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仲夏,我随总队几位高级工程师去西北一线施工部队执行任务。刚出西宁火车站,某团杨副团长已在出站口等候我们。两辆北京吉普车沿着逶迤绵延的青藏公路一路西行。车窗外,麦浪翻滚,菜花泛金,芳香四溢。洁白的羊群、黑色的牦牛在悠闲地吃草。那千姿百态争奇斗艳不知名的花儿,在公路两侧绽放着笑脸……让初上高原的我如饮陈年老酒醉倒在这如诗如画的风景里。笔直的柏油马路一眼望不到头。一路西行,路上行驶的车辆越来越少,路两侧的绿色植物越来越稀,吉普车以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行驶仍觉得慢。偶尔也见到唐蕃古道上三三两两西行的骆驼。遥想当年,这条历经沧桑的古道上那曾经狂嘶的烈马、腾燃的狼烟、飞旋的胡舞、激奋的羯鼓、肃穆的佛子、缓行的商队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沧海桑田,不由得令人感慨良久。

  一路西行。车至某兵站给汽车加油,吃午饭稍事休息。由于高原气压低,蒸的馒头看似熟了,可一咬却粘牙。中午吃的面条是用高压锅煮的。车至日月山,杨副团长吟起一首古民谣来:“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日月山海拔3500多米,是进入青藏高原的必经之地,也是农耕区与牧区的天然分水岭,素有“草原门户”、“西海屏风”之称。翻越日月山,我们从夏天走进了寒冬,大家忙着裹上军大衣。日月山山峦起伏,峰岭高耸,兀峰白雪皑皑。登上日月山翘首西望,帐篷点点,毡房座座,炊烟袅袅,牧草丰茂,牛羊成群,一望无垠的草原展现在眼前。山麓东侧,是村落点点,梯田阡陌,麦浪翻滚的农区。脚下,经过太阳千万年的灼烤,无数次风雪雷电的磨砺,裸露的赭红色砂土显得干涸、凝重。日月山没有泰山的雄伟、武夷山的秀逸、华山的险峻,也没有庐山的飞瀑、黄山的云海、雁荡山的奇石,有的只是一派苍茫。文成公主的美丽传说,使日月山名扬四海。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离开长安远嫁吐番和亲,进藏成婚的队伍曾在日月山驻驿憩息。亿万年前的青藏高原曾经是汪洋大海,后来由于地壳板块的运动,海水渐渐东退,慢慢隆起的地壳托起了青藏高原。隆起的日月山掐断了青海湖流向黄河的水道,使之退缩为内陆咸水湖。“一江春水向东流”,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听说过水向西流的。而日月山的山脚下那条纤瘦孱弱而又澄澈的河水,蜿蜒40余公里向西流入青海湖,被人们称之为“倒淌河”。穿着厚厚藏袍放牧的藏民告诉我们,倒淌河是文成公主进藏时淌下的眼泪汇成的。是呵,倒淌河的汩汩细流中似乎有着千般思绪、万种愁肠,在慢慢叙述着文成公主对家乡的不尽眷恋。

  一路西行。迎接我们的是凛冽的寒风、缺氧的折磨和身处高原的孤独与寂寞。40多年前西行铸剑的部队在“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四季穿棉袄、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的大西北发射了第一枚“争气弹”,打破了西方国家“中国的导弹永远上不了天”的预言,开辟了共和国战略导弹部队的“通天”之路。当时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当晚的庆功会上,炊事班给官兵加餐每人只是多发了两个土豆作为奖励。杨副团长一路上不停地向我们介绍部队的情况,现在施工一线连队的生活条件虽然比创业之初好多了,但施工的环境仍然十分艰苦。官兵们继承和发扬了前辈的光荣传统,缺氧不缺精神。走一趟高原,心灵得到一次净化。岁月之河漂走我许多记忆,却冲刷不去走马高原的难忘一幕。在舒适的日子里,在氧气充足的生活中,高原铸剑那惊心动魄的鏖战场面,那一群充满朝气,脸庞黝黑粗糙而又青春靓丽的导弹官兵的身影常常浮现在脑海。回望高原,我更加喜欢高原那透彻的阳光、碧蓝的天空、积雪的山峰、澄澈的湖泊和天帐般巨型伪装网下神秘的导弹发射阵地,更加怀念仍在高原铸剑的官兵尤其是长眠在大山皱褶里永不归来的战友!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