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3467580756713.jpg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最近夜里经常梦见童年的往事。特别是我们家饲养过的那头大黄牛(阿黄)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乡。阿黄曾经是我们家庭的一个成员,同时也是我儿时的玩伴、情深意浓的朋友。它虽然离开这个世界好几十年了,但是它的体态、容貌和耕地、拉车、吃草时的样子在梦中依然那么鲜活、清晰可见。它悲惨的命运给社会提供了深刻的思考。

上世纪50年代初,家里缺吃少穿,穷的叮当响。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耕牛,耕地播种时只好等别人的牛犁完了地,播完了种,才能租用别人的牛给我家干活,常常延误农时,影响收成。那个时候,耕牛作为家中主要的劳动力在农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此,父母亲费了不少心思,琢磨着怎么也得养一头牛。能干活儿的牛买不起,只好用50斤谷子跟别人换了一头刚满一岁的公牛犊子。因为它毛发呈黄褐色,家里人都叫它阿黄。当年我刚刚7岁,家里添了一个乖巧、活泼、调皮、温顺的小牛犊,我非常喜欢它。每天放学后,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抢着给它喂草、喂料、喂水,梳理他的皮毛,或者牵着它到村后的山坡上放牧,和它在一起玩耍。我走到哪儿它便跟到哪儿,形影不离,就像我的玩伴。它高兴的时候,会用舌头亲昵的舔舔我的手,或者在我的身上蹭痒痒。时间长了,我和阿黄的感情越来越深,它伴我渡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那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生活非常苦寒,多数人家的粮食年年青黄不接,过得是糠菜半年粮的日子。即便是这样,宁肯家人少吃一口也不能委屈了阿黄,因为它是全家人的指望啊!期盼着它快快长大,好为家里干活。

我和阿黄一起成长,我11岁的时候阿黄也4岁了,已经由一个弱小的牛犊长成一个能干活的、帅气的、健壮的“小伙子了”。春天,父亲用它耕地、播种;夏天用它运肥料;秋天用它运庄稼;冬天用它运煤炭、柴禾,是家里的一个好帮手。家里人把它当成宝贝,无微不至的关心它 、爱护它、体贴它。犁地时,爸爸扶犁,因为阿黄还小,力气还不够大,妈妈怕累着它,便和我在犁鼻子上栓了两根绳子和大黄一起拉犁。拉车时,爸爸在车帮上栓根绳子,道路不平坦或上坡时和阿黄一起拉,助它一臂之力。阿黄完全融入了我们这个家庭,成为家里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成员。 1653467770756498.jpg

1957年,由于极左路线的影响,农业合作化运动的浪潮超高速发展,像海啸一般席卷整个中国的大地,原来预计18年完成的农业合作化,仅仅用了7年时间,提前11年完成了。

我们那个穷山村,也像全国各地一样,成立了合作社。各家各户的土地、农具、家畜、果树,都无偿归合作社所有。那天,生产队派人来我家要牵走阿黄,全家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因为阿黄是我们全家人用心血养大的啊!妈妈为阿黄煮了一锅它最爱吃的黄豆,含着眼泪对阿黄说:“快点吃吧,以后我们就照顾不了你了。”是啊,几年来,它和我们一家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共度时艰。它任劳任怨为我们拉车、耕地,默默地奉献,和我们家建立了浓浓的、难割难舍的感情。这时,一个陌生人要牵走它,它好像意识到不好的征兆,挣扎着缰绳不情愿离去。来牵它的那个人,用棍子恨恨地抽它,这才恋恋不舍的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我们家。这时,我看到它的眼眶里含着泪花,一步一回头,走出院子时回过头来哞——哞——凄惨地叫了几声,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

1653467874415816.jpg阿黄入社后,过上了“集体生活”。由生产队统一安排活计,由专职“牛官”集体放牧、饲养。每当牛群路过我们院大门口时,阿黄总要停下脚步向院里张望,有时还会哞——哞——的叫几声,好像在呼唤它原来的主人。家里的人听到后都会抓一把黄豆或高粱,跑出去喂它。妈妈每次喂回来都叨叨说:“唉,阿黄比过去瘦多了!”

在那个“大跃进”的年代,阿黄和社员一样,同样遭受到极左路线的摧残和蹂躏。在生产队里,人们只知道让它干活,不管他的死活。队里配给它们的饲料被饲养员克扣,偷偷拿回自己家里充饥去了。拉不动车、拉不动犁时,没人帮它一把,只有鞭子、棍子相加。一天,队里派阿黄去犁地,由于久旱无雨,土地板结,犁地很吃力。阿黄骨瘦如柴,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它拼着命怎么也拉不动犁。扶犁的人拼命的用棍子抽打,最后阿黄实在坚持不住跌倒在地上。那个社员还是拼命的用棍子抽打,阿黄挣扎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我父亲发现后跑过去一看,阿黄喘着粗气,已经奄奄一息。它眼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我的父亲,仿佛在说:“我——不——行——了。”一直到它断气时两只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不肯闭上。他怒视着苍天,像似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

阿黄离开我们好几十年了,我之所以能在睡梦中多次与它相见,是因为它那任劳任怨、默默奉献、不计报酬的可贵精神一直铭刻在我的心间,永远也不会忘怀。它那悲惨的结局,是那个年代造成的,我们祈愿,这样的悲剧永远不要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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