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 营

  [夜,军营,帅帐。]

  [两对军士上场,站立两厢。]

  [孟良、焦赞上,列两厢。]

  [杨延昭上]

  杨延昭 (念)宋辽两国动刀兵,

  黎民百姓不太平。

  辽邦摆下天门阵,

  意欲长驱进都京。

  (白)本帅,杨延昭。宋王天子驾前为臣,奉旨戍边,捍我疆土。那辽邦屡屡犯境,终未得逞。辽军元帅萧天佐请来一个修行多年的妖道,数月之前摆下一座天门大阵,定要与我一决雌雄。怎奈我军不识此阵,无法破解,令人愁眉不展。幸喜我儿宗保收得桂英为妻。那穆氏桂英自幼受异人传授,攻杀战守,样样皆能,攻破此阵是成竹在胸。前日,我家老母不顾年迈苍苍,押运粮草,送至军前。粮草充足,军威大振。本帅已布置停当,明日拂晓十路进兵,定要一战而胜,大破天门。

  [杨宗保、穆桂英上。]

  杨宗保  启禀父帅,适才孩儿我巡营之时,有一形迹可疑之人擅闯军营,被我拿获了。请父帅定夺。

  杨延昭  押进帐来!

  杨宗保  押进帐来!

  [杨延辉反剪二臂,被二军士押上场]

  [二军士下]

  杨延辉  (唱)公主骗来金鈚箭,

  助我脱身离北番。

  只身夜驰二百里,

  闯进宋营探慈颜。

  杨延昭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军营?

  杨延辉  怎么,你连我这个四哥都不认得了吗?

  杨延昭  啊?四哥?哎,十五年前,我父子奉命出征,反击辽寇入侵,可恨那潘洪老贼……

  杨延辉  这些往事么,我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延昭,你下得位来,仔细地观瞧,你看我是哪一个呀?

  杨延昭  ﹙离帅案,走进延辉仔细观看。突然扑上前去,紧抱延辉双臂﹚你是四哥?

  杨延辉  我是杨延辉。

  杨延昭  你是我那日日思、夜夜想的四兄长?

  杨延辉  本来——是我——

  杨延昭  兄长啊——﹙边松绑﹚

  ﹙唱﹚想当年父子们鏖战金沙滩血战两狼山,

  潘仁美设毒计害我杨家个个命丧黄泉。

  令公老父他含恨碰碑死,

  七第他搬救兵被潘贼乱箭穿。

  四兄八弟无音讯,

  五兄出家五台山。

  只有小弟我脱虎口,

  镇守三关到今天。

  不知四兄栖何处,

  为何今日才团圆?

  杨延辉  一言难尽……六弟,我时日甚少,要即刻见母,见了老母,再细细道来。

  杨延昭  哦,哦,是了。宗保、桂英,快快见过你四伯父。

  杨宗保  侄儿宗保……

  穆桂英  侄媳妇穆桂英……

  杨、穆  拜见四伯父。

  杨延辉  快快起来。

  孟良、焦赞  参见四哥。

  杨延辉  请起。

  杨延昭  四哥,老母现在后帐,你我弟兄快去见母。

  [众下,闭幕。]


  见  母

  [幕启]

  [一桌一椅。佘太君上。]

  佘太君  (白)可恨辽邦犯我边境,我儿延昭奉了圣上的旨意,镇守边关,拒敌保土。如今,三月有余,双方相持不下。前者,我儿发来告急文书,是他言道军前急需粮草。怎奈朝中无有良将,老身我只好率领八姐、九妹与众家儿媳,押运粮草,送至军前。明日,我军将十路进兵,直捣天门。祈求上苍保佑,我十路大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杨宗保  (上)启禀祖母,我那四伯父他回来了。

  佘太君  哪一个?

  杨宗保  四伯父。

  佘太君  啊?

  [杨延辉、杨延昭上。]

  杨延辉  (唱)十五年日思夜想见慈颜,

  到今日骗箭过关方如愿。

  [辉快碎步到母身前,跪在膝下]

  杨延辉  (白)不孝孩儿四郎延辉叩见母亲。

  佘太君  (左看右看)你是我儿延辉?

  杨延辉  正是孩儿。

  佘太君  你,你,你……一十五年以来,你,你往哪里去了?叫为娘我……(哭)儿啊……(用手扶辉,辉站起)

  佘太君  (唱)十五年日思夜想众儿男,

  杨延辉  (唱)我也是坐卧不安思家园。

  佘太君  (唱)想当年你父率兵去出战,

  杨延辉  (唱)我弟兄七狼八虎到阵前。

  佘太君  (唱)潘洪贼设下毒计私仇报,

  杨延辉  (唱)害得我杨家儿男丧黄泉。

  佘太君  (唱)我的夫令公继业碰碑死,

  杨延辉  (唱)孩儿我寡不敌众被俘到北番。

  佘太君  (白)怎么,我儿被俘北番?又是怎样留得性命呢?

  杨延辉  母亲呐!十五年前,孩儿被俘。押至银安殿上,就要问斩。那萧太后见孩儿我仪表堂堂,威风凛凛,顿生爱惜之情。

  佘太君  她对我杨家就无有怀恨之心么?

  杨延辉  那萧太后问道,你姓甚名谁,从实言讲。

  佘太君  你又是怎样答对的呢?

  杨延辉  孩儿言道,我乃宋军将领,姓木名易。

  佘太君  木易?

  杨延辉  孩儿我将“杨”字一分为二,化名木易。

  佘太君  (笑)我儿倒是十分的机警。延辉,我来问你,你化名木易,她就无有疑心了么?

  杨延辉  倒也不疑。

  佘太君  后来呢?

  杨延辉  孩儿我化名木易,侥幸不死,留在宫中,作一杂役。

  佘太君  你做了一十五年的苦役?

  杨延辉  哎呀!母亲呐!也是苍天有眼,也是孩儿我命中注定。那萧太后膝下有三个女儿,三女铁镜公主,年方一十九岁,尚未婚配。她见孩儿我为人忠厚,仪表不凡,十年前将三公主许配孩儿为妻。我,我,我,我做了她的东床驸马!

  佘太君  怎么,你做了那个萧老婆子的东床驸马?

  杨延辉  正是。

  佘太君  (十分气愤)你……大胆的奴才!

  (唱)   一席话不由我气满胸间,

  骂一声小奴才胆大包天。

  宋辽两国连年征战,

  萧太后与我主不共戴天。

  四郎儿你被俘本该慷慨就义死,

  大不该贪富贵享荣华苟且偷生在人间。

  杨延辉  (唱)我本当取大义慷慨赴黄泉,

  怎奈是国耻未雪家仇未报心不甘。

  孩儿我暂且栖身番邦地,

  都只为择机而动免征战。

  佘太君  (唱)你身为辽国三驸马,

  岂能够倒反出边关?

  杨延辉  (唱)我虽为北国三驸马,

  又怎能忘却了国仇家恨助北番。

  佘太君  (唱)别人你可勿挂念,

  铁镜公主怎周全?

  杨延辉  (唱)铁镜待我恩非浅,

  思母恋妻泪常涟。

  佘太君  (白)听他言来,我儿延辉与那铁镜公主定是恩恩爱爱呀。延辉——

  杨延辉  母亲。

  佘太君  我来问你,你与那铁镜公主可有一男半女?

  杨延辉  有,有,有。长子宗义八岁有余,幼子宗英尚在襁褓。

  杨延昭  啊,母亲,适才四哥言道,此番回得宋营,多亏了我那四嫂铁镜公主。

  佘太君  怎么,那铁镜公主她……

  杨延辉  母亲呐!数日之前,孩儿我闻听老母押粮运草来至军前。我便产生探母之念,怎奈无有令箭,难以过关。我在宫中一连数日愁眉不展。公主她猜透我是定有心事,再三逼问。我,我,我不得不据实相告。

  佘太君  哎呀!四郎儿,你糊涂了哇!你据实相告,那铁镜公主岂能容你?

  杨延辉  公主她听我述说前情,非但未怒,反而顿生怜悯之心,骗来了金鈚令箭,我才得以脱身,来见老母。

  佘太君  如此说来,那铁镜公主倒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杨延辉  铁镜虽为番邦女子,却也知书达理、重情重义。对我杨家是十分钦佩、尊崇有加。她意欲同孩儿前来拜见老母,怎奈两国交战,互为仇敌,难以如愿。

  佘太君  啊,那铁镜公主她还想来拜见我这个婆母?

  杨延辉  哎呀,母亲呐!公主她不但有此夙愿,还有……

  佘太君  还有什么?

  杨延辉  她筹划已久,欲化干戈为玉帛,促成两国罢兵休战,结成友好邻邦,各守疆土,互不侵犯。到那时,南朝北国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免遭涂炭,岂不是好?

  佘太君  哎呀呀!原来我那四郎儿与我那未见面的儿媳还有此宏图,可喜可爱可敬啊!四郎儿,为娘我适才错怪你了。

  杨延辉  母亲,但愿我夫妻的谋划如愿成功,造福黎民。

  佘太君  四郎儿,你回去之后,与公主要仔细商议,伺机而动,切莫操之过急。如若不然,一旦此事败露,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呀!

  杨延辉  母亲放心,孩儿我定会深谋远虑,谨慎而行。(鼓打四更)哎呀,母亲呐,天已四更,我,我,我,我必须连夜赶回,不然就会露出马脚。母亲,你要多多保重,孩儿我……我回——去——了。

  佘太君  既然如此,你……你就回——去——吧。

  杨延辉  母亲保重。

  佘太君  切记,小心从事。

  杨延辉  母亲保重。

  佘太君  切记,切记……

  杨延辉  四哥,随我来,小弟送你出营。

  [杨延昭、杨延辉下。]

  [杨四娘上。]

  杨四娘  四郎,四郎……

  佘太君  四郎儿他……他回去了……

  杨四娘  太君,婆母……(四娘与佘太君抱头痛哭。)

  [幕降。]


  写在后面的话

  京剧《四郎探母》经常演出《坐宫》一折,1999年之前从未看过全本的《四郎探母》。1997年夏,我在一次上班的路上突发奇想,何不编出以后的两场戏?路上,我边走边想,理出了思路。之后,利用工余时间编出了《闯营》和《见母》两场戏。2004年11月,我在整理文稿时,对其进行了第二次加工。此次是第三次加工。

  两年后,我看到过几次全本的《四郎探母》,我觉得完全可以删掉那场《巡营》的过场戏。当年演出《四郎探母》时,可能是剧作家专为演员写的过场戏《巡营》。因为无论是姜妙香,还是叶盛兰,他们都是开宗立派的小生名家,不可能草率上场,必须设计大段唱腔,展示其名家风采。

  当年,《四郎探母》这出戏曾经禁演,罪名是宣扬了投降主义。我的思路是,改变整出戏的主题,弘扬杨家将的忠君爱国思想。让杨延辉与铁镜公主形成两国罢战修好的共识,减轻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痛苦。按照这一思路还可以编下去,天门阵被破,辽军大败。辽国元气大伤时,杨延辉夫妻从中发挥作用,实现两国修好,签订各守疆土、互不侵犯条约的结局。所以,删去《巡营》,以《闯营》代之。让杨宗保直接禀报,说出巡营时拿获一名闯营者即可。这一场,杨延昭出场后用大段的念白交待出故事背景是适宜的。杨延辉上场后气氛开始紧张,不能选用慢条斯理的唱腔,以选用“流水”或“快板”腔为宜。再者,杨延辉的道白或唱腔中,不能说令箭是盗来的,因为是铁镜公主带着孩子从母后那骗来的。所以,我在写这段唱词时没有采用“盗”的字样,而是用了“骗”。《见母》一场,佘太君听说四郎被招为北国驸马,十分气愤,严厉的斥责了四郎。四郎解释之后,得到了母亲的谅解和赞同。我把杨延辉与铁镜公主结成夫妻的时间设定为10年,让他们有两个儿子,这样可以加深夫妻感情,牢固婚姻关系,又可以让忠良有后,符合中国人的传统观念。(200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