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珍宝岛的岁月
1970年5月，我们来自全国十个高等院校的68届毕业生，在黑龙江嫩江23军农场劳动锻炼一年多后进行再分配。我和连里的六名同学一起应征入伍成为中国人民觧放军的一员。我被分配到驻守在珍宝岛边防的23军200团6连锻炼。在守卫珍宝岛4年多的岁月成为我一生最值得怀念的日子。
守卫珍宝岛，艰苦而光荣
67师200团6连，这个连队当时驻防在闻名世界、家喻户晓的珍宝岛。也就是说我所到的连队地处中国的边防前哨，条件十分艰苦。我没有畏惧，反而感受到了肩负的责任和使命，更加坚定了奉献自我的决心，感到无比光荣。
珍宝岛位于黑龙江虎林市境内，饶河县南端，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这侧，面积约0.74平方公里。1969年3月2日和3月15日，珍宝岛发生了自中苏关系紧张对立以来，第一次武装冲突，把本就不稳定的中苏关系推到了战争边缘。一座弹丸小岛牵动了世界的神经，一场小小的战役撬动了世界格局。事后苏联迅速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扬言要对中国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核大战的阴影笼罩中华大地。根据这一紧迫形势，中央作出战争即将爆发的战略决断，毛主席发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深挖洞，广积粮”；“做好要准备打仗”的临战指示。
美国把苏联当做最危险的潜在敌人，想通过改善与中国的关系牵制苏联，于是向中国抛出了橄榄枝。彼此对立20年的国家，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关系开始“解冻”，由此可见，珍宝岛保卫战规模虽不大，时间不长，但战略影响之大，对政治、经济影响之深，是朝鲜战争后，最具危险的地区战争，很有可能成为核战争的导火索。
我刚刚穿上军装步入军营，就幸运地肩负起守卫珍宝岛的光荣任务。珍宝岛前线指挥部把珍宝岛的防区划分为四个阵地：岛上为一号阵地，二、三、四号阵地设在沿乌苏里江岸，每个阵地驻防一个加强排，我被分在二号阵地。进入阵地后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和新奇，点点滴滴熏陶我、感染我，仿佛战争的硝烟仍在弥漫，抗击“苏修”的英雄战士的身影时刻映在眼前。（下图：初着戎装）
整个阵地只装备了一条双桨小木船，对面的苏军则有巡逻舰、快艇、炮艇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所以每个守岛战士必须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绷紧战备的弦。如果真有苏军夜间围剿，守岛战士必死无疑。因而，战士们都做好了为守卫祖国边防牺牲的思想准备。“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珍宝岛精神常在心中萦绕。文学造诣一般的我写下“守卫珍宝岛甘心撒尽青春血，解放全人类宁愿吃遍天下苦”的誓言。
我们的阵地周围是草甸子，到处是小水塘和杂草。战士们最难过的一关是要经受小咬（蠓科昆虫）、瞎蠓（虻科昆虫）、蚊子“三班倒”的考验，即小咬上“早班”，瞎蠓上“中班”，蚊子上“晚班”。
先说早上的小咬，别看它小米粒一样，但很难对付，常常聚成一团一团专往你头发里钻，使劲咬你。有时还钻进眼睛、耳朵、鼻孔里，特别难受。到了中午，瞎蠓“嗡嗡嗡”成群结队地围住你乱转，据说瞎蠓主要叮牲口，这里没牲口，人便成了主要攻击目标。它能把牛咬疯，叮人有多么疼便可见一斑。最可恶是傍晚后蚊子成堆，用铺天盖地形容一点也不过。这里的蚊子的特点是个头特大、毒性大，被咬后挠破的疤痕长期不消。我一个手背上就可数出近百个疤痕。战士们开玩笑说“珍宝岛真奇怪，五个蚊子一盘菜”。每当端起饭碗，蚊子便争前恐后地一起进餐，得一边打一边吃。因被蚊子咬得受不了，气得把碗摔了，跑进蚊帐里睡觉的事时有发生。后来，我们打完饭后立刻钻进蚊帐，这才能踏实吃上饭。解手这件事更痛苦，不管你速度多快，解完手后一摸臀部保准疙疙瘩瘩，全是蚊子咬的包。后来总后勤部给岛上战士配备了防蚊膏、防蚊油、防蚊帽等药物，但时间一长，蚊虫的抗药性也增强了，什么药都不管用。
过去较长的一段时间，中苏关系亲密无间，边防背靠“沙发”，基本没有建设。刚上阵地时，我们住在临时搭建的半隐蔽部里，就是在地上挖一米多深的坑，用伐的树叠在一起盖的简易隐蔽部。后来根据战备需要，每个阵地都要建全部在地下的隐蔽部。修建隐蔽部需要的水泥等材料全由战士人抬肩扛运到阵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连队战士每人肩扛一袋水泥，一个紧跟一个，沿着崎岖的小路，连续走十几公里都不能休息，一口气把水泥背到岛上。当把水泥卸到阵地那一刻，战士们个个累得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千辛万苦建好的隐蔽部约两米高、四米长，用木板搭了4张上下铺床，住8个战士，根本没有活动的空间，只能勉强钻进去睡觉。岛上没有电，只能点煤油灯，睡一晚上后，脸被煤油熏得黢黑，只能看见两只明亮的眼睛，大家相互对看，逗得哈哈地大笑。
阵地上全是战士自己做饭，灶台、灶具十分简陋。寒冷的冬季，一点菜都没得吃，只能就着盐水、酱油泡大米饭。好不容易熬到春夏之季，从后方运来了菜，我们一脸期待地打开筐子，结果发现菜丢的只剩下了底。苦难磨练智慧，有些战士把一根根尖锐的缝衣针弯成钩，挂点鱼食，晚上扔进乌苏里江，第二天能钓到大小不一的鲶鱼，全阵地的战士可以改善一下生活。
一次，解放军总政歌舞团到珍宝岛地区慰问演出，当演员们深入到岛内阵地上，看到艰苦的生活条件，又看到战士们个个乐观的精神面貌时，无不垂泪动容。一位记者将守岛的情况写成稿子刊登在内参上，有中央首长看后为之流泪。如此的条件，你说苦不苦？但是，守卫珍宝岛的战士在困难面前不畏惧、不退缩。因为大家牢记“边防无小事，事事通中央”的神圣使命，内心由衷地感到守卫珍宝岛是光荣和骄傲的责任。
我们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把大家的心情充分做了表达：
手握一杆钢枪，
身披万道霞光，
我站在珍宝岛上，
为伟大领袖毛主席站岗。
一颗红心，
时时刻刻，
向着北京，
站在珍宝岛上，
如同站在天安门广场。
光辉的太阳照北京，
毛主席就在我身旁，
啊——
做一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士，
无限幸福，
无尚荣光，无尚荣光。
无论是夏天肆虐的蚊虫叮咬，还是冬天扑面的刺骨寒风，守岛的战士从未懈怠过，我们以岛为家，以实际行动践行戍边使命。
珍宝岛地区的冬天特别冷，战士们住的隐蔽部又不保暖，所以伐木储备木材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山上长着几十米高，笔直的松林。那时缺乏环保意识，伐树时专找那些又高又直又粗而且中间没有结的松树，两个战士用大锯放倒，锯开后劈成小段。每个班住一个隐蔽部，每天晚上专门有一个战士不停地往火里添木材，这也挡不住凛冽寒风的侵袭。除了取暖，各个连队还要用木材烧饭。珍宝岛地区驻防着一个团的兵力，如此下来一天要烧多少棵树啊！久而久之，凡有连队驻守的高地，树木愈来愈少，山上的战备工事和营房全都暴露无疑。
在珍宝岛阵地，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站岗，严密注视苏联边防的动向，一旦发现情况，无论大小都及时向前线指挥部汇报。岗哨设在乌苏里江边上，在地上挖个两三平米大小的坑，上面用树枝覆盖隐蔽。每次站岗，都派两个战士的复哨，平时每4小时一换岗，而冬天在零下40摄氏度的情况下只能每1个小时换一次岗。
与我一起站岗的是一个从辽宁朝阳市入伍的十八岁的新兵，夏日的深夜，阵地周围的草甸子一片漆黑，我们趴在湿潮的地上，忍受着蚊虫叮咬，聚精会神地观察对岸的动静，唯恐漏掉每个微小的情况，当我看到小战士眼皮打架的神态，心里百感交集，劝道：“你小睡一会吧，我来盯着。”
他不好意思地坚持说：“不行，我能坚持。”
我说：“没事，你才18岁，我都26了，上了18年的学。论学龄我比你的年龄都大，论军龄你要比我早半年，我在你面前是新兵，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下雨天就更苦了，哨岗搭的树枝根本挡不住雨水，上面被雨浇，下面被泥泡，身上被蚊子咬，趴在哨所里还不能乱跑动，种种恶劣的条件交织，自己心里也确实觉得苦，但是看看与我一起站哨的小战士，想想背后十几亿人的安危，就释然了。
一天晚上，哨所的电话忽然不通了，这可急坏了我们俩，必须尽快处理好，否则一旦有情况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系，问题可就大了。我让小战士继续监视，自己顺着电话线从哨所一直往前摸。周围一片漆黑，草甸子里坑坑洼洼，蚊子围着乱咬，这一切我都全然不顾，最终找到了断线处接通了线路。当我回到哨所，小战士问我：“你就不怕碰上野兽？你就不怕碰上苏修摸哨的……”我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怕了。”（下图：青春献给祖国）
在岛上驻守半年之后进行了换防。我们撤到了距离岛几公里以外，驻扎在一片森林覆盖的高地的连部。战士们住的营房全是木材做成的简易式半隐蔽部，每日的任务是搞战备训练和政治学习。训练对我来说又是新课题，当时只在入伍时集训了一个月，对队列、刺杀、单兵战术等几乎一窍不通，只能认真诚恳地向小战士们请教，大家也耐心地手把手的教我。我每天与战士们一起在冰天雪地中摸爬滚打搞军事训练，进步飞快。
1970年底，部队任命我为6连2排排长。当时排里还有一名老排长，我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排长的职责之一是晚上到岗哨查岗。漆黑的夜晚，我一个人半夜起来去查岗，山上长满了树木，没有路，由于不熟悉地形，我在山上转了几圈才摸到哨所。两个哨兵听到动静后，立刻警惕地把枪上了膛，看到是我后才松了口气说：“排长，你怎么从后面上来了，我们以为有人来摸哨，差点开枪。”听到这话，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排长不是查哨而是摸哨”的新闻在全连传开，这也给我的思想敲了警钟：部队是军事化的管理，随时要绷紧战备的弦。对于我这个“新兵”来说，遇事要勤学好问，绝不能有麻痹思想。
一直以来，我觉得解放军这个革命大学校很神秘，战士们个个都是优秀的青年，受党的教育和革命传统的熏陶，绝不会沾染社会上的坏习气。然而，排里发生的一件事，打破了我天真的想法。
一天，一个战士向我报告说他的军装丢了。这可怎么办？难道部队也有小偷？简直不可思议。我建议说：“每个战士只有一个小包袱，晚上当枕头用，把全排集合起来，打开每个人的枕头检查一下不就找到了。”另一位老排长不同意，提出要通过思想教育，让拿衣服的战士自己交出来。当晚，我们组织全排战士学习《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讲英雄人物事迹和部队优良传统等。会后，一位战士自觉地承认了错误，把衣服交了出来。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深，一方面知道部队不是真空地带，也会受社会的影响；另一方面深刻感受到解放军不愧是一个大学校，政治思想工作确实是解决问题的万能钥匙。
1970年，全军掀起了学哲学的高潮，团政委到我们连蹲点指导。我发挥自己的优势，给大家讲哲学理论、国内外形势，帮助政委总结经验，写汇报材料，和战士一起学文化、谈心、交朋友，战士们都把我当成一位贴心的老兵看待，而不仅仅是排长。
我把在部队半年多的感受，以“正确处理大与小、新与老的关系”为题写了一篇报告，讲述我在连队当兵锻炼期间，放下大学生的架子，甘当解放军大学校的小学生，以一名新战士的身份虚心向老战士请教，严格要求自己，刻苦训练军事，认真改造思想，争当一名合格的军人的过程。这篇报告受到大家一致好评。团里听说后，让我和另外一个连的战士到全团各连巡回演讲。巡回演讲第一晚，战士们集中到一个大的隐蔽部，我刚要发言，突然停电了，连首长只好点蜡烛继续开会。微弱的烛光让我根本看不清稿子上的字，演讲又不能就此停止，我只好甩开稿子，硬着头皮往下讲，效果竟然比念稿还好。至此，我到下面各连的演讲全不用看稿子，大大提高了我的演讲水平，成为我在连队当兵锻炼的又一大收获。
军队是个大熔炉，用青春、汗水和纪律来锻炼一个人，改造一个人，我投身其中，奋斗、拼搏，终于蜕变成长。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血液中就多了忍耐、吃苦、顽强的品质，身上滋生出可贵的军人气质和作风。
新的梦想 重新燃起
正当我在连队踏踏实实苦练基本功，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名合格的连队基层干部时，一纸调令使我萌生了新梦想。
1971年春节刚过，珍宝岛前线指挥部作训科长王文富到团里检查战备工作，发现了在6连当兵锻炼的我，经过调查了解，决定把我调到作训科工作。
珍宝岛前线指挥部在珍宝岛保卫战时由总参批准成立。战后交由67师司令部接管，统筹负责守卫珍宝岛地区的野战部队和边防部队，其代号为632部队10，指挥部的具体办事成员由师作训科全体组成。
我由一个基层连队的挂名排长，进入珍宝岛地区最高指挥机关；由一个到部队仅10个月，对部队许多情况还不熟悉的新兵，到师的司令部专门负责部队作战和训练的主要部门，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
前线指挥部有诸多职责和任务，其中一项任务是值班，随时掌握边境双方的动态，每日汇总情况直接报沈阳军区和总参谋部。我从值班工作入手，认真掌握并熟悉在值班室接触到的上下关系，仔细观察并效仿老同志处理各种事务的方法，做到手勤、眼勤、脑勤、腿勤，在老参谋的带领和帮助下，很快做到能独立值班。
3月2日是珍宝岛保卫战两周年纪念日，晚上轮我值班。凌晨时分，电话铃骤然响起，我急忙拿起电话问：“那里？”
对方说：“我是一号！”
我问：“一号？是一号阵地吗？”
“我是朱平师长！”
一句话把我惊得直直坐起，赶忙问：“首长，有什么指示？”
“今天是3月2日，要通知各边防站，严密注视苏方的动向，加强战备，随时发现情况，即时报告！”
“是，首长！”
放下电话后，我睡意全无，迅速对各个哨所传达首长指示，努力做到万无一失。这天我格外紧张，不仅因为时逢珍宝岛保卫战纪念日，还因为我第一次接受了师最高指挥官的检查。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我很快进入了角色，上上下下关系处理得非常融洽，各种应急问题处置得当，受到了司令部各科室的赞赏。
除值班外，我们几个参谋还要跟随司令部首长深入基层检查战备和训练情况。我深知，以我的军事素质下去后既发现不了问题，更指导不了训练。为此，首长派我到师教导队跟随集训班一起训练了两个月，各方面都获得一定的提高。一次，师参谋长带我去连队蹲点，经过之前的训练，我将连队创造的一种行进中转换持枪的方法，总结成具有推广意义的材料，报送到军部，在全军进行转发。从此，成为参谋长下连队经常点名跟随的参谋之一。（下图：在部队锻炼成长）
当然，由于经验不足，难免出现“败走麦城”的情况。比如有一次，师政委下珍宝岛一号阵地视察，检查完工作后已是深夜，在返回的路上，作为唯一随同的参谋，一定要给首长带好路。于是我走在最前面探路，让首长在后跟随。当时，天色漆黑一团，按常理该是亮处为水，暗处为路，而我则判断错误，以为亮处是路，结果自己先掉进水里，忙得首长和守岛人员又是扶我，又是帮我找衣服换。我不仅没有服务好首长，反而给大家添加了麻烦。第二天我到机关食堂吃饭，才发现昨晚的事成了全机关干部谈笑的话题，有的说“参谋不去照顾政委，反而政委去照顾参谋”；还有的说“昨晚，苏联肯定进入了一级战备，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情况。”说得我无地自容。
作为司令部作训参谋，除有过硬的军事技术、战术本领外，还必须具备6会，即：读（识图、用图）、写（拟制各种战斗文书）、画（会战术标图、调制地形略图和制作沙盘）、记（熟记各种与指挥有关的资料）、算（为首长定下决心所必需的各种数据和选择最佳作战方案所需要的定量计算）、传（会使用各种通信工具和进行上传下达）。为此，首长又派我去军教导队，参加全军参谋集训学习。通过集训，我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成为集训班唯一一个全优学员。
军教导队政委在结业典礼讲话时说：“没想到，一名到部队时间不长的大学生参谋，成了这次集训班唯一一名优秀学员。这说明在集训班期间他学习认真、训练刻苦、严格要求自己，否则无法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我们这次以精神鼓励为主，但是，他的学习精神感动了我，我用自己的钱买了支钢笔奖给他，希望他能在今后继续努力，为部队的建设作出新的贡献。”政委的一番话、一支钢笔，使我深受鼓舞。我感觉到，自己的幸运不仅在于加入解放军，更欣慰的是走上了一条前途光明的大道。我的脑海里，不知不觉萌生出一个新的梦想——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有一天，我和一个参谋饭后散步，看到了师长和政委走在路上，我说：“假如我像师长、政委那样的年龄还留在部队的话，职务一定比他们高。”这充分流露出我对实现新梦想的渴望。梦想是值得一个人为此奋斗一生的东西，有些梦想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但如果不说出来温暖一下自己，就无法获得前进的动力。梦想是目标和希望，更是无形的动力。依我所处的环境和重要的部门，我应该孜孜不倦地去实现新的梦想。昨天的梦想是今天的希望，是明天的现实，我正在努力……
战友情深 友谊长存
我十分怀念珍宝岛前线指挥部那些共同战斗过的战友。作训科共有两名科长、两名副科长，七名参谋。与其他团队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一改纸上谈兵的务虚，面对真正的敌人，经历了战场的实地磨练。战友们不仅军事素质过硬，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能文能武，办事独挡一面、一丝不苟，处理突发事件反应机敏、无可挑剔。大家同吃同住、互相帮助、和睦共处、团结奋进，圆满完成了前线指挥部交办的各项任务，称得上师首长麾下的高参。在这样优秀的部队中工作，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弥补了自身诸多不足。
战备是珍宝岛地区不变的主题。为了防止苏联再来侵犯，根据前线指挥部首长的指示，我们制定、修改作战方案，实地勘察地形，指挥部队野营拉练，随时了解部队训练、战备、生活状况，构筑工事、建设营房，掌握苏联边防活动规律。向军区和总参汇报珍宝岛地区的战备工作是常事，王文富科长是此中高手。上级要书面报告时，由王科长口述，我们几个参谋做笔记，稍作整理就是一篇很好的汇报材料。有时上级突然要汇报，我们来不及准备，王科长对着电话有条不紊地汇报，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井井有条，比念稿子都顺畅，我们几个参谋一边听一边赞不绝口。
珍宝岛的生活节奏艰苦而紧张，我们常常把其调剂得丰富多彩。夏日的珍宝岛景色宜人，遍地黄花，香气扑鼻；雨后，树林中猴头菇、蘑菇、木耳尽收眼底，休息时，我们去采黄花，摘蘑菇、木耳。还曾几次深入深山老林，寻找野生人参，但都以失败告终，想必人参太珍贵、太稀少。有时我们出去打猎，如果能打到一只野鸡，那就美了！这一天，值班室格外热闹，先坐锅点火，把野鸡熬得香喷喷的，然后比谁的工资高，谁高谁出钱买瓶玉泉二曲酒，每次都是捉科长或副科长的“大头“，他们为了让大家高兴，也心甘情愿的拿钱买酒。大家聚在一起小酌一番，其乐融融。
一年冬天，珍宝岛下了大雪，积雪足有半米深。狍子在雪地里无法跑动。一个团的打猎队围住了一群狍子，个个歼灭，战果非凡，给我们前线指挥部送来战利品。不仅我们能改善伙食美餐一顿，他们也能从这里领取不少子弹。（下图：重游故地）
如果哪个参谋想过一下枪瘾，我们就通知警卫连安排打靶，在靶场摆好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我们扛上两箱子子弹，痛痛快快练一场，直到打得过了瘾才走人，顺便给警卫连留些子弹。有一次，张参谋说手榴弹的手环做窗帘环非常好，于是我们几个扛了几箱子手榴弹，找了个大坑，把手榴弹一个个投进去，手榴弹自然爆炸，环留在手上，我们收集起来，拿回家安到了窗帘上。
完达山上处处宝。我们找到一种中间有小孔的灌木，拿回来锯开，上边套个手枪弹壳，成了很漂亮的烟嘴。我发挥特长，在上面画上熊猫等图样，写上珍宝岛留念。后来，我们自己还动手做了茶叶盒、洗衣板、菜墩、案板等物件，一件件带有珍宝岛特色的纪念品成了我心中的无价之宝。
有一件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一次，沈阳军区领导要求把珍宝岛地区的战备情况书面上报，任务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一面电话通知各部队将战备情况报来；一面又亲自深入到各阵地实地了解情况。最后汇总出题为《当前珍宝岛地区战备情况及存在的问题》的材料，经科长修改，参谋长签字后，发给了军区。
珍宝岛前线指挥部分管战备工作的是王副师长，他是解放战争时期的战斗英雄，据说是《柳堡的故事》中男主角李进的原型。王副师长作风严谨，军事素质过硬，平常与司令部人员不苟言笑，大家对他很敬畏。恰好，那几天王副师长外出，因此没有审查电报稿。军区首长江副司令看到电报后亲自批示：“此报告写得好，责成作战部、边防部派员了解情况，并帮助解决存在的问题。”这时，王副师长回到了部队，当他知道军区要派人来检查时，立刻发火问：“这个报告是谁写的？”“小冀写的！”“怎么能这样向上报告呢？简直是胡来。”一位参谋把情况告诉了我，并说：“王副师长分管部队战备工作，特点是报喜不报忧，你却把问题都兜了出去，这不是扇了师长的脸吗？”我这才恍然大悟，确实惹了麻烦。
军区检查组来到珍宝岛前线指挥部后，听取了汇报，深入到各个阵地进行核实，认为报告属实，除提出部队自身要解决的问题外，回到军区后给珍宝岛地区拨了许许多多的战备物资，解决了不少老大难的问题，部队战备得到了加强，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算平静了下来。
珍宝岛这片热土浸透了无数战士的鲜血和汗水，规范了我坚忍不拔的军人作风，造就了我强硬不屈的硬汉性格，培养了我艰苦奋进的革命精神，升华了我无私奉献的思想境界。在与战友们共同经历风雨、摸爬滚打的军旅生活中，结下难以忘怀的深厚友谊。战友这个称神圣而高贵，这种友谊经历血与火的考验，褪去世俗偏见，纯洁而又淡然，无私又真挚，在每个人心灵深处烙下不灭的印迹。这种情谊不会随着时光的消逝而减弱，而像陈年老酒一样越老越醇香。在漫长的人生历程中，我为有这样一段光荣的当兵历史，一段壮丽的青春而感到荣幸和自豪。
本文作者：冀安信，男，1944年生，高级经济师，曾任榆次市长、市委书记和山西能源集团董事长等。擅长绘画。著有《流年印记》《安信学画》，主编《二中情缘》（一、二）《半墨》等，发表有《愧对榆次》《魏榆古邑的改革脚步》等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