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周年】“紫石英”号事件的前台幕后
意外发生的“水陆大战”
1949年4月中旬，人民解放军各路参战部队先后抵近长江北岸，与国民党军江防部队隔江对峙。此时，长江航道已处于封闭状态，不见轮烟帆影，更无百舸争流的繁忙景象，黄金水道上一片沉寂。设在各个前沿阵地的炮兵观察哨所高度戒备，透过望远镜，密切监视着对岸国民党军阵地上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一场真枪实弹的“水陆大战”意外发生了。
20日早晨，江面风平浪静。一艘悬挂着英国国旗（米字旗）和英国海军军旗（白船旗）的“紫石英”号轻型护卫舰从下游开来，上午8时30分到达雷公嘴岛（英国人称玫瑰岛）附近江面，右前方是扬州东南口岸三江营。
这里是第三野战军第8兵团的预定渡江作战区域，配属8兵团的三野特纵炮兵第3团在此配置了2个炮兵连（1连、7连），奉命以火力支援步兵渡江，同时阻击解放军渡江时可能出现的国民党海军及外国军舰。进驻阵地时，团长李安邦、政委康矛召根据特纵司令员陈锐霆的指示，召集干部会议讨论渡江时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采取的对策。陈锐霆特别强调，干部会议要着重研究如何打军舰的战法，对军舰射击时应以位于各连中央的火炮为基准，进行齐射，运用好交叉火力，争取首射命中。陈锐霆似乎有先见之明，军舰真的来了。
在解放军即将渡江的关键时刻，“紫石英”号贸然闯入解放军控制的江面，干什么？负责封锁江面的特纵炮兵3团7连随即向英舰发射炮弹进行警告，英舰未予理睬，仍然毫无顾忌地傲然前行，9时30分左右进入三江营江段。
三江营江段距扬州东南20公里，距镇江东北30公里，与江中沙洲扬中岛隔江相望。“紫石英”号所处的三江营水面沿岸是长江附近水域的要点，地处长江、大运河和淮河的交汇处，地势高于周围，从这里向南眺望，运河里的舟楫、周围的港汊，都收入眼帘。这里江面较窄，是很好的进攻出发地，便于步兵从这里扬帆起航，而对岸扬中岛平缓、开阔的沙洲无疑又是一片很理想的登陆场，是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的关键位置。
“紫石英”号逆水西行对解放军即将发起的渡江战役构成严重威胁，特纵炮兵3团7连连长赵成斋见警告无效，便下令炮击军舰，1连也随即加入战斗。“紫石英”号开炮抵抗。霎时，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中弹的江面掀起一个个高大的水柱。一阵炮战下来，“紫石英”号的舰桥和轮机舱被多发炮弹命中，炮弹击中了舰桥和舵机，舰长斯金纳重伤（第2天死亡），第一副舰长韦斯顿受伤，航行图几乎全部焚毁。炮弹击中了驾驶室，操舵手当场毙命。最要命的是操舵手倒下时，将舰舵卡死了，导致“紫石英”号失控，直愣愣的向浅滩撞去，在靠近南岸扬中雷公嘴岛外150码的泥滩上搁浅后，慌忙升起一件白色的衬衣当白旗。
这是英国军舰一百多年来第一次对中国人升起白旗！
解放军炮兵见状便停止了炮击。
11时30分，英国“伴侣”号驱逐舰从南京港出发增援，13时45分左右靠近“紫石英”号，遭到特纵炮兵3团1连和7连的炮击，舰桥中弹，舰长罗伯臣负伤，两座前主炮被击毁，遂调头向下游逃跑时，进入特纵炮1团的火力范围，再次受到猛烈的炮击，10人阵亡、12人受伤，带着满舰创伤，连忙逃往下游江阴。
远在香港的英国远东舰队总司令部收到两艘英舰相继在长江中弹受创的报告时，舰队总司令布朗德海军上将远在伦敦，副总司令梅登海军中将即登上舰队旗舰“伦敦”号重巡洋舰，并率“黑天鹅”号轻型护卫舰由上海赶赴长江出事地区。20日晚上8时，“伦敦”号在江阴江面与“伴侣”号和“黑天鹅”号相聚。梅登中将看见“伴侣”号遍体创伤，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便命令该舰返回上海抢修。
21日早晨，梅登中将率“伦敦”号和“黑天鹅”号从江阴出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溯江西驶。“伦敦号”排水量近万吨，有双联203毫米炮4座、双联102毫米炮4座、八联2磅乒乓炮2座、单管20毫米厄利孔机炮10座，远超解放军装备的火炮。正是梅登自持武力凶猛，旁若无人的在泰兴口岸江面抛锚停泊了下来，手拿望远镜不停地向北岸窥测着。
这里是第三野战军第10兵团的预定渡江作战区域，23军计划将于21日傍晚渡江。现在，3艘英国军舰停泊江中，给即将开始的渡江作战带来巨大威胁。23军部队发射了3发黄色信号弹警告，英舰见状正在犹犹豫豫时，配属10兵团的特纵炮兵6团一位炮长自行向英舰开炮了。就这样，中英双方又展开了大规模的炮战。
解放军的炮兵阵地设在江堤上，可以直射英国军舰，而英舰认为解放军炮兵阵地布置在江堤后方，于是越过江堤射击，炮弹落在了正在准备渡江的23军68师202团、69师205团的集结部队中间，202团团长邓若波当场牺牲。
邓若波是渡江战役中解放军方面牺牲的最高职务者，而他的家乡就在一江之隔的镇江丹阳，距炮战江段只有30公里。4月23日，他牺牲后的第2天，丹阳解放。
“伦敦号”与“黑天鹅号”仍没有放弃营救“紫石英号”的想法，继续冒着炮火向上游驶去，冲过炮兵6团的火力范围之后，又撞进了炮兵1团的防御阵地，遭受到4门榴弹炮的轰击。“伦敦号”多处中弹，指挥室被击中，舰长受伤，炮弹的碎片还擦破了梅登中将的海军制服，让他胆气尽失，遂命令放弃援救返回江阴。下午14时左右，经过炮兵6团的防区时又遭受到猛烈的炮击，两艘英舰伤痕累累。14时，“伦敦号”与“黑天鹅”号经泰兴七圩港，与“伴侣号”汇合后向下游驶去，并于当天夜里回到了上海。
两天3次炮战，这次规模最大、后果最严重，造成英国海军和解放军多人伤亡。英方“紫石英”号舰长阵亡，副舰长负伤，船员死亡17名，负伤20名；“伴侣”号舰长负伤，舰员死亡20名，负伤13名；“黑天鹅”号船员负伤7名。人民解放军伤亡252人，野炮被击毁两门。
4月20日20时，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23日，南京解放。
成为世界舆论焦点
真炮实弹的“水陆大战”引起了世界广泛关注，各主要新闻机构特别是英国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跟踪报道:
4月20日，英国《世鉴日报》（《泰晤士报》前身）：“中国红军炮击英国战舰”。
同日，英国《每日信使报》：“英国战舰沿长江行驶遭岸炮轰击，报告称死伤严重”。
同日，英国《先驱报》：“长江前线爆发战争，中国红军炮击英国战舰”。
21日，路透社纽约综合报道：“共军在杨子江炮轰英国四艘军舰……”在美国引起了轰动。美国权威方面对英海军死伤之重感到惊讶，所有纽约报纸均以最大字体刊发了此条新闻。
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开始前曾担心美军的介入与干涉，没想到渡江前线部队却与英国军舰发生了严重冲突。
23日，中央军委指示前线部队：“（英舰）如敢再犯，则打击之”。对于“紫石英”号，“（解放军）占领镇江后应即俘获解除武装”，但“不侮辱其船员，对其伤员要予以医治”。
因“紫石英”号舰长重伤而亡，英国海军部任命英国驻华副武官约翰·柯伦斯海军少校代理“紫石英”号舰长，负责处理相关善后事宜。他与南京英国使馆的助理陆军武官和美军的一位军医，连夜乘坐一辆从澳大利亚大使馆借来的吉普车经陆路到达镇江。此时，“紫石英”号借江水涨潮浮起，驶入大运河口暂避。次日上午，柯伦斯得到国民党军一名汽艇驾驶员的帮助，找到并登上“紫石英”号。他见船上破损残毁，尸体横陈，便命令幸存舰员为死者举行简单的水葬。
此时，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尚未成立，英国与中共并无直接联系，解放军又不承认英国驻中华民国外交人员的身份。所以，此次事件通过外交途径解决的可能被排除了。
24日，解放军总部通令各兵团，凡参加与英舰作战的各部队，速将作战情况及伤亡人数上报总部。25日，解放军总部饬令有关部队迅速查明“紫石英”号位置，并派部队予以“监护”。
26日，特纵炮兵3团在谏壁东窑头江畔发现“紫石英”号。团政委康矛召奉命通知柯伦斯：由于英舰此次行动的目的并非是参与中国内战，解放军准备与英军谈判解决“紫石英”号问题。但英国政府必须为英国军舰擅自进入中国内河攻击解放军，使解放军伤亡252人，英方应该认错、道歉、赔偿损失，并保证不得再犯。在谈判期间，军舰必须老老实实原地不动，解放军已经在紫石英号的下游布置了几个炮群，如果军舰擅自移动或者企图逃跑，将格杀勿论。
此时，“紫石英”号已移动到镇江以东的谏壁镇东窑头村附近江面。柯伦斯答应并承诺 “本舰（“紫石英”号）即停留原处，直至获准移动之时。”
从26日开始，英国国会下议院围绕“紫石英”号事件进行辩论。时任英国首相的艾德礼称，英国军舰有国民政府的许可，有在长江航行的合法权力；有议员指出，英国军舰在中国内河的航行权已在1943年的《中英新约》里废除，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强渡长江前几个小时进行这种带有挑衅性的航行，显然会引起共产党军队的愤怒；前首相丘吉尔叫嚣应该将航空母舰派到远东，进行“武力报复”。
英国下议院的辩论引起了我方的高度关切。4月3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以发言人李涛将军的名义，发表了毛泽东亲笔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为英国军舰暴行发表声明》——
毛泽东义正词严地指出：我们斥责战争贩子丘吉尔的狂妄声明。中国人民解放军有理由要求英国政府承认错误，并执行道歉和赔偿。人民解放军要求英国、美国、法国在长江黄浦江和在中国其它各处的军舰、军用飞机、陆战队等项武装力量，迅速撤离中国的领水、领海、领土、领空，不要帮助中国人民的敌人打内战。强调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府，坚决不会接受外国政府的所有威胁性行动，并表示中国共产党愿意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领土主权完整独立的基础上，与外国政府建立外交关系。
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在国际外交舞台上已经屈辱了一百年！
这次“紫石英”号事件，中国人第一次敢于顶天立地地站出来，昂首挺胸地向帝国主义列强开炮，捍卫自己的尊严和领土主权！
一场“马拉松”式谈判
中国人民解放军镇江前线司令部提出，对滞留长江的“紫石英”号应以由当事的双方就地解决为好，并得到了上级的批准。
5月18日，解放军镇江前线司令部派出一个排的士兵“保护”“紫石英”号，由于他们缺乏基本的军舰常识，没有控制电讯室、轮机舱、驾驶舱等要害部位，又没有保持高度警惕，导致后来被英军解除武装，致使“紫石英”号逃逸。这是后话。
同日，炮兵3团政委康矛召致函“紫石英”号舰长柯伦斯少校：“中国人民解放军镇江前线司令部对于英国海军军舰于4月20日侵犯中国人民解放军阵地之暴行，决定经由谈判解决。康矛召上校已受镇江前线司令部指派为谈判代表，要求肇事英舰所属舰队长官指派该当事军舰舰长之适当军官担任英国舰队方面之代表，举行此项谈判。”
于是，一场长达10个星期的“马拉松”式谈判开始了。
23日，柯伦斯要求亲自递交英国远东舰队总司令布朗特海军上将致中国人民解放军镇江前线司令部袁仲贤将军的一封电函。第2天，柯伦斯在特纵炮兵3团团长戴国良的陪同下，来到镇江前线司令部。
袁仲贤时任第八兵团政治委员兼镇江前线司令部司令员，毕业于黄埔一期，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新中国成立后出任驻印度首任大使，待人谦和，处事镇静。他从柯伦斯少校手中接过用火漆加封的电函，这信是布朗特海军上将用电报发给“紫石英”舰，由舰长署名转交的。
电函上说，“‘紫石英’偶然事件”的讨论已由英国大使在南京开始。布朗特表示他无权对责任问题作任何讨论。布朗特提出“不予‘紫石英’号安全航行的唯一理由，可能是它的移动影响到军事行动……出于任何其它理由的扣留当会产生最严重的国际后果，最好是将‘紫石英’舰向下游航行的事，由有关海陆军司令官之间解决。”布朗特请求准许“紫石英”号安全通过所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所控制的地方而下驶。
袁仲贤义正辞严的指出，“英国军舰侵犯中国内河及闯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阵地行为，是中国人民所不能原谅的。”“所谓在南京已开始的谈判完全不确。至于英舰应履行的责任问题，可与我的代表康上校谈。”说完，起身告辞。
这时，康矛召上校向柯伦斯递交了一份备忘录，列举了“紫石英”号及其它肇事英舰曾武装侵犯中国内河及中国人民解放军之阵地，造成中国人民解放军伤亡252人及解放区人民之巨大损失。因此，康矛召要求英国舰队之代表履行下述责任：一、承认英国军舰的上述行为是错误的，并向中国人民解放军道歉；二、赔偿中国人民解放军及肇事地点人民所受之损失；三、我方准备在贵方履行上述之责任后，即与贵方讨论肇事英舰及其人员移出长江之办法；四、本备忘录所列各项请即转报英国远东舰队总司令为荷。
柯伦斯阅读《备忘录》后表示，他将转告英国远东舰队总司令。
康矛召向柯伦斯指出，英国军舰没有权利进入中国内河，而且长江直到现在还处在战争状态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在1947年2月1日就庄严声明：凡在1946年1月10日以后，由国民党政府单独签署的一切丧权辱国条约及一切其它损及到中国领土主权完整的协定谅解，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国人民均不承认。
柯伦斯记录了这一段声明内容。
25日，特纵炮兵3团把“紫英石”号受伤的两名水兵治愈送回原舰。柯伦斯在谢函中称，“这是中国人民对英国人民友谊的举动。”布朗特海军上将也写了谢函。
27日，布朗特致电袁仲贤，解释对有关舰只调动的时机的考虑。5月30日，布朗特提出修改电函内容。这些字句的增删，充分暴露了他之前电函所根据的情况是不真实的。该函臆造的所谓国共两军的“停战协议”、“人民解放军的最后通牒”，以及英舰通过“可能变为战场之处”的种种遣词，纯粹是为了粉饰英舰在执行“和平的使命”而虚构。
康矛召对布朗特在两次电函中提到所谓“国际上的严重后果”和“最不幸的纠纷”是否有对人民解放军威胁之意？柯伦斯予以否认。康矛召向柯伦斯强调，中国人民经历了八年抗日战争和三年来同强大帝国主义支持下的国民党反动派政府的艰苦作战，并赢得胜利。中国人民是有力量而不为任务威胁所屈服的。
柯伦斯在一份备忘录中提到“紫石英”号的燃料与给养时说，布朗特认为，假如袁仲贤将军不考虑放行“紫石英”号，则他就当然的认为袁将军将承担“紫石英”号的燃料与给养供应。康矛召当即表示，“紫石英”号不在人民解放军的“客单”之内，如果该舰对燃料和给养有所需求时，可以从市场上买到。
渡江战役总前委研究分析了前期双方的谈判问题，认为，作为海军大国而经常在中国趾高气扬的英国舰队在这次事件中，既打了败仗又被抓住辫子，处境虽然狼狈却又绝不甘心赔偿道歉。解放全国的步伐已势如破竹，不宜在这种主要表现为军事性的谈判中长期僵持。因此，总前委向中共中央建议，我方可以做出让步，但坚持英方必须认错。如英方承认英国诸舰未获中国人民解放军允许，擅自侵入中国内河及中国人民解放军防区是其基本错误，则我方可先行放走“紫石英”号，而将英方向我道歉赔偿的问题留待继续谈判解决。
经中共中央的批准，袁仲贤于6月20日向柯伦斯提出了在英方承认其错误的前提下，中方可先行放走“紫石英”号的新建议。袁仲贤还表示，如布朗特同意此方案，即可研究在交换一项正式信件后放行“紫石英”号。换文内容包括：一、英方承认基本错误；二、我方允许“紫石英”号驶离；三、其它问题留待以后去谈。
6月24日，布朗特欢迎袁仲贤之提议，并希望由此达成双方同意“互表遗憾”而迅速放行“紫石英”号之基础。我方表示，我方没有什么要向英方表示遗憾之处。以后英方又改为“本人深信阁下对所致双方之伤亡，将深感本人之深切遗憾”。我方不同意这些看似出于礼貌，实则有互分错责的含义之词。
对英方承认基本错误的措词，双方曾多次折衷。英方先只承认“紫石英”一舰的“过失”，后才承认有4艘英舰卷入，但又以布朗特已赴日本，不能亲笔签字，只能以电报授权别人签字。柯伦斯提到他已得到授权，可以这样做，又提出拟授权英国大使馆武官董纳生上校代签，还说此种换文不能具有法律效力。
康矛召表示，谈判结果一定要具有法律效果，没有授权的讨论和签字都将成为废话。我方看出英国海军当局不甘心在舰队受挫和“紫石英”号滞留长江的窘境下，同解放军进行有关英舰责任的谈判。远东舰队最初只要求解放军放行“紫石英”号而不涉及责任问题，后来英方想在“互致遗憾”的措辞下造成双方“分担责任”的印象。此计不成，英方又以极为浅薄无稽的借口回避授权其担任谈判和签字的代表，以图我方放走“紫石英”号。
7月28日，布朗特提出了一个交换文稿，如袁仲贤同意则将授权柯伦斯签署。文稿的内容如下：一、我要求准许皇家海军“紫石英”号安全下驶长江出海；二、我认为皇家军舰“紫石英”号未得中国人民解放军同意，于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进入前线地带为招致误会之基本因素。皇家军舰“伦敦”号、“伴侣”号及“黑天鹅”号亦均未得中国人民解放军之同意而进入前线地带；三、双方上级当局今后要求进行任何调查或谈判，英国方面皆不反对，本人同意，如任何一方要求讨论时，均可包括长江事件之任何问题。在此事件中皇家军舰“紫石英”号、“伦敦”号、“伴侣”号及“黑天鹅”号曾牵涉在内。
布朗特还称，如不能基于此电达成协议，则他愿乘一艘驱逐舰上溯长江，还请袁将军设法允许一架飞机将他的授权书送往南京。
此时，我军已经获悉英国派驱逐舰在长江口活动，有伺机潜入长江劫走“紫石英”号或配合“紫石英”逃走之可能。鉴于此，我方重申如“紫石英”号擅自逃走，定予以坚决打击。
7月29日，人民解放军南京司令部召集有关人员分析布朗特28日致袁仲贤的电文，研究对策。没想到，第二天晚上9时，“紫石英”号就向长江口逃跑了。可见，布朗特推说的“授权”，完全是为英舰蓄意逃跑的骗局而预设的鬼把戏。
“紫石英”号夜遁逃脱
事实上，英远东舰队及柯伦斯一直在酝酿、策划“紫石英”号的逃跑计划。后来解密的英远东舰队与“紫石英”号的来往密电显示：7月底，哥丽亚台风将登陆长江中下游，你舰可以考虑利用这个机会突出重围。柯伦斯也向布朗特表示，谈判无望，突围恐怕是“紫石英”号唯一正确的选择。他向布朗特报告说，自己登舰后第一天就开始考虑突围这个问题，“紫石英”号做了修复损伤择机逃走的准备，但对长江的情况一无所知，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已对长江各重要关口的流速、潮汐、水文等做了大量的功课，为突围的成功增加了把握。
考虑到突围危险性太大，250公里的航程均在解放军控制之下，两岸还有大量解放军的炮兵阵地，布朗特便把突围的决定权交给了舰长柯伦斯。柯伦斯权衡再三，最后决定利用台风到来、潮汐落差与江水上涨的时机摸黑突出重围。
7月30日下午，柯伦斯与“紫石英”号剩余的68名官兵开始了突围行动。先是解除了驻舰一个排解放军士兵的武装，并把他们关进了底层船舱，然后用黑色帆布把炮塔及军舰容易反光的地方遮住，又给锚机加了润滑油，防止起锚时发出声响，预热了发动机，计划当晚21时行动。时间到时，柯伦斯又改变了主意，他下令再继续等候几分钟，待月亮完全躲入云层后再行动。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在此时，灯火通明的长江客轮“江陵解放”号从江面上驶过，航速为13节（即每小时25公里），柯伦斯一看天赐良机，当即下令启锚开船，全舰实施灯火管制，悄悄地跟在客轮的后面向下游驶去。21时15分，跟在“江陵解放”号后面的“紫石英”号被解放军炮艇发现，遭到炮艇和岸边的射击。“江陵解放”号见状关掉了全船灯火，希望避开炮击——在没有月光的夜晚这样做是巨大的错误。十几分钟后，“江陵解放”号与“紫石英”号在大港荷花池附近江面，遭到解放军从江岸两侧共4个炮兵群的射击。黑夜中的客轮被岸炮误击，中弹燃烧下沉。柯伦斯急忙命令“紫石英”号施放烟幕，转舵超越燃起大火的客轮，独自摸黑向下游开去。“江陵解放”号伤亡惨重。事后统计，除船员以及少数乘客被救（约90余人）外，绝大多数的乘客溺亡，成为“紫石英”号事件中的无辜牺牲者。这是英军对中国人民犯下的又一罪恶。
“紫石英”号虽然闯过了镇江天险，但前面250公里的水路还有江阴要塞100余架岸炮、华东海军的军舰以及吴淞口炮台的巨炮。而且，镇江的解放军已通知江阴和吴淞的驻军，“紫石英”号擅自逃跑，决不能放走它。
柯伦斯逃跑前做足了功课。他借江水上涨之利，指挥“紫石英”号贴近长江南岸行驶，避开了抗日战争初期国民党军用来封江的沉船。之后，他又利用江阴要塞炮台的死角掩护，关闭轮机，顺水摸黑向下游飘流了十几分钟，竟然蒙混闯过了要塞炮兵。
为了争取时间，柯伦斯登上舰桥引航，将“紫石英”号的夜航速度提高到惊人的19节（即每小时约35公里）。然后，他凭借对潮汐和台风对航道水深影响的精确推算，毅然选择崇明岛以北的一条废弃的浅水航道，再次躲过了封锁崇明岛南侧航道的三野炮兵吴淞口炮台的解放军大炮，用仅剩的9吨燃油出奇制胜地冲出了长江口。
黎明时分，“紫石英”号与驶入长江接应的英国海军“协和”号驱逐舰汇合，放下救生艇，将一个排的解放军士兵放回。“紫石英”号从“协和”号接受补给加油后，终于逃出了长江。
“紫石英”号逃脱后，英国政府发表声明称“将在适当的级别上讨论4月事件的责任问题”。由于英舰已经脱离控制，我方在谴责“英帝国主义”之外没有再提责任问题，双方的谈判于是不了了之。
“紫石英”号事件就此落幕。
这次事件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就在事件发生后不久，英美等国家的军舰纷纷撤离上海。这也是近代以来帝国主义炮舰外交政策在中国的破产，一举改变了中国“逢洋必败”的历史。
这是英国的“炮舰政策”在中国的终结！更是列强的炮舰政策在中国的终结！
【附言】
“紫石英”号于1952年退役。1956年，英国拍摄《扬子江事件》电影。在事件中接任舰长的柯伦斯担任军事顾问，已编入预备役的“紫石英”号作为道具使用，没想到在拍摄爆炸场面时严重受损，随于1957年报废并解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