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都祁禄山镇是著名的红色小镇,这里有迄今保持的最为完整的红军小道,这条小道西起金沙村兰花圩,东到登贤县委旧址袁氏祠堂。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八万六千多红军开始战略转移,红军从这里穿越了南部第一道封锁线,冲出包围圈,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为什么红军会选择从祁禄山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呢?除了这里山高林密便于隐蔽式行军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群众基础非常好。因为从1923年开始,祁禄山就有了一支秘密行动的红军队伍,叫赤卫队。赤卫队不但劫富济贫、大力宣传共产党政策,开展扩红工作,坚持打击白狗子和地主武装,保护贫困百姓。

      上岭岗村张家虽然家境贫寒,但兄弟八个都生得魁梧高大、玉树临风。老二张许崇,1897年生,脑袋瓜子非常好使,特别容易接受新思想。1923年,祁禄山附近白狗子和地主武装联合起来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为了对付地主武装和白狗子,祁禄山秘密成立了赤卫队,张许崇知道后,悄悄加入了赤卫队。期间,他积极发动农民举行武装暴动,打土豪、分田地,开展革命武装斗争,成为登贤县武装暴动的骨干分子,1926年升任赤卫队班长。到了1929年,赤卫队已经发展壮大至几百人,队员们各个英勇善战,且来无踪去无影,被当地地主武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1929年11月,因为叛徒告密,张许崇带领着赤卫队员20余人在登贤桥(当时叫下村桥)和反动武装遭遇,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为了掩护赤卫队员们,保护革命火种。张许崇命令赤卫队员们朝登贤桥另外一边撤离,自己孤身一人反方向引开敌人。因为张许崇生得高大英俊,敌人很快就认出了他,兴奋不已,大声叫嚣着:捉活的,捉活的……敌人穷追不舍,张许崇边跑边还击,终因寡不敌众,在畚岭村不幸被捕。

       敌人知道张许崇是赤卫队班长,幻想能策反他,好让他为白军所用。面对敌人端上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张许崇猛地掀翻了桌子,愤怒地说道:“我张许崇宁愿饿死,也不吃你们白狗子抢来的食物!”敌人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们将张许崇五花大绑,对他施用种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妄图逼迫他交出当地共产党员和赤卫队员名单。打“地雷公”时,他的双手拇指被夹得鲜血淋淋,敌人又用点燃的蜡烛烧灼他的皮肉,浑身上下被烧得“嘶嘶”作响。然而,任凭敌人施尽种种酷刑,张许崇就是坚贞不屈。刽子手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这个土匪头子,究竟想死想活?”张许崇大声回答:“我是革命到底的!要杀就杀,要埋就埋,随你们的便!” 1929年12月4日,北风呼啸,金沙河水呜咽,上岭岗村群众怀着悲愤的心情,看着敌人将奄奄一息的张许崇五花大绑押解到登贤桥附近,随着一声罪恶的枪响,时年32岁的张许崇倒在了血泊中。

      凶残的敌人在杀害了张许崇后,并没有就此收手,他们向来推崇所谓的“烧光、杀光、抢光”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张许崇牺牲后,为了以绝后患,几十个敌人包围了张许崇的老家,将张许崇其余的几个兄弟残忍杀害,秘密扔进了金沙河。接着,敌人开始四处搜捕张许崇的妻女。

      张许崇的妻子赖桂秀是罗江人,生得白净秀气,曾是罗江一大美女,后来经亲戚做媒嫁给张许崇。张许崇和赖桂秀郎才女貌,一见钟情,婚后十分恩爱。赖桂秀虽然不识字,但是对丈夫张许崇的工作十分支持。张许崇带领着赤卫队神出鬼没和白狗子战斗,赖桂秀独自照顾女儿,伺候公婆,从不拖丈夫后腿。听闻张许崇被捕,赖桂秀茶饭不思,日夜抱着幼小的女儿默默流泪。耳边反复响起张许崇离家前的叮嘱:“桂秀,白狗子六亲不认,非常凶残,革命随时都有牺牲,我随时都有可能没命,万一我不幸被抓住,你不要急着救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把我们的女儿照顾好,让我们张家后继有人。”

       自从丈夫被捕后,赖桂秀一边带着女儿东躲西藏,一边想办法要救出丈夫。但是还是晚了,就在她绞尽脑汁还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疯狂的白狗子们迫不及待地将丈夫杀害了。

       那天,赖桂秀躲在登贤桥边的山坡上,牙齿把嘴巴咬出了血,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许崇倒在了血泊中,她晕倒在了草丛中……

       袁有发与张许崇是同一个村子的人,贫穷而善良。平日里,他对张许崇为贫苦群众抱打不平而心生敬意,特别是得知张许崇参加了赤卫队后,更是为张许崇的英勇无畏敬佩有加。张许崇被杀害的经过,袁有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怜的赖桂秀母女俩怎么过啊?

        一天深夜,一个戴着草帽的人敲开袁有发家的门,神秘地送来了一个一岁大的女婴。来人告诉他,孩子是张许崇的女儿,为了安全起见,女婴不适宜再由生母赖桂秀带养,希望袁有发夫妇把她当亲生女儿,保护好张许崇留下的唯一血脉。

       听完来人的介绍,袁有发是既惊喜又担心:惊喜的是张许崇的唯一骨肉还活着,担心的是自己能否担负得起抚养张许崇留下的唯一骨肉成人的责任。此时的袁有发已经55岁了,膝下已经有一个10岁的儿子袁郁彬。因为靠租种地主的田过日子,生活已非常艰难。

    “有我吃的,就有孩子吃的。再苦再难,我也要把她养大成人!”一想到张许崇的英勇、孩子的苦难,袁有发的担心一闪而过,没有犹豫与推辞,小心而又坚定地从陌生人手中接过女婴。

       赖桂秀含泪离开了上岭岗,回到了罗江的娘家躲了起来。红军长征后,白色恐怖越来越厉害,白狗子到处去清剿,为了怕连累娘家人,赖桂秀十分无奈地在罗江重新嫁人。

       袁有发一家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非常喜爱,取名“招招”,大名“袁招招”,寓意招来好运的意思。每次不明身份的人来村里打探、询问,袁有发夫妇就想方设法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女儿,同为苦难的周边邻居,也用善良帮袁有发夫妇圆着故事,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女孩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袁招招因为一岁多点就离开生母在袁家生活,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只是招招几乎遗传了父母的特点,生得水灵俊俏,人也很勤快,深得袁有发一家的喜欢。尤其是袁郁彬,对这个白捡来的妹妹非常疼爱,无论是放牛还是下田都带着妹妹,生怕妹妹受人欺负。袁招招长到18岁,说媒的几乎踩烂了门框,袁有发看着灵巧的养女,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张许崇夫妻。

       1948年,袁有发夫妇已70多岁,招招20岁已长大成人,袁有发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该是告诉招招身世的时候了。

       随后,袁有发把真相告诉了招招。招招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没有震惊,因为这些年来,总有一个罗江阿姨偷偷到家里来。这个阿姨每次来,总会给自己带点好吃的。她早已隐约感觉这个罗江阿姨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让你嫁给郁彬哥哥,你愿意不?愿意你就点点头,不愿意我们做嫁妆给你,把你嫁出去……”当听到养父袁有发这么问。

       招招含羞地点点头。其实,这些年来,郁彬哥哥早已住进了她的心里。按照当地习惯,袁招招改名张招招,嫁给了袁郁彬。

       1954年,就在张招招生下儿子袁金生的第二年,母亲赖桂秀专程从罗江来到祁禄山上岗岭村认亲。母女俩抱头而泣。从那年开始,每到清明,张招招都会带着香烛纸钱来到登贤桥桥头,对着巍峨的群山、滔滔的金沙河,祭奠自己的父亲张许崇。而自从和母亲公开相认后,张招招每年都要去罗江,陪母亲几天。她也从母亲的口中详细地了解到了父亲张许崇短暂而光荣的一生。

       1975年,政府把一块光荣烈属的牌子送到了张招招家里。张招招发誓要找到父亲的骸骨,重新安葬父亲。最终几经周折,才了解到当年张许崇被杀害后,张家兄弟趁着天黑冒死将哥哥的尸体背到上岗岭村一个叫下旱塘的地方草草掩埋。然而,由于张家兄弟随后惨遭白狗子杀害,埋葬烈士张许崇的具体位置至今还没有找到,这也成了张招招和儿子袁金生的一块心病。

        1993年春天,赖桂秀在罗江乡敬老院去世前,颤颤巍巍地从贴身衣服里摸出两枚银元,放到外孙袁金生手中,用微弱声音对外孙说道:“芬岳牯(袁金生的小名),你要一辈子听党的话,跟党走,要永远记住你们是红军的后人!”

       张招招一生养育了四女一子,无论再苦再难,从来不因为自己是烈士的后人向政府提要求。张招招一辈子务农,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还总是教育儿女们,要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要感谢共产党!

       儿子袁金生初中毕业后,回到农村,因为在生产队表现出色,先后当过民兵营长、团支部书记、人民公社经管员……2014年,袁金生从祁禄山镇政府光荣退休。今年78岁的袁金生一辈子勤勤恳恳,无论在哪儿工作,都喜欢和群众打成一片,他足迹遍布祁禄山镇的大小屋场,成了人人喜欢的“祁禄山通”。

     “这是外公生前热爱过的地方,我要替他好好看一看……”如今,袁金生儿女们个个事业有成,袁金生每天除了照顾好母亲张招招外,还主动当起了上岭岗村的社区志愿者。

      “我是党员,有一份热就发一份光吧!”听着儿子朴实的话语,母亲张招招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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