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父亲做教师的缘故,我从小就酷爱读书,小学毕业时,除了课本外,中国四大文学名著《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都已读过,虽然懵懵懂懂。还读了不少当时时兴的书籍,现在印象较深的如《烈火金刚》《铁道游击队》《青春之歌》《高玉宝》《苦菜花》《黎明的河边》《艳阳天》《三家巷》《欧阳海之歌》《林海雪原》《上海的早晨》等。我看军旅作家高玉宝的自传体小说《高玉宝》中“我要读书”章节时,为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孩子因贫穷而上不起学无法读书感到十分愤怒,同时也为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可以尽情读书而感到万分幸运。即使文革开始后,学校乱糟糟的,整天学毛主席语录,参加各种政治活动,有一段时间,还天天搞什么早请示、晚汇报,也学不到多少文化知识,但毕竟还有学上,有点书读呀。

万万没有想到,我很快就面临高玉宝类似的境遇,无法上学读书了。那是1968年7月,在新疆兵团农八师三十团十连小学毕业后,我和同学们一样,憧憬着即将来到的中学生活,谁知等待我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十连小学7名毕业生中5人不论成绩好坏都顺利升入小李庄中学,而成绩不错的我和林国刚却不能升学读中学。不是因为我们成绩不合格(当时升学不用考试),也不是缺钱,那时读书上学花不了几个钱,而是因为我俩所谓的家庭出身问题,政审通不过,小小年纪的两个孩子就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权利。

我们才12岁,就没书读了。怎么办?当时我父亲已进了“牛棚”,接受批斗和劳动改造,自顾不暇,自然无法出面。妈妈每天上班做家务,没有时间。想来想去,要想继续上学读书,只有自己去讨公道了。三十团中学在小李庄,离十连有三十多公里,路太远,又没有班车,而且听说不让我们上学,是团里的决定,找学校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图: 后排右二为作者未命名_副本.jpg

我和林国刚就隔三差五走十几公里路,去团部找相关部门,要求上学读书。开始是找团宣教股,工作人员一看是两个孩子,根本不当回事,推三阻四,每次的回应就是研究研究,请示请示,敷衍了事,不了了之。跑了不少趟,都没能解决问题。后来我俩一商量,觉得非找大官不可,团里最大的官就是团长、政委了,我们觉得此事可能找政委比较合适。三十团的政委姓秦,办公室找不到他,事实上我们进不去团部机关的领导办公区,连政委的办公室在哪,都打听不到。无奈之下只好到处打听秦政委的住所。

不知费了多少周折,终于打听到了政委的家,但白天往往是铁将军把门,下午又得赶回十连。有时徘徊门口,又胆怯不敢敲门,就这样折腾了近两个月,都未能见上秦政委,后来我们着急了,早上天蒙蒙亮就赶往团部,跑到政委家门口守候,终于有一天早上,我俩鼓足勇气,战战兢兢敲开了秦政委的家门,好像是政委的家人开的门,一看是两个小孩,就问我们干什么?我们刚说找政委,她就说“有事去办公室”,说着就要关门。

我们等了多日,今天终于壮着胆子敲开了政委家的门,怎肯就此走呢?情急之下,我们大声喊道:“我们要见秦政委,我们要上学!”这时屋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我们就进了屋,秦政委住的是苏式的平房,大概是3间,连着门的就是客厅兼餐厅了。说话的是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中年人,胖胖的,个头不太高,正坐在方桌边吃早餐。多年后,我对他家的早餐还有印象,牛奶、馒头和饼干等。

政委的面相比较和善。他仔细听了我们的申诉,只说了一句话:“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干什么去呢?”他是一位正直又善良的领导!他很有魄力,起身到里屋了,过了一会,政委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信封上写着:请交李彬同志收。然后和气地说:“你们去找宣教股吧。”

我们非常开心,非常激动,连连称谢而出。出了房门不远,我俩按捺不住好奇,就从信封中抽出信件,信是写在印有农八师三十团字样的公文纸上的,信很短,只有短短的两行。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信的内容:

李彬同志:请给这两位小学毕业生办理升学手续。

                                  秦X良。

字写得遒劲有力。这就是使我俩能继续读书,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们命运的一封信。拿到秦政委的指示,后面的事就比较顺利了。当天我们就办妥了升学手续。

大约是1968年的11月下旬,我和林国刚一起去小李庄中学报到读初中,那时初一第一学期已过大半。当时新疆兵团的学校也按部队形式称谓,我被安排在初一三排(即三班),林国刚被分到四排,我们临时和几个晚去报到的同学住在一栋苏式小楼二楼的一个小房间中,在木地板上打地铺。共住的6个同学中,有一对是哥俩,大的叫张文兵,小弟叫张文学,后者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后来曾是我在七连小学的同事。其他两位,一个家是八连的,叫张东方。另一个是家住14队的,叫李新生。由于我们缺了大半个学期课,一进学校,我就拼命追赶,并主动找数学老师补课,我的同桌是位文静的女同学,白皙的肤色,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叫蔡z聪。那时候,男女同学同桌,不仅互相不说话,课桌中间大都会有一条“三八线”,但蔡同学对我挺好的,有时我忘了带橡皮,她就主动递给我,她还把以前的作业给我看,还帮我补习功课,纯真的同学友谊使我十分感动。由于w革,课程难度不大,在老师、同桌的帮助下,在我拼命努力下,期末考试我居然过关了。

一个多月后就放寒假了,新学期又重新安排宿舍,我们三排住在一栋苏式平房中,二十几个男同学住在一个大房间里,舍友有李沛希(班长)、张德军,杨如云、王捍东(王跃中)等。我又继续我的读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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