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了,我想找点事儿干,娃娃乐团江团长是我的好朋友,他说:“上我这儿来学拉大提琴吧!课余帮我打理打理。人到老年,学一件乐器演奏是第一长寿的选择,咱俩呀最好你先送我,别让我送你!”他笑着对我说,我的鼻子却酸酸的。

        我成了娃娃乐团的一员,不指望学啥样,难得退休后有这么件事儿做。

        江团长指派10岁的水天一做我的助教。上课时,我坐在水天一旁边。我叫她“天一生水”,她称我“甲老师”。第一次喊我甲老师时,她笑了,笑得很诡异,在娃娃团不论身份和年龄,只有琴拉得好才是最让人信服的,她的笑容里有含义,意思好像是说,“反正你是假老师,又不是真的。”

       这孩子不含糊,小提琴已经考完八级,又在兼学大提琴。

       一起上课,我和孩子们的“待遇”不一样。江团长对孩子们是直呼大名,比如:“水天一,给大家试奏一遍。”而对我则不客气:“甲一丁,把你的爪子伸开喽!”孩子们用手指头,到我这就成爪子了。孩子们窃笑,江团长目光一扫,笑声立即打住。

        水天一很尽责,我的指法错了,她立即指出:“爪子……”,又马上改口“手指头”,还冲我做鬼脸。我的弓法和大家不一致了,她就用弓子敲我的手。在这一老一小的“夹击”下,我的琴艺进步很快。

        夏日里,有一场交响音乐会,江团长要我参加演出。我有点打怵。江团长说:“贵在参与嘛!”小助教也鼓励我:“甲老师加油!您参加演出,音乐会一定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接受了,心里为自己鼓劲,权当充数,但绝不滥竽!

        彩排时,小演员们都坐在前五排,我夹在其中。先练习上下台,上台时,我跟在水天一身后。到舞台上,水天一找到位子坐好,我坐她旁边,一点不乱。下台时我走在前面,返回原来的位子坐好。第一回,我坐错了地方。小助教说:“错了”。我没看出有错,就坚持坐下。其他小学员一个挨一个坐下,我俩还在争辩,她的座位就被人占了。这孩子很认真,情急之下,委屈地哭了。这一流泪我可就受不了,把小助教搂在怀里,连连道歉:“是爷爷错了。”水天一挣开,严肃地说道:“就是您错了,还耍赖皮!”我讨好地向她做个鬼脸,水天一破涕为笑了。但原则却不放弃,她说:“再下台我也走在前面,我坐好后,你在我的左手边坐定,这样就不会错了。”我赶紧点头。

         那次演出很成功,电视台记者要对我们这一老一小进行采访。主持人事先打了招呼,让我谈谈江团长和学琴的感受。我说:“江团长从来没有长大,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成长。”“所谓幸福,就是一辈接一辈的艺术!”

        主持人连连叫好!又临时突发奇想,要我说说童年与老年,因为没有准备,我一时语塞了。水天一用大提琴弓子碰下我的手,提醒我注意。我还是无语。水天一赶紧补台:“童年是无价的!……”接着,她停了一下,挑衅地仰脸看着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完,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这么个机会,水天一也挑战我一下,我深受刺激,就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嚷嚷:“谁没有童年?你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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