的遗言时,我算彻底解脱了。白纸下面的黄纸上,有我杀死贾清风的原因和过程。

  下面是甄如海写在黄色包装纸上的文字,较为凌乱,但能看明白事情的全过程,为了方便阅读,笔者进行了整理。全文如下:

  贾清风倒插门,做了我家的上门女婿。说真的,我开始非常喜欢这个小子。1米85的大个,眉清目秀,能出力,能吃苦,还识文断字、知书达礼,配得上我姑娘。甄绒花是我家的独生女,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不要说整个村子,就是整个镇、县,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我姑娘的漂亮。他俩做亲,真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我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上。

  我老婆殷桃花,从贾清风进门不久,就心神不定起来。开始,我以为,我们三口人过惯了,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她感到不适应。渐渐我看出了点端倪,我老婆不敢正视我姑爷,就是偶尔瞟上一眼,也是鬼鬼祟祟的。我再观察我女婿,看他岳母的眼光也不对,总是令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我姑娘最开心,整天像一头蹦蹦跳跳的小鹿。

  我们甄家庄不大,也就百来户,五百多口人,年轻人大部分出去打工了。可能是女儿女婿新婚燕尔,并没有外出。其实不出去也行,我家有近一千棵果树,一年四季忙着呢。他们要出去,农忙时候,就得雇人干活。就是他们在家,授粉、下果子、打药、施肥,也得请人帮忙。原来,俺们村都亲如一家,本身外姓就少,只要张嘴,能请来一大帮人帮忙干活。从他俩结婚一年多来,简直是奇了怪了。我去请人下果子,问了几十家,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帮忙的,而且大家都用眼光瞟我,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发送老族长,居然找不够抬棺材的,就是帮忙的本家也很少。就是来了几个人打杂,也是低着头、弯着腰,只做事,不肯言语。老族长一百多岁了,原是寿终正寝,半喜半忧,可是出殡的氛围死气沉沉的。这样半喜半忧的丧事也办过,除了重孝子,哪一个不是谈笑风生的。

  甄大友嫁女儿,除了近门,几乎没有帮忙的。喜事没有办完,甄大友的两个弟弟,居然干起来了,还动了刀子。三友把二友捅死了,法庭审判三友,三友说二友不是东西,居然和自己的老婆通奸。法官重证据,就让三友提供。顺藤摸瓜,竟然最后追查到贾清风那里。贾清风说,自己不是谣言的制造者,是二友喝醉了,告诉的。死无对证,三友被判处死缓。

  我一向认为贾清风是个好孩子,他有眼色,会办事,谁家的忙都愿意帮,还能吃苦,和每一个人合得来。但有一件事,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村支部书记和妇联主任的老公,干起来了。据说,妇联主任与支书通奸,说得一天一地的。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传到妇联主任的丈夫那里,支书被打断一条腿。这件事闹到镇派出所,两个拼铁锨的本家爷们,面对面对质。像剥葱一样,一层一层地追查下去,最后追到贾清风那里。贾清风说,他是从邻村一个卖羊肉的人那里听来的。去找那个经常到甄家庄卖羊肉的人,发现一个月前,卖羊肉的狂犬病发作,死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事,都让贾清风遇上呢?我就留了一个心眼,经常调查他的行为。他的朋友很多,老少都有,都是本村的。他待人热情,好给人家说个私房话。我只要发现他和别人咬耳朵,他离开后,我就去问和他咬耳朵的人。大部分和他咬过耳朵的人,在我的追问下,都面红耳赤,不愿意说啥。被我追问得紧了,也说出一点:自己和贾清风发过毒誓,决不能告诉第三者。我给你说了,你得保证不能往外说,更不能去问贾清风。这个小畜生,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是本村的风流艳事,谁家老婆偷汉子,谁家汉子和谁通奸,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老家人古道热肠,最忌讳这些钻篱笆子的事,谁家老婆要给谁家老爷们戴一顶绿帽子,这家老爷们一辈子在人场里,抬不起头。这是世仇,动枪动刀的事,有的是。

  我也苦口婆心的劝过他,他是满口答应,还扇自己的嘴巴子。过不了一段时间,又忍不住了,还是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头。更令我生气的是,他敢对我老婆下手。殷桃花多次跟我说,让女婿和女儿出去打工吧,家里天地太小,孩子们会住够的。我还笑话她,谁家不羡慕咱家,两个孩子承欢咱们膝下,令多少人眼红啊!老婆常常撇着嘴说,让我等着吧,早晚要出大乱子。

  有一天,我去县城买柴油机零件,看看天晚了,回不去了,就和家里打电话,说明天明坐公交回去。不想在快黑的时候,遇到了到县城买肥料的甄大友,就坐着他的农用三轮车回来了。回到家,都半夜了。隔着后窗,我听得到屋里,不是好动静,就冲了进来。这个畜生,正在纠缠桃花,桃花哭成了泪人。这个畜生,又是下跪,又是扇自己,哭的鼻子一把泪两行。我哪里还能再放过他,就一板凳砸在他头上。谁知道这个小畜生,不禁砸,一下子就气绝身亡了。

  我连夜在屋后边的竹林里,挖了一个深坑,把他的尸体装在一口砂缸里,盖上盖,埋了起来。我家又在甄家庄住了三年,小畜生的老家人也来找过,我告诉他们,贾清风去广东打工去了。

  村子里,没有了这个害人精,我想应该好一些。可是村里的人,还是互相隔膜,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不和其他人来往。我想都三年了,哪能还是大家互相陌生啊,可是没有办法,整个村子。还是死气沉沉的,再也回不到原来热热闹闹的情形了。

  我们一家搬离的甄家庄,来到这里……

  你们来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