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飘香柿子红,霜降采摘正秋风。战友小吴从大山深处打来电话,告知我今年导弹阵地上的柿子树结的柿子又红又大,我不由得想起那漫山遍野的柿子树来,想起军事禁区内那一片古老的柿树林。

  记得1983年秋天,我在导弹部队某部担任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随施工连队转场来到某大山深处。只见峰峦叠嶂,林木葱郁;流水潺潺,行云片片;林鸟群噪,山谷应声。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田野里、山坡上、石崖旁、深沟内,到处都是柿子树。柿子树上缀满了小红灯笼似的柿子,沉甸甸地把树枝都压弯了。一片片山谷被如霞似火的红柿子装点得流光溢彩,令人痴迷,让人陶醉。

  我们所建设的导弹阵地属国防重点工程,工程勘察定点后首先要在一定范围内划定军事禁区。在军事禁区内是严禁采伐林木或开山采石的,无关人员更不得进入那一片特定区域。军事禁区内有一片柿树林,当然也归军队管辖了。如铁似炭黑黝黝的柿子树或成一片,或单独几棵相互依偎在一起,一棵棵枝丫苍劲的柿子树高达10多米。这些历经风雨沧桑的柿子树,有的树皮斑驳,有的还长着老大的一个树瘤,据说有的柿子树有好几百年的树龄呢!

  大山深处的柿子树大部分是野生的。每年3月下旬,所有树木都已绿荫遍地,柿子树才悄悄地长出嫩芽来。4月上旬展叶,5月上旬在肥大的绿叶掩蔽下开出一朵朵浅黄色的小花。夏天,那一个个青色的柿子露头了。俗话说:“7月的核桃8月的梨,9月(农历)的柿子红了皮”。到10月中下旬,各种水果都已经谢世的时候,柿子就成熟了。那一颗颗皮色尚未转黄的青柿子很涩,是不能吃的。战士们就把青柿子浸在盛着温水的小陶罐中,四周用棉絮紧紧包裹着,过个10天半月再取出来剥了皮吃,自有一番醇香浓郁的甜美味道。有的战士干脆把青柿子往工作服棉袄里一塞,待捂软活了把一层薄皮轻轻撕掉,柿汁就会流出来,其甜如蜜软如膏,吃后齿颊留香十分过瘾。常常有人忘了把柿子从棉袄里及时取出来,柿子烂在棉袄里弄得脏兮兮的。柿子虽然好吃,但柿子中含有果胶和鞣酸等物质,不可与螃蟹、鱼、虾、红薯、菠菜、香蕉、鸡蛋等同食,空腹或酒后也是不宜吃柿子的。

  大山里的柿子富含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和各种维生素,微量元素、钙、铁含量高,营养成分超过苹果、梨、桃、杏、李等。其药用价值也为很多水果所不及,临床和民间常用柿霜治疗肺热痰咳、口舌生疮;用柿蒂治疗呃逆不止、夜盲症;用柿叶泡茶饮服,能净化血液,利大小便。柿饼是人们比较喜欢食用的果品,山民告诉我,霜降前后将柿果摘下来,选择果形端正、大小均匀、无沟痕的柿果,刨去皮放进用竹子编成的筛子里,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三天后柿果萎缩变软,然后早晚将柿果从中向外各捏一次,捏后两手掌轻压柿果,约捏晒15天后即成扁圆形的柿饼。将柿饼装入竹篓,1个月左右柿饼的分泌物就会凝结成一层白霜。这时的柿饼肉质透明,对光透亮,色呈橙红,清甜绵软,便于储藏。每年柿饼出售,成了大山里乡亲们的一笔可观收入,也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份希望。

  岁月匆匆,往事如烟。一转眼,离开那片大山30多年了,我常常想起战士们手持带钩的长竿子,爬到一棵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摘柿子,树底下拿着两根木竿中间有布缝的兜接柿子的情景。柿子以及柿饼的味道,一直在我的思念中。大山深处那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照亮了秋天,也点缀了火箭兵的情怀。


  晒太阳

  从来没有想到,对于青春的我们,晒太阳也成为人生的奢事。

  说起来,还要从1986年夏的转场开始。当时,我由师作训科副科长奉令调任一团参谋长。“军令如山”,我立即从繁华的都市举家南迁,率妻儿随转场的官兵乘一列闷罐车,行程数千公里来到远离人烟的南国某大山深处建设M阵地。那里峰连着峰,岔连着岔,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峡谷幽深。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但心中的太阳一直照耀着我们——那就是事业。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工程兵的性质决定了工程部队是饱尝艰辛、无私奉献的一族。而导弹工程兵更苦,终年战斗在大山深处打井挖洞,超常规施工、超强度作业、超负荷运转。加之山地石质极为复杂,坑道竖井塌方不断,施工环境恶劣,官兵们几乎天天与“死神”打交道,时时经受着苦与累、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在某烈士陵园,十多年来为建设导弹阵地,有80多位官兵永远地长眠青山。可以毫不夸张地讲,每一个阵地都有战友牺牲。我担任团长后曾到友邻的土建部队走访,见到团部备有好几口棺材,为的是一旦发生事故能让亡者早点入土为安。正如二炮司令员李旭阁在视察阵地时含着泪说:“我们是一支和平时期天天在打仗的部队啊!”

  我所在的团队是一支工程安装部队。土建部队完成阵地主体工程后大部队撤出,只留下一个连队配合我们施工。土建部队腾空的营房则由我们接管。所谓“营房”,也就是一排排建筑在半山腰的简陋的土坯房和棚屋。我率“前指”住的是干打垒的草房,石棉瓦的屋脊,质量算是好的了。战士们还对房间进行了“装修”,将土坯房的墙壁和顶棚都糊上报纸,显得既干净又别具特色。

  在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的深山老林,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报纸,报纸成了“抱纸”。山高林密,有电视但接收不到信号。一个连队配发一台上海产的“红灯”牌收音机,每天晚上全连集合在一起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每当从工地回到宿舍,总要反复去阅读那些糊在墙壁和顶棚报纸上的“旧闻”,且成了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可好景不长,糊报纸的浆糊引来了山鼠。胆大的山鼠不仅将顶棚啃了个稀巴烂,晚上在顶棚上穿梭打斗还影响大家睡眠。营区四面环山,抬头一线天,出门就爬坡。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能看见太阳。加之在几十米深的井下作业,衣服经常是湿漉漉的,关节炎是最常见的职业病。逢上阴雨天,湿乎乎的被子似乎能挤得下水来,盖在身上很不舒服。上级机关专门为每位战士配发了一条羊毛毡,可羊毛毡吸水也厉害。每天大部队进竖井、坑道施工后,留下值班的同志都要负责晒被褥。假日,大家都盼着有个好天气,中午能够躺在山坡上晒上一个小时太阳也成了很“奢侈”的享受。沐浴着金色的阳光,那温暖,都一一刻在了我们每一个导弹工兵的生命里。

  太阳永在,我远在天涯的战友啊!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