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托海，就在那里等你 
想去新疆旅游的念头一直都在心里藏着，却又一直畏惧胶东与西北之间遥远的距离，也担心气候环境差异太大身体不能适应。今年暑假有朋友结伴，遂鼓起勇气决定同行，将北疆作为出游的目的地。因为第一次入疆，本着安全为重的原则，我放弃了十几年来养成的自由行习惯，选择跟团出发。几天行程下来，虽然走马观花，但是收获颇丰，以至回家之后很久了，心还留在那里。
大美新疆，恍如梦里。
——题记
1、初识戈壁滩
一早出发，从乌鲁木齐新市区前往可可托海景区，单程580公里，需要大约8小时车程。来新疆之前，就听说这里地域辽阔，景点之间相隔甚远，在车上一坐大半天是常态，所以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尽量少喝水，渴了也要小口小口地喝，不能太粗犷，以免发生紧急情况无法解决。
6点半准时出发，早饭是在车上吃的。出乌鲁木齐新市区驶入216国道，从车窗望去，很快便看到绵延的天山雪峰在云雾的笼罩下像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跟我们捉起了迷藏，一会儿躲起来一会儿又露面，你以为他已经远远地被我们落在后面，他却就在前面拐弯处等候你。车窗另一边是一片荒漠，因为大朵大朵的云彩悬挂上空，所以从侧面望去，并不显得苍茫辽远，而是很快与天际重合，仿佛被白云吞噬。但车子却好像被它施了魔法，行驶一个小时是戈壁，再行一个小时还是戈壁。
对新疆的印象从巴掌大的地图上跳下来，现实的“大”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新疆的地形特点是山脉与盆地相间排列，盆地被高山环抱，即“三山夹两盆”。北部的阿尔泰山、中部的天山以及南部的昆仑山，把准噶尔盆地和塔里木盆地紧紧环抱。我们的目的地可可托海位于阿尔泰山间，所以从乌鲁木齐出发，等于从南向北横穿了整个准噶尔盆地，难怪车行半天我们也走不出戈壁滩的怀抱。
茫茫戈壁虽不见边际，但景色却时时发生着变化。有的地方覆盖着乱石和沙砾，植被非常稀少，那种空旷、寂静和苍凉，让我这个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深受触动。有的地方生长着许多低矮的植物，辨不清到底是梭梭柴还是胡杨，是沙棘还是沙枣树，但我认识正开着粉色小花的红柳，我居住的海边也有很多这种植物，我们亲切地称她为“沙漠之花”。有的地方白花花一片寸草不生，那就是盐碱地，牧民们把它当成了天然晒场。有的地方表面覆盖着一层黑土或砾石，那是新疆的露天煤炭，原来新疆不仅煤炭资源丰富，而且质量高、开发条件好。当一片片黑土夹着砾石起伏着从眼前飘过，我对这片黑色戈壁滩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在我固有的地理知识中，戈壁滩就是干旱不长草木的荒漠，沙漠更是寸草不生的沙地，但是真正和戈壁滩面对面时，还是疑惑了：到底“戈壁”一词如何定义？窗外苍茫一片、变化多端的景观都是戈壁吗？很认真地咨询了导游，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在穿越准噶尔盆地，穿越茫茫大戈壁。当地人根据盆地覆盖的植被情况和沙石颜色，把戈壁滩分为毛戈壁、白戈壁和黑戈壁。顾名思义，毛戈壁就是在砾石和基岩之间生长着少量的植物，白戈壁和黑戈壁是指表面覆盖的粗砂砾石颜色有白有黑。
眼前出现一片和缓起伏的红色山丘，在阳光下通体泛红，熠熠生辉，十分壮观，导游说这便是著名的火烧山。火烧山的岩石原始并非红色，它是由于下覆煤层自燃而被烘烤成红色的，因此又叫烧变岩。原岩大部分为泥岩，烘烤后几乎与砖石相同，只是质地更为致密坚硬。火烧山红色的岩石全部裸露，几乎没有植被覆盖。由于火烧山紧靠216国道路边，山丘波浪起伏颜色鲜艳，所以坐在车里看得非常清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几十万年前一片火海的壮观场景。按照当地人的叫法，这片火烧山是不是可以叫做“红戈壁”呢？我不禁哑然失笑。
车子经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时，这个中国面积最大的固定、半固定沙漠，也是中国第二大沙漠绽放出别样的风采。由于沙漠下蕴含着丰富的油气资源，中国投入开发的第一个百万吨级自动化沙漠整装油田——彩南油田就在这里。这是一处让人震撼的地方，沙丘绵延、万籁俱寂的古老自然生态与生生不息的现代文明力量融合交错，到处都有油气开采的机井、喷灌，西部大开发的宏伟版图真切地展现在面前，不由得被新疆的发展变化深深折服。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过去是死亡之海，可是今天却成为生命之海、石油之海、宝藏之海。这里的植物达300多种，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柴木和饲草，而且防止了沙丘的移动，使沙漠中的动物越来越多，光野生动物就有120多种。如今在沙漠中已建成的油田就有十多个。可以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整个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就是一个大油田。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还蕴藏着丰富的铀、金、硫等矿产资源，都已被人们开发利用。冬天的沙漠，是大量畜群越冬的场所，每年10月以后，牧民们吆喝羊群进入沙窝，开春时再赶出来，到戈壁草场放牧。沙漠不仅有奇异的自然景观，还保存了大量古代文明遗址，为新疆近几年飞速发展的旅游业提供了丰富的旅游资源。
2、阿勒泰掠影
一路向北，昏昏入睡。醒来时车子已经驶过阿尔泰地区富蕴县，看一下时间，下午两点多了。窗外一片片绿洲映入眼帘，身心顿时舒畅愉悦起来。我对阿勒泰的了解，都来自新疆女作家李娟的散文，《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羊道》《冬牧场》和《遥远的向日葵地》，那些质朴迷人的文字，真实地讲述着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哈萨克牧民曾经辛苦、寂寞、拮据、困顿的游牧生活，以及善良、乐观、洒脱、幽默、浪漫的人性光芒。文学的魅力有着天然的不可抗拒与传递性，曾经让我对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片牧场、每一棵植物、每一种动物以及每一个牧民充满了敬意。
漫长的岁月里，哈萨克族牧民过着逐水草而居、沿牧道迁徙的生活，形成了独特的民族文化风情。遗憾的是，这次出行没有自己规划路线，新疆的地域又如此辽阔旷远，找不到机会走进牧场去亲近牛羊，走进毡房体验牧民生活。十几年前在呼伦贝尔草原上，我上高中的女儿曾经那么惬意地采摘野韭花，那么虔诚地听松涛阵阵起落，那么欣喜地追赶牛羊鸭子，那么真诚地和牧民的小孩聊天……这一切美好的回忆因为太深刻，所以至今历历在目。
所幸的是，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色毡房、悠闲幸福的马牛羊、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向日葵、弯弯曲曲的河道、芳草萋萋的绿洲，望着骑摩托或开小卡车放牧的哈萨克牧民，我心里豁然开朗，真切感受到牧民生活条件的改善。不是吗，一切都在发展变化着，即使短时期内受到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大环境总是一路向好的。
3、可可托海功勋矿
离目的地可可托海景区越来越近，心里的期待也渐渐滋长。道路两边的绿洲已经不见踪影，代之以怪石嶙峋、险象环生、寸草不生的山体，把大巴车在山间蛇形穿越，转过一道又一道弯，心里的期待被黑黢黢没有一棵绿植的山体逼到了头顶的白云上。护卫山体的细密金属网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仿佛一位位沉默不语的老僧身着金色袈裟威严地矗立着。幸亏有蓝天下大朵大朵的白云悬在山顶，那么活泼，那么纯净，无比可爱地化解了我心头的恐惧。
不知道转了多少道弯（有资料说108道），终于转出了山林，眼前豁然开朗。由于惊奇，我看得格外仔细，发现很多山体都有被开采过的痕迹。导游小王在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凄美的旋律中，为我们倾情讲解了这其中的奥秘：
可可托海镇曾因矿产资源丰富而举世闻名，是新疆有色金属工业发展的源头，2016年被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以及住建部共同认定为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这是一个依托稀有金属而发展起来的独具特色的工业城镇，1980年以前的中国地图上没有可可托海这个名字，只有一个神秘的代号“111”，这里长期处于保密状态，外界对它知之甚少。
1935年，苏联的地质学家在可可托海发现稀有金属矿藏。新中国成立后，根据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1950年成立中苏有色及稀有金属股份公司阿山矿管处，前苏联专家带来了先进的设备，盖起了俄式风格的楼房，开始大规模开采稀有金属矿石。
1955年苏方撤离，给中国留下约52亿元的借款和利息，并限期5年偿还债务。为加快还债速度，1960年，可可托海矿区展开了“保出口大会战”。无数科学家、工程师、干部、职工在难以想象的艰苦条件下，建立起我国秘密的大型稀有金属勘探、采矿、选矿生产基地，把青春甚至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了可可托海。据统计，可可托海共埋葬了700多位建设者的忠骨。
著名的“三号矿坑”为新中国偿还了47%的苏联外债。三号矿坑是世界上最大的矿坑，其矿种之多、品位之高、储量之丰富、层次之分明、开采规模之大，为国内独有、世界罕见，与世界最著名的加拿大贝尔尼克湖矿齐名。三号矿坑还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核弹的成功爆炸提供了必需的稀有金属，立下了不朽功勋；为我国航空航天事业以及相关尖端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资金后盾，是名副其实的“英雄矿”、“功勋矿”。
随着开采难度加大、国内金属矿产资源的新发现等，可可托海的矿业渐渐走向衰落。1999年11月，可可托海矿坑停采了。当地发展也开始逐步向旅游转型，矿区变景区，可可托海的峡谷河流、山石林地等自然景观让这块宝地重焕青春。
可可托海的命运曾经与共和国休戚与共，她不仅仅是一个地名，更是一种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精神符号。在可可托海地质陈列馆，镌刻着这样一段话：“阿山有情，额河不老。那曾鲜活的话语，那曾传奇的故事，正在新时代的呼唤中款款走来，接续传承。”
岁月无声，历史有痕。如今的可可托海已成为富蕴县红色教育基地。“吃苦耐劳、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为国争光”的可可托海精神，是在特殊年代用特殊方式铸的，是红色基因在新疆大地上的生动写照，也将被新时代的新疆人发扬光大。
4、额尔齐斯大峡谷
到达额尔齐斯大峡谷外面的停车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这一路太长，，路上的风景太多，我的眼睛和脑子都有些饱和了。乘坐区间车向峡谷深处出发，一条颜色深绿、水流湍急的河时隐时现，这就是新疆第二大河——额尔齐斯河。
额尔齐斯河是我国唯一一条自东向西流入北冰洋的外流河，全长4248公里，在我国境内546公里。额尔齐斯河从阿尔泰山西南麓流出，穿过可可托海镇，流经富蕴县，自东南向西北流出中国，并入俄罗斯的鄂毕河流入北冰洋。千百年来，万壑银水从层峦叠嶂的阿尔泰山雪峰之巅顺流而下，汇集成浩浩荡荡的额尔齐斯河，在可可托海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流淌，“可可托海”的名字由此而来。”可可托海"，哈萨克语的意思是“绿色的丛林”，蒙古语中的意思为“蓝色的河湾”，额尔齐斯河为中国北疆织就了一幅金山银水的风景长卷，可可托海就是这美丽长卷中最为华彩的一段。
我们乘坐的区间车溯流而上，迎面而来的一座座花岗岩山峰连绵起伏。山上山下、河岸两边的林木疏密相间、错落有致，呈现出一种原始的率真洒脱、清逸俊朗的气质。这里看不到参天大树，因为可可托海冬季漫长且极端寒冷，素有“中国寒极”之称，树木的生长速度极其缓慢，尤其黄岗岩山少泥土，湍急的河床多巨石，所以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成长，每一棵树都需要更加顽强的生命力。我甚至觉得，每一棵树都是傲世的剑客，都是峡谷的英雄。
区间车忽然停止不行，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司机指着右前方的两棵树说：“看那，夫妻树。”那是两株紧靠在一起的树，颜色青翠，姿态并不高大挺拔，但至少也有上百年的树龄吧。两棵树其实是相对独立的，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觉得景区有些故弄玄虚，神色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司机捕捉到了我的表情，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沉默不语。我有些心虚，只好定睛再看，原来竟是两株不同的树种，一株云杉，一株白桦。我瞬间眼前一亮：春夏时节，白桦云杉一袭绿衫并立，迎风招展。九十月份，白桦一身灿烂，绚丽如花；云杉依旧青翠，矗立如塔。凛冬来临，白桦繁华落尽，清白素丽；云杉沉静笃定，冷峻如墨。四季更迭，两棵树相依相守、不离不弃，抵严寒抗风雪，迎春光沐秋月，演绎了一场感人至深的爱情神话。我被自己的想象打动了。
司机说：“当地人很信奉夫妻树的，很多人来树下许愿。”难得这世间有那么多纯净善良的人，依旧虔诚地相信爱情，否则人类的世界定会黯然失色。难怪司机对我的无动于衷感到不满，他一定不希望迢迢千里赶来的游客如此冷漠，连两棵树的爱情神话都无动于衷。我不仅被两棵树的陪伴守护感动了，更被人类赋予他们的美好爱情感动了。不知两棵树自己是否互相感动过？人非树，岂知树之乐，但谁敢说他们不是真的相濡以沫、幸福而歌？
区间车在神钟山前面停下折返，我站在这块硕大的花岗岩石头吸了口气。早知道神钟山是阿尔泰山山景之最，海拔1608米，相对高差达365米，可眼前的巨石平整圆滑，绵长伸展，哪里有一点点“山峰”的样子。巨石山体在大自然的风化和水蚀下，形成密集的蜂窝状凹坑，或巨瀑一样的竖直沟槽，呈现出沧桑肃穆的壮美，令人震撼。岩壁缝上参差不齐地生长着白桦树、青松和云杉。跟着人流走上木桥，在巨石的另一面才发现它的形状完全改变，锥状的山体雄伟险峻、陡峭高耸，果真如一座巨型石钟顶天立地。原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呢。
拾级而上，峡谷的景色尽收眼底。深绿的额尔齐斯河水带着初生牛犊的力量，跨越一块块卵石的阻挠，冲击成一股股白色旋涡，奔流而下；沿河对峙的花岗岩山峰连绵排列、此起彼伏，姿态万千；山间绿树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给神奇粗犷、苍凉险峻的山峰增添了柔美和朗润。相信秋天的额尔齐斯大峡谷，经过风和阳光的调色笔浸染点晕，一定会更加绚丽多彩，澄明娇艳。
河水沁凉甘冽，带着雪山的温度和灵气。河中布满体型硕大的卵石，其实整个景区，这圆润光滑的卵石随处可见，沿河两岸人工筑起的围栏，竟然也是用卵石造就，让我这个海边来的见惯海水卵石的人大跌眼镜，不由得想起一句北京方言：真是豪横啊！细细抚摸观赏河卵石，纹理清晰独特，图案传神变幻，凹凸有致犹如浮雕，这种纹理相似的河卵石当地人统称为“额河石”。我挑选了两块图案精致、惟妙惟肖的额河石装进包里，带回家留作纪念。
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是王琪创作并演唱的。王琪曾经在新疆工作生活了十年，对新疆的土地有一份诚挚的怀恋，他的不少音乐里都融入了新疆元素，希望通过音乐让更多人爱上新疆。牧羊人和养蜂女的凄美爱情故事是他的艺术创作，他把这个故事放在美丽的可可托海的背景中演绎，把可可托海唱成了家喻户晓的爱情圣地。
有人说王琪唱红了可可托海，也有人说可可托海成全了王琪，我要说，可可托海一直都在那里，她是一个底蕴深厚、风光奇绝的特色小镇，它以优美的峡谷河流、山石林地、矿产资源、寒极湖泊和奇异的地震断裂带为自然景色，融地质文化、地域特色、民族风情于一体，等你前来饱览。
遗憾的是，我们在可可托海待的时间实在太短，可可苏里湿地、伊雷木特湖和卡拉先格尔地震断裂带都来不及去游览体验。即便如此，我们到达北屯入住酒店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忍着饥饿疲惫冲澡解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任干爽的晚风轻拂，花五块钱打车去市里吃了心心念念的新疆烤肉，喝了享誉新疆的乌苏啤酒，买了甜到脚底的新疆水果，回到酒店已是凌晨时分。
这一天的行程，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大”，什么叫“美”。茫茫戈壁，宝藏沙漠，奇绝可可托海，大美新疆，恍如梦里。
2022年8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