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胃是有记忆的。那是家乡的烟火,那是浓浓的乡愁,那是儿时的记忆,那就是母亲的味道。

  从出生到参军,十八年的岁月,我没有离开过母亲半步。穿着母亲缝制的衣服,吃着母亲做的一日三餐,我长大了,到了离开家乡的时候。

  我曾经写过一篇《母亲的黄芪党参鸡》,在《散文选刊》《军嫂》杂志等刊发,转载在网络媒体后,网站的负责人让我看点击量,竟然超过5万之多,这数据可靠么?我一度怀疑。不争的是母亲的黄芪党参鸡治好了我的腿病,影响并同样治愈了更多的人。因为这篇文章,成了我与很多战友和同事相处时的谈资,对母亲也有了更多的祟敬与理解。

  上军校时,方便面还没有普及,绿皮火车是中国铁路的标配。在家乡与学校之间,三十多个小时的咣当咣当。坐硬座车并不感觉疲惫,窗外看不够的风景,军校学员的阳光与豪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青春梦想,被囊里母亲精心制作的美食,丰富了枯燥与寂寞的旅程。离家返校前,母亲总是尽其所能,与姐姐们忙活上一两天,为的是给我备足一路上的餐食,还有更多的供在返校后与同学们分享。

  军校开学的日子,同学们都在竭力推荐各自家乡的美食,大家一起品尝、品咂、品评,酸甜苦辣、包罗万象,回味无穷。分享的快乐,拉近了同学间的距离,铸就了同志加兄弟的战友情谊。这琳琅满目份份美食的背后,无不蕴含着一位位母亲的辛劳,经验、智慧、技艺,传递着独特的味道,爱的延伸。这是祖国天南海北各色美食的汇集,是分别一个假期后的饕餮盛宴,更是同学战友们心之所向的凝聚。自豪、幸福,友谊、团结,力量、向上。

  休假的日子,毕竟是难得的少数。回到家里吃母亲炒的菜、炖的肉、煎的鱼、擀的面条以及包的饺子,熟悉、亲切、自然,胃的记忆瞬间打开,上瘾、惬意、满足。然而,随着姐姐们陆续出嫁,哥哥结婚另立了门户,团圆成了全家短暂的欢愉,余下的是我、母亲、父亲三口人的孤单,又随着各自孩子们的长大,孩子之间已经没有了我与姐姐和哥哥们小时候的亲近。

  终于,我把母亲与父亲接到了身边,算一算我们竞然有二十三个春秋没有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同在一城,军旅的紧张,并不能保证时时与母亲和父亲俩人的相见,更多的依旧是来去匆匆、聚少离多。幸福的是还有空闲的周六周日或节假日,妻子做好了饭菜,端上餐桌前预留出母亲与父亲的一份,给他们两位老人送饭成了我与妻子的常态。母亲与父亲也慢慢习惯了等待、盼望,甚至有一天他们等待着预想中的送餐,可是因为我的忙碌,最终使他们的愿望落空。我不知道那天他俩吃的什么?但我知道后,在自怨自艾中有了伤感,第一次意识到母亲与父亲开始对我们的依赖。

  我们长大了,父母已经变老,这是必须面对的事实。

  父亲的突然离世,母亲表现的非比寻常的坚强,自食其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成了她的口头禅。她一个人在家里,喝水、按摩、唱歌,自得其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到她那里时,我已经不能像从前,告诉母亲想吃这吃那了。母亲的体力与精力只是做些简单的饭菜,保障她一个人的生活。母亲已经不愿意和面,也拿不起了擀面杖包饺子、擀面条,也别说什么炖鸡、炖鱼了,对此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热情与劲头。相反,她的眼神里有了更多的,你来做吧,我等着也愿意吃你们做的。她在盼望着、等待着任何一个进门的子女,她需要了照顾。

  前几天,当听说我要参加一位朋友孩子的婚礼时,母亲告诉我,别忘了给她带喜糖。母亲的话让我扑哧一笑,转身离开时,我似乎又些许的酸楚,母亲的现在状态不就是所谓的“老小孩”么?

  无意中读到:小时候常吃到,长大了难吃到,所以成了回忆;在故乡能吃到,在外地吃不到,所以成了乡愁。这句话令我反复咀嚼,幸运的是母亲健在,感慨的是母亲的味道已经成了回忆。我再次想起汪曾祺在《食事》中说的那句:黄油饼是甜的,混着的眼泪是咸的,就像人生,交杂着各种复杂而美好的味道。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