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苏德战争时斯大林曾说过:“炮兵是战争之神”;而更早的那个法国炮兵上尉拿破仑也说过:“胜利女神永远只站在火炮多的一方”。可见在近现代战争中,炮兵的作用该有多大。 

回顾四年的人民解放战争,如果问“东野四纵”老战士们什么事儿最“刻骨铭心”,你一定听到众口一词的回答:“塔山”!是的,是那血战六天六夜的塔山阻击战!

讲到炮火连天的塔山,印象最深刻的,除了那无险可守的绝地、誓与阵地共存亡的英勇将士外,就是我铁血四纵那“威震敌胆”的大炮!

那是烽烟滚滚的1948年10月。一场关乎中国前途和命运的大决战,已经在东北大地打响。历史,开始在中国革命的实践中延展它的逻辑:人民解放战争取胜的关键,在于打胜辽沈战役和取得东北这一战略后方;而打好辽沈战役的关键,就在于拿下锦州、封闭蒋军于东北。

于是,能否卡住要隘塔山、保障主力按时拿下锦州、以形成对蒋军“关门打狗”之势,就成了这关键中的关键。中国历史上的险剧,因此再次上演:辽西走廊上的那个“干系重大”的“塔山堡”,竟然成了东北战略决战中万万失不得的“街亭”。

谁来守塔山?

我东北野战军首长,将这极为关键任务,交给了不久前在新开岭歼灭号称“千里驹师”的国民党52军25师、开创了东野一次作战歼敌一个整师先河的第四纵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那里,塔山,绝不是马谡之“街亭”。死守塔山,成为历史对第四纵队全体指战员最严酷的考验!

 

一、  东野四纵炮团,人民炮兵史上一个辉煌的存在

1948年10月初,辽西走廊上空战云密布。从兴城通往塔山一线的各条土路上,涌动着东野第四纵队各部昼夜急行军的队伍。尤其是四纵炮团的队伍,挽马拉着各式火炮、弹药等辎重车隆隆而过。

战士们时而扬鞭催马,时而奋力助推着马拉炮车过坎上坡。上千人的车马炮行军队伍,行进中还伴随着各级政工干部边走边说的“飞行会议”,进行着战斗动员。远远看去,长长的车队,长长的尘烟,如条条土龙在奋力向北游动。

原来,第四纵队接到东野和二兵团的命令,将刚刚打下的兴城交给兄弟部队,火速越过锦西,抢先抵达距锦州只有30公里的塔山堡一线布防,准备阻击蒋军援锦的“东进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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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紧迫,时不我待。四纵炮团团长王一萍与政委郑戈令骑着战马指挥炮团加速前进。突然有通讯员策马追上王一萍:“报告团长,上级来电”。

王一萍勒住缰绳,签收并看过电文后又打马追上政委郑戈令。他边递过电文边兴奋地说:“政委,好消息,东野首长从炮兵纵队调几个连的‘十五榴’(口径150毫米的重型榴弹炮简称)、‘十加’炮(日式10厘半速射加农炮简称)和高射炮归我们统一指挥;还有呢,二兵团调热河炮旅一部配属我们。此时他们也正在赶往塔山与我们汇合!”

郑戈令兴奋地说:“好啊,这样算来,此次战斗能集中起上百门火炮了。咱还从来没打过这样富裕的炮战呢。看来,塔山将是一场殊死的搏斗。咱得更好地谋划,更好地动员,一定打好这一仗,绝不辜负首长们的信任!”

“对啊!”王一萍高兴地回应。

 ……

这支威武雄壮的炮兵队伍,原是1945年10月3日在丹东凤城组建的东满人民自治军直属支队炮兵第1团。是由山东挺进东北的胶东军区独立团3营300多人为基础,以延安炮校调来的21名干部为骨干,加上在东北当地招收490余名新兵编成的。

多少年后,炮团老战士们相聚时常自豪地说:“咱英雄炮团,那可是在山东孕育怀胎、在东北降生的。建团那会儿才800多人。巧得很,咱毛主席当年创建红军上井冈时,也是800多人呢”……

炮团的团长王一萍、政委郑戈令、副团长赵朝栋、团参谋长刘恒泉和政治处主任原世德等等,清一色都是经过战火淬炼的老红军、老八路。他们都是一些信仰坚定、血气方刚的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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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四纵炮团团长王一萍,是江西兴国人。1936年为抗击日本侵略者他参加了革命,曾在黄埔军校所属交通辎重学校学习炮械,于1938年毅然赴延安抗大学习并就任抗大炮械教员,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王一萍被任命为山东胶东抗日军政大学作战参谋、战术教员和第一营营长。

王一萍不仅是我党第一代炮兵专家、带出了我军众多炮兵技术人才,还是一名有着诸多实战经验的炮兵战将。别看他名字优雅如“静水一萍”,打起仗来可是一个不要命的勇猛汉子,仿佛大炮的轰鸣就是他霸气的“大嗓门”。

王一萍很爱炮、视炮如命。一次战事紧急,整个炮团奉命开拔。在奔向战场的途中有一门火炮,由于新手操作、手忙脚乱,结果在过一座桥时,连马带炮掉全到桥下沟里了。王一萍闻讯急忙骑马跑到桥下现场。

他翻身下马,在炮前仔细查看,见挽马已成重伤,炮架也有损伤。王一萍发了脾气,挥鞭在空中狠狠抖了一下:“怎么搞的!知道不?这炮,可是咱炮兵的第二生命啊!没它就没命,怎么打敌人?”

他心疼地抚摸着炮身,脱掉大衣扔给警卫员,亲自与战士们一同,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硬是将坠下桥的火炮拖了上来,修整一番后,另套挽马,重新加入炮团行军。

此后,全团指战员都把王一萍“火炮就是我们炮兵第二生命”这句话,铭刻在心里,视火炮为会怒吼的“战友”和“兄弟”。在战场上,步兵团的战友们都亲切地喊王一萍为“王炮”!

东满炮兵1团组建时,王一萍任炮团副团长兼团参谋长,带领着胶东独立团3营指战员白手起家,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不辞辛苦地跑遍东北多地和沈阳北大营的苏军仓库,交涉和接收了日军遗留火炮13门、高射机关炮3门。并就以这16门火炮起家,组成了团直辖炮一连、炮二连、炮三连、高射机关炮连和警卫连。并且在上级的支持下,购置了马匹和挽马套具。

1946年归建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后,王一萍任第四纵队炮兵主任兼炮团团长,担负着纵队炮团和各师炮营、各团炮连的技术、战术训练及战时全纵炮兵统一协调、指挥的责任。

炮兵,那绝对是个“技术活”。平时酷爱写“炮兵作战笔记”的王一萍,本身就是一个从理论到实践都非常过硬的“延安抗大”炮械教员,而且性格坚毅、作风严谨、动作敏捷,却十分霸气又平易近人。平时,他是四纵炮兵严厉的技、战术“总教头”;战时,他就是一个杀伐决断的炮兵总指挥。

全纵炮兵经过东北战场我军夏、秋、冬季攻势的实战淬炼和新式整军运动,不论是思想信念,还是技术战术水平,都在快速提升。他们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越打越强。不论摆在哪里,四纵炮团都犹如雷公出世,跌宕起伏、轰鸣四方:

三保本溪、四保临江、新开岭歼敌、梅河口攻坚,他们都有战绩辉煌;破营盘、打辽阳、鞍山歼敌,他们都能打出了令人拍腿叫绝的战例。每次战斗,步兵战友一听说有炮兵团支援,无不欢欣鼓舞、信心倍增。而敌人却是闻之丧胆。

甚至在国民党部队中竟有传“八路中有个炮兵团是从苏联黑海舰队派来的”之说。四纵炮团,已经真正成了支撑步兵勇猛向前的靠山,成为震慑敌胆的战场主宰。

辽沈战役打响前后,蒋军也抽调了大量炮兵到东北。其中不少是装备有日式150毫米榴弹炮和美制155毫米榴弹炮等巨炮的精锐部队。

但是,蒋军大小军官们心思早不在领兵作战上了。他们信奉的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敛财。这炮还没响呢,腐败的蒋军各级军官,就忙乎着干起用火炮牵引车走私和倒卖汽油的勾当。以致战役打响时,无论是在炮兵的数量和质量上,我东北野战军都已经占据了决定性优势。

而基本无险可守的塔山之战,更让四纵炮团以其“威震敌胆”的辉煌战绩、和那面“绣”着炮火轰鸣声的英雄团战旗,成为了人民炮兵史上的一个辉煌存在。

 

二、“就是火炮全都打坏,咱拿起枪也要与阵地共存亡”

经过彻夜急行军,四纵炮团于10月8日拂晓抵达指定的塔山堡以北位置——潘家屯以东、小红旗营子以北、铁路以西之丘陵地域。

车、马、炮刚到,来不及休息,身为纵队炮兵主任兼纵队炮团团长的王一萍,立即组织各火炮单位连以上干部勘察地形,布置炮位。他和战友们站在潘家屯东高地上,纷纷举着望远镜,向南巡看东起打渔山、高家滩、铁路桥、塔山堡、白台山一线12公里正面战场。

目镜中你能看到,塔山战域像极了中国象棋的格局:阵地前有饮马河、周流河由西向东入海,北岸和南岸对峙着我军阵地和敌军阵地,恰如“楚河汉界”;而四纵塔山防线前沿从东到西正热火朝天修筑防御工事的34、36、35等团步兵战友们,恰似临河据守的雄兵;步兵阵地的后方,那就是咱四纵炮兵大展手脚的阵地。还有居后的预备队,那正是准备随时出击增援的“黑马”和“战象”。

其实,在10月4日接到布防塔山命令后,王一萍就开始黏在塔山地图前日夜分析研究,一个大胆的炮兵战斗队形的配置方案,就已在他头脑中形成。他手绘的塔山阻击战炮位草图与现代塔山地图相比,那也是相当的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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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塔山预设阵地、在实地察看了地形地貌和敌方阵地情况后,王一萍蹲下身来,指着作战参谋姚路摊开的地图,对围在地图一圈的战友们开始了思维缜密的“排兵布阵”:

“同志们,大家看到了,塔山地形易攻难守。我们必须合理布局炮阵,以最大程度发挥火炮威力,为步兵团死守阵地提供火力支撑。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这次担负作战的我方共有120门火炮应当这样布置:各团属火炮共 56 门为“一线火力”,任务是打敌一线冲锋部队、消灭敌一线火力点; 各师属火炮共28门为“二线火力”,主要任务打敌一线预备队; 纵队炮团及上级配属的野、榴重炮共26门为“三线火力”,负责打敌第二梯队,拦阻前进和溃退之敌,压制敌炮兵,并负有反击敌坦克的任务。一二三线炮火要互相配合,协同步兵火器,在阵前100米、500米和1000米,形成三道严密火网。”

接着,王一萍又指着地图标定的位置说道:

“我野榴重炮又分为东、西两个炮群。‘西炮群’也就是‘第一炮群’,在潘家屯东高地一带做梯次配置,共有野榴炮12门、高射机关炮6门。直接由我、郑戈令政委、和赵朝栋副团长指挥。主要是支援12师在塔山堡、白台山一线作战,重点打击敌炮兵阵地。我们现在所处的潘家屯东高地这个位置,同时也为此次炮战的指挥阵地;

‘东炮群’也就是‘第二炮群’,在红旗营子村东高地一带做梯次配置,共有野榴炮14门、高射炮4门。由炮团参谋长刘恒泉和1营营长赵梗指挥,主要是支援10师沿海阵地、铁路线、桥头堡至塔山一线阵地作战,重点也是打击敌炮兵阵地。

10门高射炮主要负责对空防御、掩护各级指挥机关、炮阵地及咱的后方运输线。整个东、西炮群和三道线的火炮,既要按任务分工为前沿步兵提供炮火支援,又要听从纵队炮兵指挥所的统一指挥和调度。”

王一萍站起身来解释说:“这就叫‘三线两群式’配置和‘集中分散使用相结合’的原则。对这样的布置方案,大家有啥意见和补充?”战前民主会是我军一惯的作风和传统。在场各级炮兵指挥员经讨论,都十分赞赏这一精心、巧妙、稳妥的火炮布阵。大家纷纷表示:“有了这样周全的火力配置,打赢塔山这一仗,更添了把握和信心”。

王一萍接着要求已摩拳擦掌的战友们,回去后按照要求和部署立刻展开战斗队形,抢时间修筑炮位工事,做好火炮伪装。要在各步兵团前沿选好点,设好炮兵观测所,布好电话线、保持战场联络畅通。

最后,王一萍提高嗓音说道:“同志们,塔山战斗,不仅是敌我意志的对决,也是敌我炮兵技术和战术的对决。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我们有能力打好这一仗。我们要和步兵战友联手,以同样不怕牺牲的精神,打出一个步炮协同的典范来、打出我们人民炮兵的威风来。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有信心吗?”

“有!”各级炮兵指挥员们齐声吼道,激昂声震东高地。

“好,那我们战场上见。解散!”随后,王一萍与战友们一一握手、敬礼,看着大家领受任务后,迅速奔向各个阵地。

紧接着10月8日、9日这两天,四纵炮兵阵地到处是战马嘶鸣、拖炮入位、挥镐铲土、布置伪装、拉扯电线、运送弹药的景象。大家即紧张忙碌、又有序不乱。指战员们饭都是倒班轮吃,觉也倒班轮睡。大家都知道,“只有战前多流汗,才能战中少流血”。

经过昼夜苦干,炮兵阵地已具规模。除了构筑主阵地外,还构筑了预备发射阵地、游动炮阵地、假阵地及各种掩体等。同时,各前沿观测所和炮团观通队抢时间进行了战场测量:

凡我防御前沿的要点、隘口和敌人便于集结的地段、可能进攻道路、可能集结地域及敌炮群位置等重要目标,都进行了提前侦察和编号,提前完成测地诸元计算和标定。甚至还对一些目标进行了试射。

至此,经过紧张准备,炮群所有人员、火炮、弹药、骡马全部进入掩体,四纵按梯次配置的三道炮火防线已成。以重榴炮为主的东、西两炮群,真像两枚“炮”棋子儿,已然架在了打渔山、高家滩、铁路桥、塔山堡、白台山阵地身后。而这五个主要的步兵阵地,恰好是前沿上的五枚“兵”棋子儿。

与此同时,对面蒋军阵地也调动频繁。前沿各要点的敌军工事旁人影窜动,也在紧张地向我方窥察地形。隐蔽在丘陵后边敌炮兵阵地的敌炮口已赫然指向我方。

10月8日这天,东野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和四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政委莫文骅等纵队首长,在率领师团干部查看塔山阵地时,特别来到炮兵阵地视察。

忽然间,塔山正西天际窜出四架蒋军B-24式重轰炸机,转眼就以梯次队形俯临阵地上空,眼见高空中一串棒棰似的炸弹在飘忽下坠——“轰”、“轰”,刹那尘土石块四溅!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眼儿了:炸弹就在距首长们站立处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爆炸! 但这些早就惯看了战场烽烟的首长们,却个个镇静自若、从容不迫,根本没把老蒋飞机轰炸袭扰当回事儿!

就在这不断有爆炸轰响的“背景配音”下,兵团和纵队首长听罢炮兵主任王一萍“三线两群式”配置和对火炮“集中分散使用相结合”的汇报,给与了充分肯定。首长们还就“步炮协同”、“完善工事”等具体问题分别做了指示。

最后,纵队莫文骅政委再次鼓励说:“你们炮团也要和步兵一样,在完成此次任务中建立功勋,创建英雄炮兵团。”首长们的指示、关怀和鼓励,对炮兵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和鞭策。

炮团政委郑戈令和团政治处主任原世德等趁热打铁,分别深入各炮营、炮连和各炮位,传达首长指示,宣读纵队《告全纵共产党员书》和《告全纵指战员书》,宣讲塔山阻击战重大意义。炮兵阵地到处呈现出一派热血沸腾的气息。

你看:站在炮兵阵地的高处,炮团政委郑戈令面对众多炮兵战士,挥动手臂庄重地在说:

“同志们!塔山之战,是关乎全局的生死之战,是绝地之战。东野和纵队首长对我们炮兵寄予了最大的期望。毛主席、党中央也在关注着我们呐!对于这一仗,纵队首长已经做好了死守塔山、战至最后一人的打算:只要有我们四纵在,绝不能让敌人越过塔山!这是一场死战,要说代价?代价就是不惜一切代价!”

“因此,我们都要有必胜的信念和最坏的心理准备。咱们都是有种的汉子,那怕战场上火炮全打坏了,咱炮兵,也要拿起枪来和步兵战友一样,与敌人搏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口气,誓与塔山阵地共存亡!”

听罢郑戈令政委激昂的战地动员,战士们个个热血偾张,“血战到底”“寸土不让”“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口号,此起彼伏、回荡在炮兵阵地的上空。战士们还纷纷在炮位旁举行庄严的阵地宣誓。有的战士还把战斗口号和决心,贴在了炮身上,时刻激励着自己!

塔山,激情在燃烧;塔山,能量在聚集。炮群全体指战员精神振奋,士气高昂,严阵以待。一场敌我双方炮火的对决、意志的拼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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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开炮,打掉敌人后续梯队,让他接不上‘捻子’”

1948年10月10日拂晓,天尚未亮,突然,从东到西12公里长的塔山防线骤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升空黄、绿、红各色照明弹、曳光弹,很像彩色粉笔,把黎明前黑板似的夜空,狂划乱画得色线乱冲、惊心动魄。六昼夜血腥的塔山阻击战,就此打响!

早4点,敌暂编62师、151师和8师在其火炮、舰炮和飞机的支援下,以海雾作掩护,向我军阵地发起全面的冲击。驶进连山湾的巡洋舰和铁甲舰,以其大口径的舰炮猛烈轰击我塔山阵地。天刚透亮,又有四架B-24轰炸机、六架野马式战斗机,轮番对我军各阵地肆无忌惮地俯冲投弹和射击,我塔山整个防御战线陷入一片火海。

敌人一开打,就给我军来了个陆、海、空立体式攻击,是想先声夺人,给他们根本瞧不起的“土八路”和“土围子阵地”来个“下马威”。他们心很大,企图以此狠手重击,分分钟碾压过塔山防线,臆想当天就突进到锦州外围,以实现对我东野攻锦主力部队反包围。但是,他们得意的太早了……

看!战端一开,我各师属火炮、团属迫击炮,立即各自担负起“一二三线”炮兵所负责的阵前100米、500米、1000米内敌人活动目标的覆盖。这三道炮火火线,就是敌人下地狱的道道门坎。其中有幸冲过火线、进至我前沿阵地50米内的敌人,则在我步兵火器猛烈打击下,只有累尸成片的和四处逃散的份儿。而我纵深配置的东、西两大重炮炮群,更是以敌人没有想到的威力怒吼着。

突然,敌人动用了40多门重炮,轰向塔山堡以北我西炮群所在高地的前沿。看来,敌人已被我炮团在阵地前构筑的许多散兵坑和战壕等假工事所迷惑,以为是我步兵主阵地,欲图大面积轰杀我有生力量。这种巧用假工事吸引敌人炮火的办法,大大减少了我炮兵伤亡、保护了我们的火炮安全。

真实的战场,永远比你想象得残酷。第一天炮战,双方打得都十分凶猛,塔山地域整日硝烟弥漫、震耳欲聋。位于塔山堡北58高地驻34团的炮兵观测所观测员崔悦慧,正向纵队炮兵指挥所报告敌炮群位置和观测校正值时,突然,王一萍电话耳机里传出刺耳爆炸声,接着电话线就断了。

王一萍主任丢掉电话,忙举起望远镜向58高地张望。他看见了离34团前方指挥所不远的炮兵观测所被敌炮火轰塌,我三名观测员生死不明!前沿观测所是炮兵与敌对决的眼睛,每个观测员那可都是技术宝贝啊!性情勇猛的王一萍大喊:“不好,快,抢救!”然后就全然不顾地冲出指挥所,向58高地奔去。

最了解“王炮”脾气和秉性的郑戈令政委二话不说,忙带领刘恒泉参谋长和卫生员、观通队的同志,冒着还在不断轰炸的炮火,左突右躲,跟随前奔。

赶到观测所废墟后,大家争分夺秒拼命在瓦砾中扒着、挖着,终于拖出了满是尘土、浑身是血的崔悦慧等三名观测员。不幸的是,三名重伤员中两个已奄奄一息。观测用的“剪形测远镜”,也被石块砸毁。政委郑戈令忙指挥后撤伤员、布置团观通队重新调派设备和人员,以最短时间重建驻34团前沿观测所。

此时旁边34团指挥所的焦玉山团长和江民风政委,也派人协助抢救伤员和重建炮兵观测所。见到王一萍主任和刘恒泉参谋长后,焦团长忙拉着他们一块商议如何将刚失守的打渔山阵地夺回。

说话间,焦玉山团长举起望远镜向东南打渔山和高家滩方向瞭望。他忽然喊起来,“王炮、刘炮,你们快看!”王一萍和刘恒泉立即都举起望远镜向东南方观察。

焦玉山边看边说:“我团三营据守的高家滩阵地右前方几百米,有一处小窝棚和矮树丛,看到没?”

“看到了,狡猾呀,敌人足有一个山炮营,正偷摸转到那里!”王一萍肯定地说。

“好家伙,看,他们正忙着放列山炮,做着射击前的准备呢”。参谋长刘恒泉也看到了敌情。

34团焦团长神色严峻而急迫地说:“如果敌人这十几门炮开火的话,那我三营防守阵地不堪设想啊。王炮、刘炮,怎么办?”

“没事儿,马上敲掉它!” 王一萍果断地命令:“刘参谋长,通知第二炮群,立刻端掉这个隐患,要快,要狠!”

“是!”刘恒泉参谋长立即抓起34团指挥所的电话:“给我接第二炮群赵梗营长!”

于是,接到电话的营长赵梗,立即命令集中放列在上坎子村以北丘陵上的我第二炮兵群(即东炮群)所属炮一连3门九○式野炮、热河旅7门三八野炮、以及10师、12师山炮14门,共计24门,直瞄高家滩阵地右前方小窝棚和矮树丛,分别以500米、1000米、2000米三个距离,进行“徐进弹幕压制射击”!

只见得,我东炮群24门大炮炮手,都在根据目标和观测员通报,紧急“装定射击诸元”、修正数值。炮长、瞄准手、装填手、送弹手,大家都在以规范、熟练、协调的技术动作,不断高声重复着各道指令,此起彼伏的呼喊,把整个炮兵阵地的气氛渲染的空前紧张。

很快,赵营长在东炮群指挥所里对着电话命令道:“各炮注意,”马上各阵地炮位上依次回应、传递:“各炮注意!”赵营长又命令:“10发急速射!”各炮长都在高声重复:“10发急速射!”

24门大炮斜指天际,各炮装填手分别在喊:“一发装填完毕!”

“预备!”——只见各炮长纷纷举起小旗、拉长了音,然后小旗猛然下摆,只听到,整个阵地上立即泛起“放”、“放”、“放”的喊声不停!

霎时大地颤动、飞沙走石,排排炮口火舌丈把长。这可是240发炮弹啊,犹如雷公震怒、撕破天空,劈头盖脸砸向刚刚偷设的敌山炮营阵地——真够他“饱喝一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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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弥漫中,我观测兵在电话里兴奋地高声报告:“好!准确覆盖目标!”

塔山堡北58高地的34团前进指挥所。焦玉山团长和“王炮”、“刘炮”,正齐刷刷举着望远镜向东南观察。持续十分钟的炮火急袭停后,又十来分钟浓烟渐散,能清楚地看到,高家滩我军阵地前方那片矮树丛和小窝棚周围, 敌人这个山炮营只剩下破碎支架、防盾和炮管,人和骡马的尸体七竖八倒一大片。侥幸活着或带伤的个别人和骡马,不要命的在地上挣扎、滚爬、逃窜……

34团团长焦玉山放下胸前吊挂的望远镜,左拳头猛地捶向自己的右掌:“好!‘王炮’、‘刘炮’你们打的好啊!敌人山炮营这下完蛋了,三营阵地威胁消除!”他乐得一手抓住王一萍的手,另一手抓住刘恒泉的手使劲儿地晃着。

王一萍也高兴地向焦团长胸前握拳一冲:“老战友啊,这算啥,好戏还在后头哩!”

下午时分,终于等到了海潮退落。为夺回丢失的打渔山阵地,我29团1个营的步兵趁机从打渔山左翼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敌暂62师一个营再次向高家滩发起冲击。我34团为配合29团夺回打渔山,也向海边的高家滩头发起反冲击。

关键时刻,炮团四连的三八式野炮2门,奉命急向东扭转炮身400密位,以炮目距7000米,对敌实施了拦阻射击,打得敌人在一独立屋附近就地伏卧,不敢抬头。

紧接着炮四连又以1门火炮2发炮弹完成试射,第3发命中敌群,然后两炮又以“10发急速射”,将敌打得拼命回窜。

想跑?四连诸炮,立刻延伸火力,追逐溃退的敌人,100米、200米、300米,实施“镶边"射击,在敌退路上布下一道道炸点串成的火幕。敌退无可退,热锅蚂蚁。我步兵借机强力反冲击,将敌1个营全部歼灭,就此完成了一个经典的步炮协同战例。接着29团步兵也胜利收复了打渔山阵地。

第一天的战斗,前沿各个阵地打得都相当的激烈和残酷。以纵队炮团为核心的东、西炮群及各级三线炮兵,都在竭力配合各阵地步兵,猛烈地打击来犯之敌。

一天里,敌人同时对我塔山防线白台山各阵地发起了多达7次集团冲锋。激战中36团伤亡很大,有的阵地上只剩下几名战士。七号阵地的18.1高地上,竟出现了副班长朱贵一个人的战斗。

在排路沟村西北小高地上的四纵前方指挥部里,司令员吴克华意识到,如果以这种伤亡速度,塔山防线将很难坚守。望远镜中他仔细观察着敌方的动向,突然眼前一亮:

他想到,敌人波浪式的集团冲锋,依靠的是源源不断的后续梯队,以造成不间断的攻击。这种接续不断的人海战术,就好比在饭馆吃饭,大碗酒大块肉可劲儿往上端、不停地往你嘴里塞,叫你吃不完、喝不尽,最后活活撑死你。

看出门道的司令员,果断命令纵队李福泽参谋长,立刻通知王一萍:“给我集中火力,打他后续梯队集结区,叫他接不上‘捻子’!同时命令各师,加强阵前反击和第二梯队反冲击!敌人不让我喘口气,我就让他直接断了气儿!”

“捻子”是江西的土话,意思是“接续不上”。

王一萍接到命令马上观察到敌后续梯队所在方位,熟练地发出一串炮兵专业指令,命令西炮群:“就向敌人的后续梯队猛轰、猛揍”!

“咣!咣!咣!”“王炮”决绝的口令,触发着西炮群各重炮猛烈地“开口说话”!各火炮以速射、散布射、拉锯射,敌人哪密集,就向哪儿招呼。

这一招很灵。冲在前面的群敌被我步兵火力打得纷纷倒下;回头一看,增援梯队也已在我炮火轰击下尸骨无存。没了指望,还冲个啥?

王一萍这次调动了西炮群50门大炮,对准敌后续增援梯队足足轰了20多分钟,一家伙打出800发炮弹,让疯狂的敌人饱尝了解放军炮火的厉害。看尔等还敢小瞧“土八路”不?

从此以后的塔山战场,凡上阵之敌只要听见解放军的炮声,就会条件反射地乱喊:“来炮了,来炮了!”东躲西藏、乱作一团。战后,很多俘虏都心悸地说:“你们的炮火太厉害,打得俺进退不是,不得不降。”

吴克华将军“炮击敌后续梯队,让他接不上‘捻子’”的这句呛着江西土话的妙招,和江西老俵“王炮”果断打出的800发炮弹,彻底打乱敌冲锋的战术节奏,使那些才向老蒋拍过胸脯说能“分分钟碾过塔山”的国民党将领和其士兵,在开战第一天就泄了气。

这句著名的“江西土话”和“800发炮弹”,就此也打进了我人民炮兵光辉的战例史。

 

四、“火炮推向前,靠近再靠近,咱要给大炮‘上刺刀’”

残酷的较量,常有突发险情无法预料。就在炮战的第二日,天刚放亮,晨雾轻漫。塔山防线我军阵地有的连队还在开饭。在纵队炮兵指挥所掩体里,王一萍刚端起饭碗,招呼着还在写阵地宣传材料的政委郑戈令:“老郑,别忙乎了,先吃饭!”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尖厉的啸音传来,不待指挥所的人们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巨大爆炸,将堆积在炮兵指挥所掩体上的四层枕木和三层铁轨,炸飞了六层,只剩下最后一层稀疏呈弯曲状态的铁轨。塌陷的尘土沙石,立刻灌埋了整个掩体。随之而来接连不断的轰炸,将我西炮群各炮阵地笼罩在一片硝烟中。

爆炸声中王一萍反应很快:在碗筷纷飞的同时,他猛地扑向掩体口,奋力扒开遮挡的乱石土块钻出掩体,回头还把政委郑戈令拉了出来。作战参谋姚路、通信参谋王春生等也都奋力钻了出来。大家相互一看,全成了土人,人人脸上只剩两眼在忽闪。

“掩体里还有人!”大家愣了一阵后,立即转身不顾一切地抢救。还好,指挥所里全部人员先后都被救出,有数人受伤, 没人牺牲。好几个人在被拽出时,还端着满是泥沙的高粱米饭碗呢,真悬乎! 

更残酷的是,炮团卫生队的防空掩体也砸进来一发炮弹,但这颗敌弹因未拉掉保险栓而没爆炸,就这么直挺挺砸了进来,当时就把一个卫生员的脑袋砸掉了,鲜血脑浆一地,惨不忍睹。

还有,敌炮轰击,使我西群炮兵阵地炮五连的一门九〇野炮被毁、一门九一式榴弹炮车轮辐条被打坏,几乎所有火炮防盾上、炮管上都嵌上了斑斑弹迹。各连炮手、弹药手也有数十人的伤亡。

刚交手两天,我前沿观测所和纵炮指挥所就连续被炸、西炮群阵地也被轰,真叫人憋屈。看着火炮毁坏、战友牺牲,王一萍怒不可遏。显然,这是敌人在第一天炮战中,观察到了我设置在潘家屯东高地上的炮兵指挥阵地和放列在附近的西炮群各炮位。

浑身泥土的“王炮”果断发出简洁的命令:“立即检查战损、抢救伤员、另择炮位、修整火炮,准备战斗!”

复仇的怒火在燃烧!作战参谋姚路、通信参谋王春生、队列参谋王本昌、教导队队长张云峰等人立即带领观通人员,选好新的指挥阵地、接通电话、架好剪形炮队镜,号召炮手们变愤怒为力量,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那边,紧锁眉头的王一萍举着望远镜,一直向南死盯着东孟家屯旁的一个海拔45米的小丘陵。那里明显有个大碉堡。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就是向敌炮群提供数据的观测点。同时,透过敌炮开炮时炮口喷出的火烟,可清楚看到敌一、二线火炮就放列在东孟家屯以南,三义庙以东的河谷和丘陵上。

许久,“王炮”恨恨地说:“叫你狂,老子也有炮,绝不是吃素的!”“命令,快速观测45高地那个大碉堡,先敲掉他,打瞎敌炮的眼睛和耳朵,然后顺势敲掉三义庙前的敌炮阵地!”

配有九一式105毫米榴弹炮的五连接到命令后,连长王吉瑞和指导员曹孟臣,抢时间飞奔间隔数十米的各炮位,下达直瞄敌45高地大碉堡的轰击任务。

在敌炮轰击未停、弹片还在飞舞的紧张中,五连一炮班班长(炮长)赵德全,立即组织炮手们各就各位。大家把对敌的愤怒,转化成一个个熟练、规范的技术动作,紧张地摇动转轮,装定诸元、锁定目标。

副炮长(瞄准手)孙汉普根据观测员报告,快速将目标的距离参数修正为1450米。在对好标尺后,他大喊一声“好! ”炮长赵德全立即手举旗落大喝道:“放!”炮弹便腾然飞出,呼啸着直向45高地大碉堡砸去。

观测员在不断反馈着:第一炮略近,修正;第二炮偏远,修正!接着炮五连两炮齐放,敌人这座大碉堡立即在浓烟滚滚中,铁木砂石溅满天。接着,二炮、三炮又以同距离进行效力射齐放、补轰,这个充当敌炮沿耳目的大碉堡,便在丘陵上化为了废墟。

“好!”赵德全和孙汉普高兴地喊了起来。突然一发敌炮弹迎面轰来,赵德全、孙汉普二人同时被震翻在地,耳鼻口鲜血直流、染红了衣领和胸前。

炮长赵德全爬起来,吐出一口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扶起同样满脸是血的孙汉普,冲他耳朵大喊:“老孙,咋样?能不能再坚持?”

耳朵嗡嗡作响的孙汉普,也把一脸血抹成了大花脸,使劲儿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他奶奶的,敢冲老子来?”说着他又迅速窜上战位,大喊:“没事,继续打,咱也给这些王八羔子大放血!”

于是两个满脸血污的顽强战士,拒下战场,又和战友们一道配合操炮,修正标尺后再次进行“效力射”,一口气向列阵于三义庙前的敌一、二线火炮阵地猛轰15炮,取得了摧毁敌美式十榴炮4门的战绩。战后五连一炮被评为“塔山英雄炮”。赵德全、孙汉普各立大功。

第二天的炮战仍在激烈地进行。敌调集三、四十门火炮和两艘军舰、5架飞机对我塔山堡阵地急袭30分钟。我塔山堡前沿工事大部被摧毁。敌两个团的步兵趁机发起集团冲锋,并以其兵力、火力优势,突入我塔山堡阵地,占领村沿民房3处,情势危急!

关键时刻,我西炮群6门三八式野炮立即直瞄射击,猛轰越过饮马河的敌步兵和河对岸正集结的二梯队。我东炮群和12师山炮营也一齐向饮马河河滩猛轰,为我34团预备队及时赶到赢得时间。经20分钟激烈拼杀,敌人终于不支,弃尸溃逃。

同时,在铁路桥、白台山各阵地上,英雄的各团步兵战友,在我东西炮群和三线炮兵的火力支援下,打出了惊心动魄的绝地反击战,使我“决不让敌人踏过塔山”的信念更如铁似钢;使敌“尽快突破塔山援锦”的念头大为消解。

开战第三天(10月12日),敌方忽然减弱了攻势。两天攻击无得寸进的敌人,似乎在做更大进攻的调整。纵队炮团各阵地借机抓紧修复工事、补充弹药、举行战评会。

炮兵总指挥王一萍,也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拿出每天再晚再累也要记写的《炮兵作战笔记》,总结炮战两天来的经验教训,紧急召开了“两群三线”炮兵指挥员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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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级火炮指挥员们,就在西炮群阵地附近一条沟壑隐蔽处,围圈而坐。炮战总指挥王一萍此刻好像又转换成了“抗大炮兵教员”,对两天塔山炮战进行战术点评、对步炮协同的实战经验教训进行总结,还传达纵队首长对炮兵指示和命令。

他依据对当前战况的研判,为扩大射界、集中和强化炮火威力,作出了一项大胆明智的炮兵近战决定:纵队和师属山野榴炮的三分之二,全向一线推进,并对第一线炮兵作了部分调整。同时宣布,经请示纵队,立即启用作为预备队的11师山炮营列阵参战。

布置完后,王一萍动情地说:“同志们,两天来残酷的战斗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一线阵地伤亡惨重,敌人是极其凶残啊。炮兵要真正成为步兵战友的靠山。步兵战士们多流一滴血,都是咱炮兵的责任。我真恨不能替倒下的步兵战士们躺在那儿!”

“我们把大部分火炮推向前,靠近、再靠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要给大炮‘上刺刀’,要刀刀见血,刺刀见红!”

于是,我炮兵部队怀着与敌血战到底的决心,立即将远离前沿四分之三的火炮推至前沿,实施大胆的抵近射击,使得我炮兵目标看得清、准备简单、火力控制纵深加大,命中率大为提高。

在我军大炮“上了刺刀”后,炮兵阵地上出现了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例。我个别次要方向的火炮,竟然多次出现主动暴露式射击、用牺牲自我来吸引和牵制敌炮火力,以换取敌炮阵地的暴露,为我重炮火力能突然准确地的消灭对我危害最大的敌重炮群,创造战机!

这种顾全大局、牺牲自我的打法,焉能不胜?这哪是那帮由赏钱刺激起来的敌人,所能效仿和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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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炮上刺刀”的近战中,英雄的炮兵们还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打法:即发现敌人阵地有喷出火光的炮口后,在敌炮弹还没打到我军炮兵阵地之前,我炮抢先3秒打出第一炮,然后在敌炮弹落地爆炸后,我炮在5秒内快速打出第二炮。以两发炮弹对战敌一发炮弹,压制住敌军炮火。 

特别善于总结炮战经验的“王炮”王一萍,及时将这种打法提炼和口诀化为:“先三秒、抢五秒”的“炮战秘诀”,并快速推广。在硝烟弥漫的塔山炮战中,英勇的炮兵们为了把这个口诀熟记成快速反应,甚至在射击时,接力重复呼喊着“先三秒、抢五秒!”将一发发仇恨的炮弹,快速而准确地砸向敌炮群! 

“王炮”王一萍非常重视步炮协同经验的总结和积累。比如14日那天上午,敌157师以30门山炮、榴炮集中轰击我36团据守的白台山七号阵地,随后以两个连的兵力发起冲击。在王一萍的指挥下,我步炮协同打得特别有章法:当敌人尚在炮轰时,我阵地上的步兵战友除留少数观察员外,其余全部进行隐藏防炮。

而此时我前沿炮兵观测哨,立即密切追踪敌炮口火光方位,以捕捉敌炮群发射阵地的位置数据。当敌炮火延伸、敌人步兵开始发起冲锋时,我步兵迅速进入阵地迎敌。

此时我炮兵则根据观测哨提供的观测数据,立即调整火炮诸元,以短促猛烈的急火,不用试射,直接实施“效力射”,一举击毁众敌炮。然后再以猛烈的炮火,对敌步兵实施散布射、拉锯射和摆射,大量杀死、杀伤冲到我七号阵地前第一道鹿砦的敌群。

当敌被击退后,我步兵当即又收回避炮,使敌炮火的反击打不到人。而我阵地还是只留少数观测员,继续观测敌炮敌群发射和移动的数据,以利再战。

在战斗中,电话线被炸断,步炮联络、前沿观测所和炮兵指挥所联络中断是常事。于是,“王炮”和战友们总结应对办法是:利用敌人的联络信号作为补救。比如,利用敌炮开始向我纵深延伸射击这一刻,作为我火炮向敌第二纵队射击的信号;利用敌步兵开始冲锋这一刻,作为我火炮向敌一、二线同时射击的信号,等等。我军战场上的步炮协同,就这样在循环往复、反复灭敌中,步步升华。

“王炮”王一萍战后曾讲,这套灵活的炮兵战术和博杀技巧,很多是他从德国、法国军事教官那里学来的。他是用了许多当年拿破仑的炮兵格斗法,结合中国战场的情况,成功巧妙地运用在塔山阻击战的炮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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