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这个在抗日战争中期以上饶集中营而闻名的赣东的小城,此刻是这样的宁静,只有远处闪烁着一片白色光亮的地方,那里,就是我要寻找的上饶集中营。

40年代初,这里是国民党反动派关押共产党人的一所监狱,那时候祖国正处在深重的灾难之中,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已经踏遍了大半个中国,眼前的这条残破的浙赣铁路,也只剩下了中间的一小截,铁路的两头一边是杭州,一边是南昌,这时都已沦陷,成了侵略者的殖民地。

可是蒋介石、顾祝同之流不去抗击深入国境的日本侵略者,却在1941年的一月,发动了“皖南事变”,把枪口对准了抗日的新四军,在全国掀起了一股血腥的反革命风暴。

这一天,我们来到上饶参加了采风活动之后,要去看一看上饶集中营,我们来到了信江边上,信江还是那样的宽阔,清澈的江面,水流不息。

跨过信江大桥,老远就看见了东南方向的一片绿色丛中,伸出的一块白色的石碑,就像一尊庄严的白衣女神,俯视着烟雨茫茫的信江两岸,同行的人告诉我,那就是上饶集中营烈士纪念碑,而我要去的茅家岭监狱旧址就在它的附近。


小庙成了囚禁共产党政治犯的秘密监狱

历史返回到1940年,这里原来是一座叫做葛仙庙的庙宇,1940年国民党反动派掀起了反共浪潮,特务们赶走了守庙人,把它改成了一所囚禁共产党政治犯的秘密监狱,以后就成了上饶集中营的一部分。

如今作为历史遗址的茅家岭牢房里,都已经装上了电灯,黑暗是永远从这里被驱赶出去了。到这地方走过,我不禁又想起了一篇革命回忆录里的记载:牢房里有那么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想起了摇摇欲坠的灯光下那张清瘦而倔强的,使人们永远不能忘怀的脸。

这脸,死灰般的脸庞,眼睛微闭着,痰在喉咙里,咯咯的响,人们说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垂危的时刻。他是江南一所大学的进步教授,但他仍然挣扎着断断续续的喊着:”你们这帮狗特务,你们这群民族的败类,我们中国早晚要断送在你们手里!”这位可敬的老人,就这样抗议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临终的呼号,撕裂了牢房里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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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朋友在茅家岭周边仔细看了几遍。看到了当年茅家岭暴动时留下来的痕迹,1942年5月25日,茅家岭暴动,这是我党监狱斗争史上的壮举,在这次赤手空拳与敌人的格斗中,好几位同志英勇献身,其中有一位同志就在这男牢房前,拉响了手榴弹,为大伙炸开了逃生道路,自己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在这牢房前的土地上,还能找到这位青年人留下的血迹吗?这后背的木门上还沾染着烈士们的鲜血。茅家岭的后山坡上,还能找到同志们冲出去的那条小路吗?我仔细的搜寻,什么也没有找到,周围已经打扫得那么干净,牢房里都铺着厚厚的干草,一些过于破烂的地方,都已被修整如新。

雨开始下了,越下越密,我们低头肃立在上饶集中营烈士纪念碑前,脸上是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停留了一会儿,仔细的看着,墙角边还挂着那些满是油垢和灰尘,乌黑的小马灯,它在那里与牢里的犯人们熬过漫漫长夜。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1941年2月的那些黑夜,就在这些小油灯的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城市都已经沦陷,成了侵略者的殖民地,只有集中营孤零零的站在一座荒丘上,老远就可以望见它。现在这里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仿佛像一扇绿色的屏障。我们由本地人引导,穿过树林。一块挂着“茅家岭监狱旧址”木牌的建筑物便豁然出现在眼前,这就是茅家岭监狱吗?

我们走进茅家岭监狱里寻看了一遍,内部的陈设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一边是木栅栏围成的两组男牢房,一边是一组女牢房,中间照旧陈列着两个中世纪时的刑具,四周挂满了铁刺的大囚笼,这是专门用来惩罚牢中的顽固分子的。人关在里面,既不能坐,也不能转动,不然就会被铁制的尖尖钩子刮得皮开肉绽,人们在里头站不了多久,就会昏倒。

牢房后面的一座小草房是秘密审讯和毒打囚犯的地方,地上散乱的陈列着一些绳子、铁棍、木棒之类的刑器。在茅家岭最普通的刑器是“踩杠子”、“坐老虎凳”,“针刺指甲”,“灌辣椒水”,“老鹰飞”,就是把人倒悬在空中等等,这些只有在中世纪时候的野蛮行径,用的就是这些简单的棍棒之类,此刻看起来平平常常,并不可怕,参观者大多看上一眼就走过去了,善良的人们哪里会知道,它们曾经喝过我们多少同志的鲜血,压碎过我们多少战士的腰椎和脚骨。


周恩来痛斥国民党反动行径

上饶集中营是1941年3月,也就是皖南事变以后两个月建立起来的,当时,周恩来曾无限悲愤的怒斥国民党反动派:“”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这场千古奇冤,在上饶集中营,却以更加尖锐和残酷的形式继续进行,在上饶集中营的斗争中,以叶挺军长为代表的一些领导同志始终走在斗争的最前列,他们不愧是久经锻炼和考验的老革命家,1941年4月,叶挺军长被监禁在李村。他一次又一次的击溃了国民党的劝降。

有一次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以同学为名宴请叶挺,席间诬蔑新四军奉命北上,是违抗军令,触犯军纪,并且规劝叶军长只要对新四军违反军队问题发表一个声明,就可以升迁为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等等,叶挺当即斥之为胡说,严辞斥责蒋介石,顾祝同的反复无常,悍然发动皖南事变,陷害新四军的罪行,责令顾祝同转告蒋介石必须释放在皖南事变中被俘的新四军干部战士,斩钉截铁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屈。

叶挺军长在监禁他的李村牢房里的墙上贴了张手书:“坐牢三个月,胜读十年书。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在这里还有新四军组织部部长,李子芳等几个高级干部,在斗争中寸步不让,他们入进牢房不久就成立了秘密党支部,他们提出了“坚持革命气节,反对屈膝投降,团结就是力量,斗争才有出路”的口号。与国民党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1942年5月灭绝人性的特务用毒药将集中营中的四个老红军毒死。岁月流逝,80年过去了,时间抹不掉,革命的业绩,只会使之更加焕发出光辉,我们伟大的祖国,我们亲爱的党经历了几十年的曲折,今天终于走上了健康发展之路,我们内心的喜悦难以形容,在上饶集中营李子芳和黄诚在被特务毒死之前,曾经和几个同志告别,祝福他们:“我们相信黑暗必将过去,光明定将要到来,你们将来如果有人顺利的回到党的怀抱,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详细的向党汇报,一定要好好的为党为人民的事业继续工作。”上饶集中营死难的烈士们,我们一定永远记住你们的嘱托,并告诉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忘这段艰难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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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是杀害新四军的屠场

离开了茅家岭,走不多远,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风光颇为秀丽的,生气勃勃的村庄,村边绕着一湾溪水,一群群的鸡鸭在周围游荡,村子里全是密集的住房,有不少显然是新盖起来的,一色的清灰与黄色的新墙壁,村子四周树木葱茏,树梢上飘着炊烟,远处传来喧闹的吆喝声,时间已近中午,大概老表们是从田里回家来了。

在灿烂阳光下成长起来的人们,怎么能相信这个如此充满生机的村子,四十年代曾经是一个铁丝网和岗楼密布的法西斯的集中营,曾经是一个杀人的屠场。

我站在周田村的中间,环顾四周,思绪万千,心潮起伏,那些战士在这里坐过老虎凳,曾经被吊起来毒打,冬天里曾经被脱掉棉衣,整夜跪在场地上,曾经几次几乎被回归热的疾病夺去生命…….如今,密密层层的铁丝网哪里去了?那一排排的囚牢哪去了?驱赶政治犯无休止跑步的广场哪里去了?……

后来烈士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周田村原来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庄,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国民党特务撵走了所有居民,在这里建立了集中营。解放以后,被赶走的农民,就回家来了,拆毁了这里的铁丝网和岗楼又安下家了。我们在村子里走了走,好容易找到几件集中营似的旧房子,但都已经翻修改造,成了农民的住房,已经很难找出旧时的痕迹。

在周田村边上的一块草坡上,还留着一颗枯朽的大树,树旁有说明牌,这是当年集中营里吊打革命者的一个特殊的刑具。看了这棵枯树不仅勾起了许多往事,我仿佛又看到了茅家岭牺牲的同志,穿着撕烂了的衣服,满身血污的,被他们绑着双手,从茅家岭方向过来,被绑到这棵树上,我们仿佛又看了那个强壮而快活的新四军一团的青年参谋,因为拒绝写“自首书”,整整一个晚上被吊在这棵树上。

几十年前那些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国民党特务往往在深夜里突然冲进牢房,把我们的同志从睡梦中唤醒,拖到这棵大树上,把他打昏过去,在那个悲惨的黑夜,我们仿佛能听到村外这棵大树下,我们同志壮烈的呼号,他们是多么急切的期盼着天明。

今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棵枯树已经完全失去了当年的威风,它的形状是如此可憎,犹如一只干瘪的手,伸向天空,树干由于枯朽而歪倒在一边,只有树顶上还残存着一些枝桠和枯叶,一阵风吹来,就瑟瑟发抖。让它作为历史的见证吧,永远留在这里,告之后人。

寻找赤石暴动旧址

接着我们又从上饶赶往武夷山东麓的崇安县赤石镇去。前些年这里建起了一座上饶集中营赤石暴动烈士陵园。那是1942年的6月,日本侵略军沿浙赣铁路西犯,顾祝同的几十万军队不战而溃,上饶的国民党军政机关仓皇南逃,集中营也向福建迁移,战俘们行经赤石镇时举行集体暴动。暴动时许多同志遭到屠杀。这个烈士陵园就是为暴动牺牲的烈士修建的。

今天我们站在西边的山岗上,远眺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这里的风光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动人,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暴动那一天,大家齐心协力往外面跑,子弹就在他们的头上,四周呼呼的响,谁也管不了这些,他们四散逃命,有的草鞋掉了,就赤脚跑,跌倒了爬起来再跑,人们想着,只要钻进武夷山的深山密林里去,就不容易被敌人捉到,就是我们的胜利。

有些身体虚弱的同志跑不动了,掉在后面,不幸都被国民党杀害了。暴动后的第二天,丧心病狂的国民党特务,竟对上饶集中营里其他各个队的同志下了毒手,就在这虎山庙附近的草地上,集体屠杀了76人。这天夜里,赤石镇外枪声不绝,当地居民听了,无不悲痛万分。

在那个外敌正蹂躏着江南家乡的日子里,这帮“中国自己人”竟在这里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当地村民说起此时大屠杀的情况无不义愤填膺。村民说烈士是在黑夜里为特务偷偷的从赤石镇押到这里来的,最初是被绑着,关着在虎山庙里,然后分批拉到外面枪杀。第二天保长派了几个农民,由宪兵监督着,挖了两条大沟,把烈士们的遗体安葬了。村民看到被杀害的烈士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还有10多岁的孩子,身上全绑的紧紧的。“都是些多好的小伙子!”老人说着说着,不禁唏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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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在小庙前,面对着满眼衰草和一片黄土,也禁不住老泪纵横,山背后微风吹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仿佛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莫不是烈士们闻讯赶来和我们欢聚吗?亲爱的同志,让我们紧紧的拥抱,畅叙八十年前的离情别绪吧!

告别了赤石,我们又去瞻仰了赤石暴动死难烈士陵园,陵园建设得庄严肃穆,遥遥对着赤石镇,前面是一湾碧清的崇溪,陵园地址是选择的再好不过了。最有意义的是烈士陵园,依靠着高大雄奇的武夷山,这使它紧紧的和武夷山联接成了一体,为这儿的名山秀水增添了色彩。

武夷山是战斗的象征,是闽浙赣人民的骄傲,当我们瞻仰这里的时候,每当早晨或者傍晚,就会遥望阴雾弥漫的怀玉山和武夷山,那雄伟挺拔的英姿,使我们神往,也给了我们力量。

绮丽雄伟的武夷山,不就是上饶集中营许多为驱除邪恶、创建新中国而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的形象吗?她永远是那样的坚毅,沉着的屹立在祖国东南的大地上,任凭多大的暴雨狂风,她都纹丝不动,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都损害不了她一根小草。人们将永远以崇敬的心情展望着她,纪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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