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容貌艳丽,油黑亮泽的头发垂到腰际,肤色白皙,黑眼珠炯炯有神,纤细的手指非常可爱。每当摆动头部的时候,她的头发就像泛起一阵流畅的水波。的确,占达娜在她家附近的姑娘中真的是美貌出众。

  住在占达娜家马路对面的年轻工程师布拉穆德对她头发的喜爱达到痴迷的程度。她也清楚地知道,布拉穆德总是跟在她的后面偷看她的头发,而且几乎寸步不离地关心讨好她。一天,当他们两人并肩坐在公园里时,布拉穆德微笑着试探姑娘的心意:“你能允许我和你的头发结婚吗?”

  占达娜转过头凝视着布拉穆德的脸,用手把卷曲的头发拢到后面,回答说:“你的愿望我都能做到,另外,如果你想把它们剪掉,或者想把它们继续留着,甚至想和它们‘睡觉’,都随你的便!”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隐没在天际。大部分到公园里来玩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了,最后都走光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布拉穆德牵着占达娜的手站起身来,他用充满强烈愿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姑娘的脸,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生活在我的身边?”

  “由你决定!”姑娘羞涩地回答。

  虽然布拉穆德的父母反对接受占达娜为他们的儿媳妇,但当他们的儿子威胁说要带着她离家出走到遥远的地方去时,他们只好妥协了。布拉穆德的父母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姑娘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师。

  真的,布拉穆德带着姑娘跑到马哈拉施特拉邦奥兰加巴德市来生活,以便度过自己最初的蜜月。他们在距恒河只有两三公里的哈丁格路租了一座沿街的房子。每天晚上,从那座房子里总是传出两种不同的声音,就是布拉穆德敲击计算机键盘的声音和占达娜弹奏西塔尔琴(印度的一种乐器)的声音。由于布拉穆德工作收入很高,占达娜想,她能很容易请一位音乐教师来教她弹琴。

  她每天晚上都以迫切的心情盼望见到和与盖拉什·夏尔马博士在一起。他是一位弹奏西塔尔琴的天才。这位音乐教师暗中倾心于这位聪明而美丽的女学生。当占达娜的左手在西塔尔琴码上来回滑动的时候,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可爱,她的头发披散在双肩上。夏尔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灵魂好像飘向另一个世界,耳边只听到悠扬的音乐声,眼前只看到美丽少女的倩影。有时候他忍不住握住占达娜的手,指导她正确地按到西塔尔琴码上。经常肌肤接触,使他心中产生一种奇特的激情和散发出阵阵热潮。

  过了不久,占塔娜知道,她的音乐教师爱上她了。

  一天晚上,布拉穆德回家比较晚。进入房间后,他对占达娜说:“我好像看见你的音乐教师和一个短头发的少女站在路灯旁边。”

  “可能是他的妻子吧!”她心神不定地对布拉穆德说。

  “但是有些奇怪,人们看见一个婆罗门人(夏尔马)和……”布拉穆德的话说了半句,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大概是他喜欢短头发的女人吧。艺术家们总是有些与众不同,是吗?”

  那时,布拉穆德感到,占达娜似乎不想让他深谈这件事情。

  两三个星期后,布拉穆德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回到家里。他非常高兴地对占达娜说:“你来看!我升职的委任书。”但是,他马上又换上一副忧愁的脸色,说:“人家要把我调到勒克瑙去,你知道吗?”勒克瑙是印度北方邦的首府。

  那时,占达娜回答说:“这不重要!在你找到住处后,我随时都可以去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你升职的委任书太有价值了。”

  布拉穆德从勒克瑙给占达娜寄来的第一封信让她知道,他一个人生活很孤独,失去了欢乐,令人可怜。

  “亲爱的占达娜:

  “勒克瑙是一个与我原来的想象截然不同的城市。古代的传统如丝织、舞蹈和斗鸡等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突然出现了小吃摊、录相放映厅,少女们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着T恤,满城闲逛。

  “你好像失踪了似的,也不常来看我。我爱你,我想你快想疯了。

  “请接受我只对你一个人的怀念!

  “布拉穆德”

  但是,占达娜除了醉心于学习弹奏西塔尔琴,而且对盖拉什·夏尔马作为……感到非常满意之外,什么都没有想。在一天深夜,当她学会了弹奏一支很少有人能够弹得出来的困难的曲子之后,夏尔马吻了她的手,这使她非常兴奋。那时,她感到一种非同寻常的激动,以至她下意识地把嘴唇伸过去让他亲吻。接着,夏尔马把西塔尔琴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一边,拉着她站起来,然后异常兴奋地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他的嘴也不安静,一会儿亲吻她的双唇,一会儿亲吻耳垂、脖颈……然后蹲下身吻向她的胸部……。

  忽然,占达娜好像惊醒过来,急忙说道:“不要这样,先生,我求求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夏尔马推离自己的身体。

  夏尔马也惊愕地很快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站着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回头走出了房间。接下来的两天,他没有踏入她家的房门。但是有一天,他回到了这间屋子,看上去满脸忧愁。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不能够离开妹妹了!”这次,他满口叫占达娜妹妹,而占达娜也改口叫他夏尔马哥哥。

  “哥哥真的没有妹妹不行,是吗?”占达娜低垂着目光红着脸害羞地问夏尔马。

  那天晚上,开始学习音乐后不久,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泻而下,大个的雨点劈劈啪啪地敲击着门窗,令人毛骨悚然。夏尔马微笑着说:“到了我们学习乐曲《拉伽玛拉》的时候了,是吗?”

  但是,当开始弹奏这支曲子的时候,她暗中观察到,夏尔马正目不转睛地凝神注视着她的头发。

  “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的头发?”她问道。

  “妹妹知道吗?我有时候梦见你的头发是神仙的一把西塔尔琴的琴弦,我梦见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我感觉到像是在抚摸你的身体……使我的心中热血沸腾……”

  她马上理解了这件事,因为最近她已经让他伤心过一次了,因为她拒绝他触及她的乳房。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地说道:“看来这雨不容易停下来了,夜越来越深了,我不知道是应该走还是在这里过一夜。”

  占达娜用手把头发撩到后面去,立即回答说:“如果你愿意,就睡在这里吧!”

  “我真的能够睡在这里吗?”夏尔马情绪激动地问道。他心里想,她真的想让他留在这里吗?

  占达娜回答说:“是的,真的!你可以睡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

  他们两人分开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去。但是,当夏尔马躺在沙发上时,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似乎害怕隐藏着什么强烈的欲望。他的嘴唇发干,他用舌头反反复复地舔着上下嘴唇。他听着房子周围发出的各种声音,心绪混乱,精神不能集中。在关闭电灯后两三分钟,突然他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看到占达娜的身影向他睡着的地方走来。她的长发飘散开来,像是魔鬼的头发。走到跟前,她弯下腰对他附耳说道:“我的房间里太冷了!”

  “那么就和我一起睡在沙发上吧!”夏尔马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拉倒在他的身上。占达娜顺势挨在夏尔马的身边躺下来,温柔地说道:“这次在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

  第二天,夏尔马告诉他的妻子说,昨天夜里他被他的学生家附近一个老朋友强行留下睡了一夜。从那天开始,夏尔马便经常与占达娜一起弹西塔尔琴、说笑和玩爱情游戏。他似乎跌入另外一个世界。

  一天晚上,也许是出于忌妒,占达娜问道:“有一次,我丈夫说看见了你和你的妻子站在一起。她留着短头发,是吗?”

  夏尔马诚实地说:“是的,她是短头发。在和我结婚之前,她也像你一样留着垂到腰间的长头发……我总是胡思乱想,怕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飞走……”

  “所以你让她把长发剪成了短发,是吗?”

  “是的!”夏尔马回答说,“那时候她像一只被我剪掉了翅膀的美丽的小鸟,她只能在我的房间四面墙壁之间跳来跳去。”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现在,如果我的妻子留起长头发甚至飞走,我也不会担心或者可惜了。”

  占达娜面上挂着微笑,心中暗自发笑。夏尔马补充说:“如果妹妹爱我,大概我也会让妹妹……”

  “让妹妹也把头发剪短,是吗?”

  “真的,为了不让妹妹飞到勒克瑙去与布拉穆德相会,但是由你来决定吧。”他闭住嘴,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说道:“我觉得,我是世界上幸福的人中最幸福的一个,因为我住在三条河——恒河、朱木拿河和萨拉斯瓦蒂河——的汇合处。确实,我生命中的重要目标也有三个:爱情、美女和音乐。”

  第二天,当夏尔马再次来到占达娜家时,他突然发现,占达娜已经剪成短发了。他惊叹道:“哦!你真的把头发剪掉了!这时候我才敢说,妹妹真的是爱我的。”

  那时,他回头看见占达娜手里捧着一件东西,样子像是首饰盒。她面带灿烂的笑容说道:“这是妹妹送给哥哥的一件礼物!”

  “那是什么呀?”

  “哥哥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当夏尔马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盒子并把它打开时,他看到用象征深厚爱情的红色丝带绑着的一缕头发,那正是占达娜的油黑亮泽的头发……

  夏尔马脱口说道:“噢!天哪!我没想到妹妹爱我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你讨厌它,你把它扔掉也行。”占达娜满面笑容地回应道。

  “我要把它永远珍藏!”

  第二天,占达娜又收到了布拉穆德的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亲爱的妻子占达娜:

  “我开始喜欢上我现在生活的城市了。我也越来越热爱我所从事的工作。目前,在我手下已经有15位工程师。相信我吧,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就像是一种特殊的音乐,但它是与你的西塔尔琴的音乐截然不同的声音。

  “下个星期,我大概会离开工作地去作一次旅行。如果我能够请到假,我一定抽空去看你。你学习弹奏西塔尔琴的成果如何?

  “请你保重身体!

  “布拉穆德”

  这次,占达娜对布拉穆德信中用词感到非常奇怪,他没有使用“我只想念你一个人”这样的话。占达娜想,看来大概他不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那里了!

  冬天来到了。一天下午,刮起了大风,像是老天爷在为什么事生气似的。在太阳落山之前,鸟儿们都飞回自己的巢里。那时,人们看到一辆黑色出租车开来停在占达娜的住宅前面,接着人们看到一个男人提着小行李箱下了汽车,走向她的住房。他怀着非常兴奋的心情举手敲门。占达娜透过门镜向外一看,突然大吃一惊,因为她没有想到布拉穆德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来。

  “是我呀,占达娜!”布拉穆德提高声音喊道,以便盖过外面吼叫的风声。

  “我这就来了,亲爱的丈夫,等一下儿!”占达娜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客厅,告诉夏尔马及时通过后面餐厅的窗户离开这里。

  但是,当夏尔马惊惶失措地跳窗离开时,布拉穆德已经听到了房间里有人走动的声音。布拉穆德心中感到十分奇怪,便喊着问道:“有什么人在里面吗?”

  “没有什么人,亲爱的丈夫!”占达娜声音颤抖地回答,并且打开门让布拉穆德走进来。

  占达娜一打开门,布拉穆德的目光便紧紧地盯着她的短头发,使他的心中产生一片迷惘。他惊叫道:“天哪!为什么你剪掉了头发?”

  “我想,你也会喜欢这样的短头发的,为了改变我的脸型与过去有所不同。”

  布拉穆德极其愤怒地瞪大眼睛看着她,说道:“是为我而改变吗?”

  确实,布拉穆德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抓起行李箱,转过身,背对着占达娜,毫不犹豫地迈步从那里走出来。占达娜喊着问布拉穆德:“你要到哪里去呀?”

  但是,布拉穆德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一直往前走着,风在他的周围刮着,似乎是在对他进行安慰。他拐过一个街角,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把他送到火车站。在那里,他可以在旅客候车室休息一会儿,等候直达勒克瑙的第一趟列车。

  在布拉穆德的耳畔,仍然回响着很久以前他对占达娜说过的话:“你能允许我和你的头发结婚吗?”


  (译自柬埔寨《大众》杂志 【印度】佚名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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