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最后一天,我给老蔡打了个电话,想问候他新年快乐,可是打了两次总是无法接通。这才想起来,6月份他曾告诉我,他的工厂要被拆迁,可能要搬到惠州去,莫非他的五金厂真的搬到山凹子里去了!

  我给他发了个短信,希望他给我回个电话,我们也有几个月没联系了,还真有点想他了。

  09年元月一日的一大早,他给我来了电话。他在宝安的厂已经被夷为平地,即将建成一个耗资20多亿的游乐场。蔡四是最早在搬迁协议上签字的,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寻找新厂址,一个月下来,他跑遍了深圳的宝安和龙岗两区的大小村镇和工业区,那几十万搬迁补偿款,哪怕在最偏远的地块,也不够卖得同样一块地皮来建他的五金厂,他发现自己上当了。反悔是徒劳的,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有把自己的厂往深圳的外围城市搬迁了,他选择了惠州市的博罗县,这里的地皮要便宜,而且又处于深圳和广州的中间,有利于未来开拓广州的市场。他笑着说,也许有失有得、因祸得福吧!目前,厂房已经建好了,设备安装也进入尾声,下个星期就能试运行了。他对这个新厂址很满意,除了让设计院做了图纸,还刻意请了风水先生给厂房确定了方位和布局,他说,这里都兴这个,到也马虎不得。据说他在惠州市政府有个不错的朋友,拿这个块地时那个朋友给说了话,地价优惠不少,差不多是原先宝安厂房的三倍大,地址位置也不错,厂的前面3、4公里就是324国道,交通很便利。厂的后面不远处是大山,西面是一个大水库。他说,有几个农家饭庄在附近,山珍和河鲜做的都很地道,你啥时候过来,我带你去尝尝。我笑着说,到时我可是带一帮人过去给你恭贺乔迁之喜呀!你真的要摆几桌呢!我听到吴姐在一旁说话,就问他,吴姐最近身体怎么样?老蔡说,老样子,走路离不了拐,我给她买轮椅,她就是不要。我说,拄拐对她的身体有好处。老蔡说,那到是,说起你吴姐,我还真有件事和你商量呢!老弟,要不,你春节前抽空来一趟?我问,什么事?他说,电话里不好说,你来了,面谈吧。

  我在临近春节回江苏前的一天,去了趟博罗。老蔡的新厂在一个叫围窝的村子前,离广惠高速和324国道都很近,厂后面是绵延的大山,那天上午刚下过雨,能看到几条白练一样的瀑布从山涧飞流而下,山头上云雾缭绕,宛若一幅山水大画轴,挂在厂房的后面。这个村庄不大,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青砖碧瓦的老民居,在树木的掩盖下,透着一股悠闲与隔世。要不是在村前,老蔡的新厂房天蓝色的屋盖以及不远处一个化工厂竖着的高耸的烟囱,那么晃眼,我真以为走进了100年前的世界。

  我到厂门口时,一辆货车从里面缓缓驶出,车后面跟着灰头土面的老蔡,正和司机说着什么,一看到我,马上跑过来,直说对不住,也没能去车站接我。我说,你看你忙的,咱们之间还要这客套? 老蔡说,刚拉走的一车,是新厂出的第一批加工件,我得亲自看着装车,怕他们给装茬了,就没去接你。也知你老弟不是外人。说着就带我参观他的新厂房。厂房有三跨,分三个不同的作业车间,原料切割车间、机加工车间、组装车间,有3000多平米。厂前面是一栋两层的办公楼,厂后面是两栋宿舍和一个仓库。来到老蔡的办公室时,他告诉我这次新厂房和新增设备的投入有近两千万,这些年挣的钱都砸进去了,还贷了一些款。我说,大投入必有大回报。老蔡感慨地说,说到回报,我到真该回报你们,要不是你老弟当年的鼎力相助,我也混不到今天这样!

  我想了想,也许这到是实话!

  老蔡当年被那个叫王展的带来深圳,实际上是被忽悠了。那个王展在深圳既没有什么公司,也没什么企业,就是个混混,在宝安边检站一带,带人过关或者兜售个假货,纠集了一帮闲散人员,是一个有点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头目,人称展哥。不过对老蔡,王展还算守信,真把他当大哥,来了一个多月没让老蔡出去做一点事,每天让老蔡在出租屋待着,一日三餐,好酒好菜的供着。有时怕老蔡寂寞了,还带两个小妹回来陪他喝酒。酒后朦胧间,老蔡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老大!有一份油然的满足。然而,好景不长,这个王展有一天突然被公安带走了,三天后传出话来,案子挺大,怕是十年八年的不一定能出来。老蔡慌了手脚,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不如趁早溜回去算了。正准备行李,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找上门来,对老蔡说,四哥,莫慌,展哥放话了,你的事由我来管,往后,有我口吃的,定也饿不着你。说着把老蔡接到临近的一个大仓库里,和一帮来路不明的人做了上下铺的兄弟,说是不要老蔡出去做事,但老蔡也是识趣的人,王展不在了,还摆什么谱。第二天就跟疤脸去了关口,疤脸带老蔡在关口左右转了一圈,上下关照了一下,算是熟悉了环境,也熟悉了业务。当天老蔡就带了一个人顺利过关,得了50元。按规矩,这50元要上缴30元,这叫供头。疤脸没要老蔡的30元,他说,不好收你的供头,往后你挣的全归你。老蔡是个明白人,知道人家这是尊重他,往后他一天也不多带,就带2个人,一天挣100元,不少了,不能抢了其他兄弟的饭碗,他的供头可以不缴,其他人每天的供头一点也不能少,缴不够数,这上下一大帮兄弟吃什么?而30元的供头中,有20元是要再往上缴的,要不凭什么能带人过关呢!老蔡是个要面子的人。就说那次免费带我进关,他事后也是要帮那个女人缴30元供头的。这不能坏了规矩。但时间一长,老蔡觉得这终究不是一个正当的营生,毕竟自己不是早先混事的年岁了。把吴姐接来后,吴姐就劝他找个正经的事做。这一年秋,经一熟人介绍,他去了一个五金加工厂,他会一点车工和钳工,,一个月1500元,兼做杂活,忙了一点,老蔡说,这样的钱挣得踏实些。老蔡是个麻利的人,学活儿很专,也很快,没几个月,车、钳、铆、焊,样样拿得住。有一天他打电话跟我商量,说宝安建设三路有一个五金加工小门市要转让,他想盘下来,自己干!我觉得这是件大事,就专门去了宝安一趟。门市有60多平米,有一台旧车床,一台半新的钻床,还有两台焊机。这个门市的老板前些天出了车祸,躺在医院急需一大笔手术费,老板娘出价15万,另有2万元的债务。我一看这个价钱合算,老蔡也觉得是个机会,就决定买下来。但他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也算该他发财,我正好在年底分了一笔奖金,3万块都拿给他,而且,那个疤脸竟然也愿意借给他10万,利息只按银行同期利息走,要知道这个疤脸是个放高利贷的人。老蔡说,遇到贵人了。

  这一年是2000年年底。

  我不但借给他3万元,还帮他介绍了几个工程公司的老板,让他们拿出一些小的加工件,在老蔡的门市加工,这样小门市就慢慢运转起来。有一年多的创业,老蔡不但还清了债务,还租下一个壹千平米的旧厂房,开始了他的真正的事业。所以他说能有今天,离不开我当年的鼎力相助,到是真话。

  我们俩正聊着,吴姐从楼下艰难地爬了上来,她的腿病比以更严重了,拄拐也更吃力了。老蔡赶忙去搀扶她,吴姐坐下后,他忙着抽出纸巾给她擦额头的细汗,像呵护一个孩子,疼爱地说,你看你,我们聊一会就下楼,去接你吃饭,你费这个劲干吗?吴姐笑道:兄弟也有年把没见了,我总唠叨你四哥,抽个时间去看看你,你看这忙的,叫你跑这么远来看我们。我说,我没你们忙,我有时间。这不,要过年了,也来给你们拜个早年!说着这样的客气话,我们也不觉得客套,好像一家人的温暖。这也许就是真正的友情吧。我看着这一对患难而依旧恩爱的夫妻,由衷地敬佩起老蔡来。

  中午真的吃了难得的山珍和河鲜,虽是农家小店,但味道到是很独特。老蔡把他厂里的主要人物都喊来陪我,还有一个小女孩,老蔡告诉我说是王展的女儿,叫王清誉。老蔡说,王展兄弟还没出来,这孩子中专毕业也没找到工作,我就让她来我这里学做财务,好歹有个事做,要不在老家尽惹她妈妈生气。说着让女孩叫我叔叔,给我敬酒!我虽听说过王展,但没见过他的长相。这个女孩长得到挺水灵,一张粉白的圆脸,大大地眼睛里透着一股任性和顽皮,说着家乡话,用家乡礼节麻利地给我端了三个酒,连夹菜的工夫都没留给我,我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急性子。这一点到像传说中的王展。王展当年因一起涉毒案,被判了15年,如今一算也快10个年头了,这十年来,老蔡时不时的给他家一些接济,两个孩子读书的费用都是他出的,老蔡去探望王展时,王展曾给老蔡下跪,感激留涕。老蔡说,你当年不带我来深圳,我能有今天?你四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中午酒喝得有点多,就在老蔡的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老蔡喊我去喝粥,说是醒醒酒。他开着他的老吉普,一路颠簸地来到三脚下一个民居一样的粥粉店。看样子老蔡是这里的常客了,老板娘一边说笑一边沏茶,也不客气,在老蔡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要老蔡给点上,才肯离去。我调笑道,四哥,这样的徐娘你也湿手?老蔡道,也就来过几回,她是个热乎人,自来熟,不过手艺到是堪称一流!我问,是床上的手艺?老蔡笑道,那个哪里知道,我是说煲粥的手艺。我说,看这妇人,对你到是有心。老蔡说,这你也看出来啦,真有才!他叹了口气道,一个守寡的人,也难免寂寞。不过,我是初来乍到,到还没敢碰她。正说笑着,老板娘推门进来,端来一个小竹筐,里面趴着一只一斤左右的老鳖。她说,上午水库里送来的,野生的,也不大,给煲个水鱼草虾粥,解酒又养胃。老蔡嘱咐道,多花点时间,米汤煲老一些。煲粥是一个工夫活。老蔡说,出去走走。

  小店的后面,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山坳。山里的凉气迎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寒噤。路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早上的雨水在路边留下一些水洼,走路要绕着走。老蔡说,前面有个小亭,到那里坐坐。小亭掩在几颗荔枝树下,很简陋,一看就是现代的建筑,水泥柱子、水泥瓦。老蔡给我点了支烟,幽幽的说道,老弟,这次叫你来,除了要你看看我的新厂,还真的有件事要说给你听,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在围栏上靠着。他挨近我压低嗓门说,我有一个儿子。啊!我吃了一惊,吴姐不是不能生育吗?他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她不能生育,才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我早些年曾跟你说过那个刘梅的事,你可还记得?我想了起来,那个和老蔡有一夜之情的女人。我说,你不是说没和她那个吗?老蔡说,那晚是喝多了,记不起来那个过程,事实证明,那个晚真的和她那个了。而且还留下了……哎,就是竟然让她怀了我的孩子。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直到今年8月份,才得知这个情形。

  原来,那一夜之后,老蔡羞于再见刘梅,就有意回避尽量不和她见面。实在碰上了,也是低头而过。这就大大地让刘梅心生不安。一个月后,刘梅发现自己真的怀上了,她是又惊又喜,本来想去告诉老蔡,但一想自己是个寡妇,就是告诉他,她也没理由给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怎么办?想悄悄地打掉,又觉得对不起老蔡。这时正好有个亲戚给她介绍一个姓杨的老光棍,住在离这里有10来里的一个村落。刘梅也不敢挑拣,草草就嫁了过去,第一年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看,还真像老蔡那张国字大脸。刘梅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明孩。也就是蔡四明的孩子。当然,这个寓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光棍老杨也是快50的人了,老年得子,真是喜出望外,也不去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拿出多年的积蓄,大摆了几桌酒席,这让刘梅心生愧疚,很是觉得对不住这个老男人,从此也是一心一意跟着他过日子,后来又给他生了个女儿。时间一晃,到了明孩18岁的时候,孩子有出息,考上安徽工业大学。算是村里的一个大新闻。这时,刘梅的男人已得病去逝两个年头了,刘梅拉扯两个孩子也着实困难。目前,这明孩的大学学费就拿不出来,眼看开学临近,刘梅着急上火,没得办法。这才想起孩子的亲生父亲蔡四明来,看样子不开口不行了,多方打听,得知老蔡已经到了深圳。她乘车躲到镇上邮电局里,拨通了老蔡的手机。老蔡当时正在为寻找新厂房地址的事心烦意乱,一听刘梅的电话,当时就惊呆了!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无儿无后,这时正想着,这厂址迟迟选不好,有点心灰意冷,不如带着吴英回去,凭这几年的奋斗,足够两口子安度晚年了,也都50多岁的人,还想发多大的财!没想到半路冒出个儿子来,他是又惊又怕,又高兴又难过。他没有马上告诉吴英,不是不敢告诉,是没弄清实情,也是给自己留点空间。刘梅那边说了,现在不能相认,怕孩子受不了。他一个晚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着那个模样已经模糊的刘梅,这些年的如何如何的不易,想着自己身边这个疾病缠身的可怜女人。就觉得自己很惭愧,对不住两个女人,也对不住孩子。第二天,他放下身边烦恼的事,和吴英说了个谎,说出差去一趟湖南看看设备,乘飞机直往合肥,转到六安再到刘梅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刘梅没想到他来这么快,望着站在门口的这个曾经爱过也恨过后来又几乎忘记了的男人时,刘梅慌乱的差点摔倒。还是刘梅的女儿杨婷婷把老蔡让进破旧的屋子里,杨婷婷已是初中生了,很有礼貌的说,你是俺表舅吧,我妈昨晚说你要来,听说你在深圳,我妈还带信让我哥明天回来,我们都想知道深圳的情形呢。老蔡这才知道,为了筹够大学学费,明孩去镇上的砖瓦厂打零工去了。杨婷婷告诉他,哥哥一天要背1万块砖,才可以挣20块钱,半个月下来,哥哥又黑又瘦,人都小了一圈。这让老蔡一阵心痛。老蔡说,孩子正长身体,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会累伤身子骨的呀!他看到刘梅已经泪流满面。老蔡住口了。自己有什么资格责备刘梅呢?老蔡忙从自己的行李袋里往外掏东西,以掩盖他的口误。他在去机场前,匆忙地在附近的商场买的,几件夏装和一些吃食。婷婷满心欢喜,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衣服,没吃过这么好吃零食。她毕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看着婷婷的喜悦,两个大人,陷入尴尬无语的状态。刘梅转身去厨房弄晚饭去了。老蔡在屋子里打量起来,看到西面墙上有一个镜框,里面镶嵌了不少照片,他走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全家福,那个站在刘梅后面的男孩,真的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尤其那张轮廓分明的国字脸。他的心一阵怦怦乱跳,果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年轻时混迹江湖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逍遥,何等的风光,现在同样年纪的儿子,却在受着如此的艰苦与磨难,也许父子连心,他突然感到自己身体好像在烈日下暴晒一样的疼痛,一股麻辣辣的汗,延脸颊流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睡在儿子的床上,一股浓浓的汗气从枕头里流出来,似乎熟悉,似乎又那么的令他沉醉,这是他血脉里滋生出的一种气息,是他生命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另一个载体。他蔡四明劳累奔波大半生,枪林弹雨里闯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过,如今年过半百,虽说有自己不错的事业,但仍觉得缺少什么,是的,缺少的就是这样的生命的蓬勃的延续。好了,现在,突然天上掉下个儿子,儿子又如此的出色,有文化,知事理,他觉得圆满了。老天太眷顾他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这时想到自己的父母,父母好像就在他眼前,和他说着什么,父母很开心的样子……他这样心满意足地走进梦乡。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失眠,为他的厂房烦恼,昨天又突闻喜讯,兴奋得一夜未眠。今天一路奔波,他又身陷儿子的气息里,他累了,也醉了。这是一种疲惫后的释放,释放后的松懈。

  他说,这是他睡得最沉浸的一夜。

  上午,他和刘梅来到镇砖瓦厂时,正赶上窑里出货。一群光着肩膀的男人弯着腰背着一筐红砖从窑洞里鱼贯而出,儿子的身形在这群男人堆里太突出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瘦小的身子被背上的砖筐压得更弯更低,几乎是趴着地爬出那段长长的斜坡。当儿子站在他面前时,儿子叫他一声:舅,他的心一下子感到刀绞的痛。他望着刘梅,他多么希望听到一声:爸。但这是一种奢望,他对不住这个称呼。他看到刘梅的手在儿子身上摸索,儿子身上的一道道伤,被砖筐磨的、刮的,有的已经结了痂疤,有的还透着红红的血,肩上已经被太阳晒暴了的皮,一片一片的斑驳,刘梅的泪像断线的珠子打在儿子的身上,无声悲切,让老蔡惭愧了,他想的是自己的感受,心里迫切的是要听一声儿子的呼喊,而刘梅,苦撑18年,默默地把儿子抚养成人,儿子才是她身上的肉,儿子的伤给与她的是切肤之痛。他居然没有,他无语了。他默默地跟在娘俩后面,看着他们一路说笑的背影,心里感到一阵愧疚后的失落和寂寞。

  你知道,那一刻,我突然疼爱起她来。老蔡望着远处黑乎乎的山,好像是自言自语,和疼爱吴英一样的那一种,我不能给她名份,我心里把她当着妻子。但我除了给她经济上的帮助,我现在还能给她什么呢?

  我拍着他的肩,心有所感的说,也许她不需要你的爱,她让你永远亏欠她的。

  是的,亏欠是大了些,还可以慢慢弥补。我现在难的是,已经不是怎么去和儿子相认的问题了,如果刘梅一辈子不许,我也心认了。儿子是她的,她有权利这样,我不敢有怨言。但是,对吴英,我难道也要瞒她一辈子?

  吴姐那里是要找个机会说一下。我想了想说,当初也是她的一种希望和努力,才有今天这个结果,是个好事,我相信她一定会高兴,也会为你高兴,某种意义上说,将来孩子同样会是她的一个安慰。

  现在我觉得我的心绪变得开阔起来,我处理事情也变得更有底气,因为我知道我所做的是为了什么?我有了目标,我知道我身上的责任。好像有了更多的活力。但一旦面对吴英,我很快又陷入犹豫与矛盾之中。我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有一个私生子,你对吴英是不公平的。我开不了口。我怕我一旦把这事挑明,我将失去的更多。也许到时儿子认不了,这个家反而人心背向,心里搁了膜,从此,没有了方向。

  也许吴姐心里比你还敞亮。这事可以找个机缘,相信她会理解和支持你的。四哥,你也不要伤神,慢慢来吧。相信会有个圆满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远处有灯光闪烁,是粥店的老板娘来叫我们了。

  我说,回吧,去喝粥。

  老蔡叹了口气,说,喝粥,不去想了。

  从博罗回来后,这一年时间里,我又和老蔡通过几次话,他的言语间好像还没和吴姐说明一切,他目前也就是暗里给刘梅汇钱,供两个孩子上学,贴补刘梅的家用。

  我有时在想,老蔡为什么不能向吴英挑明呢?当初吴英可是这件事的谋划者和推动者,她也是希望老蔡后继有人,今天这个愿望实现了。吴英应当高兴才是,为什么老蔡一直开不了口,不想让吴英知道,这中间难道另有隐情?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个疑问一直悬在我的心间。

  我在09年的最后一天,又给老蔡打了电话,他又不在服务区,我就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是吴姐,她告诉我,老蔡出车了,说是去了湖南,有个什么产品交易会。我笑了,突然心有灵动,问她,你原来的村上是不是有个叫刘梅的女人,我有个朋友认识她。吴姐很惊讶,哦,我想想。多少年的事了,好像有一个,是个寡妇,后来听说嫁远地方了。我说,你和她熟吗?吴姐说,我们不是一个生产队,不太熟。

  我似乎明白了,我听来的故事,原本就有差错,老蔡和我讲的情节可能是他做了修饰甚至改编。那一夜的情景,会不会是:老蔡那晚在村里某家喝多了,回家时,误入(也许有意闯入)同村的寡妇刘梅家,而刘梅对好汉式的老蔡也是仰慕已久,半推半就间成就一夜风情,哪知一炮中的,不幸有孕,后来考虑不能连累老蔡才远嫁他人。而老蔡为了掩饰自己的风流事,却和我说是吴英和刘梅拜了姐妹,好心地导演和推就了这一风流韵事。这样,他现在不敢开口对吴英讲,才更合乎情理。

  这只能是一种推测或者是假想,事实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

  我要说的是,我的朋友蔡四明和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是好人,都是善良本分的好人。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看似戏剧,但却普遍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是这个大千世界间的一种温情,是生活美好的一种体现。我今天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也许没有结尾,我觉得一切纯真美好的事物,本来就没有结尾,事情还要发展下去,那才是生活的前行和走势!

  我愿我的老朋友蔡四明以及他的家人,包括你们------看我这一系列的诸位读者朋友,在这新年伊始之际,都能心想事成,好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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