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周年】吴之理与章央芬 
在新四军红医队伍里，有许多杏林伉俪，他们向往光明，投身革命，舍生忘死，救死扶伤，共同为祖国独立、人民解放贡献了自己的聪敏和才智，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今天给大家说说新四军红医伉俪吴之理和章央芬的故事。
一、一对思想进步的医学院同学
吴之理和章央芬都是思想进步的医学专家，而且是一同走上革命道路，并喜结连理，成为铁军队伍里的红医伉俪。
吴之理是安徽省泾县茂林镇人，1915年8月出生，1931年，吴之理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附属中学，同年考入圣约翰大学预科。1932年，转入国立上海医学院读书。在这里，他和章央芬是同班同学，他们一同学习，一同宣传进步思想，参与抗日救亡。
1937年夏，吴之理以优等成绩读完本科到南京鼓楼医院实习。这年7月7日，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随之日军即加强了对经济重心上海的挑衅。8月9日，日军侵入上海虹桥机场警戒线滋事，并集中多艘战舰，以海军陆战队登陆。8月13日，集结驻沪陆军及海军陆战队万余人进攻我住沪部队，挑起淞沪战事。占领上海，又攻击苏南、南京。南京沦陷前夕，吴之理和逃难民众一起撤往武汉，在国民党陆军重伤医院工作，并报名参加林可胜教授在武汉组建的“红十字会救护总队”。这年底，新四军宣布成立，军部军医处处长沈其震招募人员，吴之理和郑迺光、戎和卿等一起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了新四军，并动员自己的女朋友章央芬，让她也来参加新四军。
章央芬是江苏无锡人，原名章茂兰，1914年出生。1931年17岁时就成为苏州省立女子师范的学生。1932年她用姐姐章央芬的毕业证书，报考了国立上海医学院，并以高分考中，进入国立上海医学院读六年制本科，从此就改名章央芬。在这里还遇到了同学吴之理。1937年夏与吴之理等一起到南京实习，吴之理在南京鼓楼医院，章央芬在南京中央医院。南京沦陷前，他们随难民一起逃往武汉，章央芬继续在中央医院实习。新四军军部宣布成立后，在吴之理的动员下，她和郑迺光、戎和卿等同学一起，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了新四军。院长劝她说：“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前线？还是在大后方做个好医生好啊。”但章央芬决心已定，坚持要走。院长只好对她说：“你的实习还没有结束，如果你一定要到新四军那里去，那你的毕业文凭就拿不到了啊。”章央芬谢绝了院长的挽留，干脆地答道：“国难当头，国家都没有了，还要一张文凭有什么用？”说完，与吴之理一起双双投奔新四军，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
二、一起走上革命道路亲密战友
说起他们俩一起走进革命队伍的过程，在吴之理和章央芬的回忆录中曾有过记叙。
1937年，他们在上海医学院面临毕业，正在南京进行毕业前的实习。“七七”事变、松湖战役相继爆发，南京告急。11月，他们随着医院转移到了汉口。吴之理报名参加中国红十字会战地救护队（即救护总队），章央芬在中央医院记叙实习。
那时叶挺军长正在筹建新四军。他把自己的老朋友医学博士沈其震请来担任新四军军医处的处长。沈其震接受任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募人员。他找到林可胜教授抄了一份名单，并逐个去找这些报名的人。在吴之理住的地方，沈其震见到了他的同学郑迺光，说明了来意。郑迺光看到沈医生诚恳的样子，答应等吴之理回来就转告他。下班后吴之理和另一个同学戎和卿回到住处。郑迺光说：“今天有一个沈医生来过了，请我们到新四军去当军医，还留下了地址。那人完全是一派学者风度，说话轻声细语的。”
吴之理、郑迺光、戎和卿一起来到沈其震住所，果然看到一个学者风度的人。沈其震把目前急需医生的情况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诚恳地欢迎他们来参加新四军，还说叶挺将军就在隔壁，问他们想不想去见一见。三个年轻人久仰叶挺将军的大名，非常高兴地去了。叶军长见到他们就说，欢迎参加新四军，赶快回去准备一下，出发的时间有人通知你们。如果有同学中有人愿意参加新四军也欢迎。沈医生的学者风度，叶军长的军人气概一下子就征服了三个年轻人，使他们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连待遇也没有谈，就决定要跟着叶军长走。吴之理还告诉自己的女朋友章央芬，让她也来参加新四军。
后来，章央芬告诉我，当时他们连新四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都不知道，只知道叶军长是个英雄，是坚决抗日的。沈医生为人可靠，跟着他们，肯定错不了。那时候他们满心想的就是抗日救国。谁坚决抗日，谁能打胜仗，他们就跟着谁走。
他们是最早参加新四军的医务人员。1938年1月1日，吴之理、郑迺光、戎和卿坐船去九江。1月2日到九江，当晚又乘火车去南昌。1月6日，找到了南昌三眼井，那里正在召开欢迎新四军到南昌的大会。吴之理在大会结束前赶到，看见蒋经国正在台上讲话。会后全体起立，唱《国共合作歌》。
草创阶段，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办医院谈何容易！首先是人员严重不足。吴之理和章央芬，还有他们的几个同学到处写信，找自己熟悉的同学和朋友来参加。吴之理除参加医疗工作外，还承担了采购设备和器材的任务。他们到皖南以后，那个地区正在流行疟疾。老百姓得病的很多，军队也被传染。沈其震手里哪里有这么多的药品？他又一次向他的老师求援。林可胜教授一次就拨给了他200万片奎宁和很多其他的药品，解决了大问题。年轻的医生们对沈医生钦佩之极。
那时上海、南京已经沦陷，沈其震首先从这些家乡沦陷的青年中挑选医生，又找到了宫乃泉、王聿先、齐仲桓、崔义田。宫乃泉是东北人，而且是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家乡沦陷后，一心要打回东北去。听说新四军去敌后打鬼子，需要医生，他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找上门来。后来又陆续找来了化验员李启宇、护士长杨光、护士薛和、戴锡彤、蒋智和、吴起、郑素文、刘球、潘代青、许寒冰……一个野战医院的基本队伍很快形成了。几年后，这一批年轻的医务工作者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成长为新四军各师的卫生部门的领导和骨干力量。
1938年1月，新四军军部迁到南昌，吴之理任新四军军医处外科主治医生、材料科科长，后从事伤科和卫生管理。7月，章央芬随新四军军部到达安徽泾县云岭。在这里，建立了新四军的两个医院，他们在医院担任主治军医。不久，吴之理担任新四军第3支队军医处处长。1940年4月，经批准吴之理去上海学习，期间，为军部购买药材并介绍从“皖南事变”中突围的干部给地下组织送返苏北。
三、一名合格翻译令史沫特莱称赞
史沫特莱是美国的进步记者，通过中国红十字会林可胜教授的介绍来新四军采访，但是她不懂中文。到了云岭，她向军部领导提出希望给她配一个女翻译，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在军部，还有一些外国记者也住在医院的宿舍里，原因就是医生们懂外语，便于交流，而且医院的伙食也比较好。当时懂英文的人不多，女的就更少，只有医生受过这种教育。解放前的医学院大多是外国人办的，即使是中国人办的，也会请一些外国教授，加上教材都是外文的，讲课也用外语，所以学医必须先学外语。倒不是说所有的医学院都用英语授课，也要看是哪一国的人办的医学院，其中也有用德语、法语上课的。章央芬和吴之理是上海医学院的毕业生。上海医学院虽然是中国人办的第一所医学院，但创始人颜福庆本人是在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接受的医学教育，又在国外工作多年，所以教材和教学全用英语。
新四军的领导人希望全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国家和人民更多地了解自己，支持自己，对史沫特莱的到来很欢迎，给她配一个翻译显然很有必要。史沫特莱每天要写大量的报道和信件。她写作的时候，章央芬仍然在医院里工作。史沫特莱采访的时候，章央芬给她当翻译。她们住的房间是隔壁。史沫特莱经常工作到很晚，打字机是她的宝贝。章央芬总是听到她的房间里深夜还传出打字的声音。史沫特莱在云岭住了将近9个月的时间，连续地报道中国军队的战况，这和章央芬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附近驻扎着一支国民党的军队，听说新四军来了一个美国记者，也欢迎她去采访。那时，国军和共军是抗日友军。新四军的领导支持史沫特莱去采访，章央芬陪着她去了。两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迎接她们的国军参谋长高大英俊，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史沫特莱采访了很多国军军官和士兵，还参观了生活设施。国军的生活条件显然比新四军要好得多，但是走进医务室却只有一些简单的药品，没有看到几件医疗器械，用于外伤的药品也很少。章央芬心里想，如果真的打起仗来，这样的医务室恐怕连给伤兵包扎都成问题。
为了欢迎美国女记者，晚上军营里举行了一个宴会。餐桌上铺了雪白的桌布，摆满了西餐餐具和玻璃酒具。参谋长和30多位军官带着夫人来参加宴会。夫人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化了妆，穿着旗袍和连衣裙。在国土一天天沦丧的日子里，前线部队竟然歌舞升平。
那天晚上，史沫特莱非常真诚地对章央芬说，新四军是真抗日，是和普通百姓同甘共苦的。她又指着背后说，他们大概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了。带着这么多漂亮的东西，怎么打仗？她抱着章央芬说，我喜欢你身上的灰布军装，这才是来打仗的。后来在她的《中国战歌》一书中，对章央芬的事迹有详尽的描述。
四、一对红医伉俪为人民救死扶伤
吴之理和章央芬在新四军中一直坚持到抗战胜利。他们救死扶伤，不仅为伤病员服务，同时也为根据地的老百姓服务。那时医务人员严重不足，为了尽快壮大这支军医队伍，他们办多期医务人员的培训班，甚至在根据地办过两年制的医学院。
1942年，三师进入阜宁地区，那一地区流行黑热病，很多村子里有30－50％的人口患有黑热病。这种病的死亡率高达85％。不少家庭因为这种病而死绝。因为是传染病，干部战士也有不少人被传染。而那时吴之理已经是三师的卫生部长。
三师领导非常重视。因为黑热病的传染源是寄生虫，治疗黑热病用的药物锑剂是有毒的，所以病人必须在医护人员的观察下进行治疗。患病的老百姓得知了新四军能治病，纷纷赶来，病人非常多。1944年，为了给更多的人治病，吴之理和章央芬一面办训练班，培养医护人员，一面借老百姓的房子，办起了黑热病的医院。病人太多，药品不够用，他们还自己制作了一部分锑剂，工作十分繁重。正是由于他们的忘我工作，三师治愈了近千名当地群众。有些病人出院时跪谢医务人员，高呼共产党万岁。
吴之理曾讲了一件趣事。1943年，部队过洪泽湖时，风浪大、船只小，吴之理不慎落水，警卫员急得要跳下去救他。而章央芬抱着孩子一边喂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他会游泳，你们不必下去。”
虽然章央芬思想进步，在工作中成绩卓著，但她总觉得自己出生于大知识分子家庭，小资情调的改造是个很长久的过程，她亲眼看见共产党员为了民族解放，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觉得自己还相差的很远，所以很长时间不敢申请加入共产党。她说，在父亲去世以后，家庭生活非常困难的时候，没有收入的母亲克服很多困难把她培养到大学毕业。母亲的恩情极大，自己一定要让母亲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因为这点“私心”，章央芬认为自己不够共产党员的标准。1948年，也就是在她参加新四军11年以后，在领导的启发和同志们的帮助下，她再三思索，下定决心，立志要献身共产主义事业，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五、一颗初心为人民奉献终生
吴之理在解放战争时期任西满军区卫生部部长、东北军区卫生部副部长兼沈阳中心医院（第一陆军医院）院长。
1950年10月，吴之理参加了抗美援朝斗争，担任志愿军司令部手术队领导工作，他率领医疗手术组随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抢救伤员，救死扶伤。次年6月，任志愿军后勤部卫生部部长、志愿军总防疫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在朝期间，吴之理团结全体白衣战士，克服种种困难，艰苦奋斗，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1954年初回国后，吴之理任第二军医大学校长。1955年任中华医学会副会长兼上海分会会长。1961年任总后勤部科技部副部长。1962年至1965年，出任空军后勤部卫生部部长。1978年至1984年，出任军事医学科学院副院长、顾问。期间，还曾任总后勤部卫生部医学科技委员会常委、第二军医大学教授和军事医学科学院研究员为部队卫生勤务工作和军事医学教育科研事业发展作出了贡献。吴之理勤于著述、著作颇丰，早在战争年代，曾创办《先锋医务》并出版专著。1980年组织编写《医学提要》，介绍中医预防和军事医学等30个学科基础医学。主编有《抗美援朝战争卫生工作总结》《实用医学大词典》《自豪的回忆》《吴之理医学文选》《吴之理医学文集》《创伤外科学》《各部骨折固定姿势和石膏绷带范围图谱》等。还曾担任《中国医学百科全书？军事医学卷》的副主编。
1955年9月，吴之理被授予大校军衔，荣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1988年7月被中央军委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功勋荣誉章。离职休养后，吴之理享受副兵团职待遇。
章央芬在解放战争期间曾任白求恩医学院教员、东北军区总医院内科副主任医师，1949年在沈阳东北军区中心医院立三等功。
1950年转业后，担任沈阳中国医科大学妇婴学院院长，创办新中国第一批妇幼保健机构，获得中央卫生部表扬。1954年调上海第二医学院任副院长，参加了上海第二医学院初创时期建校领导工作。1961年调任北京中国医科大学（现协和医科大学），先后任学校教务长，协和医院副院长，学校副校长。1973年，她力主招回协和医大只读一至三年的300余名学生进行进修、“回炉”深造，挽救了一批医学生。她曾赴匈牙利、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等国考察访问。编写和制作了军队医用教材和教具，并发表论文多篇，为我国和军队的医学事业作出了较大的贡献。曾当选为第一次全国妇女大会代表，第一、第二、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吴之理和章央芬这对红医伉俪，生活、战斗在一起，风雨同舟，荣辱与共。2004年时为二老举行钻石婚典礼，二老不无感慨地说：从1932年在上海医学院同学，相识相知已经整整72个年头；1937年底一起参加新四军，共同战斗已有67个冬夏；1941年在上海结婚，相依相伴也已经63个春秋。从青春焕发到夕阳写照，从花样年华到两鬓结霜，他们一直真情相守。回顾90载的人生历程，二老十分满足：“年轻时，我们追求理想，共同奋斗；退休之后，两人朝夕相伴，彼此关怀。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我们都十分满足。再看着今天蒸蒸日上的共和国，我们真很欣慰……”吴老笑着补充道：“就是现在去见马克思，我们也不遗憾了！”
2008年8月22日，吴之理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2011年1月23日，章央芬同志在北京协和医院逝世，享年97岁。
【参考资料】
1、吴之理，珍贵的回忆，齐齐哈尔文史资料第二十五辑《医疗卫生史料》，2001年。
2、徐向林、姚梦，军民鱼水情 团结如一人，盐阜大众报，2021年6月9日。
3、林西，走过钻石婚章央芬和吴之理，中老年保健，2004年11期。
4、整齐，朝鲜战场上的生命卫士，2019年。
5、军事医学科学院网站，原副院长吴之理逝世，2008年9月2日。
6、铁军传媒网，云岭军部的女军医章央芬，2017年6月29日。
7、360百科，吴之理，章央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