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智业邀请葫芦岛市文化界人士聚餐,我也是被邀请之一,人来的差不多了,智业对我说,“四哥,走,帮我点菜去”。在本市我们哥八个从青年时就做文学梦,智业排行老七,他是本市最早一批进入中国作家协会的人。

  智业邀请我来帮他点菜,我先是一愣神,便随他一起出来了。点菜不是我的长项,心想,智业找我一定有事。果然不出所料,我们一边点菜,他一边交代我任务:今年是他老娘诞辰一百周年,他要为老娘出一本书,由我来做责任编辑。我曾为他主编的《辽宁散文》10期做过一次责编,看来他对我的工作还很满意。智业作为葫芦岛市首屈一指的大书商,为老娘出书是本分,更是积功德,作为哥们,他的老娘也是我妈,我责无旁贷,我没加思索就点头应承下来。接下来他交代第二项任务,要我写一篇纪念老娘的文章,我的心情立时就沉重起来了。

  我们是八十年代初期结交的文友,一起聚集在佟敏老师麾下,开始扬起当作家的风帆。当年在这个小团体里就数我俩掐得最凶,那时都年轻气盛,往往就为文学方面的至今甚至都已经忘却了的芝麻点小事儿争执不休,而且是谁也不肯让谁一点儿的。那种激烈的程度,好像从此就不再做朋友了。

  我在思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智业不再和我吵了,确切地说,是不再与我计较了。我猛然想起来了,是从他老母亲去世之后……

  智业的命运与我有相同之点,我八岁失去父母,他56天老爸就去世了。他和老母亲相依为命,在他心中他把母亲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智业老母亲去世,我们都去帮忙处理后事,都抢着做事情。当时智业已经哭得忘了礼数了,主事的人在吩咐,“大儿子抱头,老儿子抱脚…..”智业竟不在跟前,当时是我灵机一动,索性顶了上去,先是抱脚,后又托脚,一直坚持到事情完毕。

  丧事完毕后,我是带着埋怨的口气对智业说,“你去哪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儿子抱脚,刚才是我帮你抱的老娘脚……. ”智业满眼泪花紧握我的手。

  这以后的交往中,我发现了,智业遇事不在和我争吵了,表现出难得的谦让和宽容,这是不属于他的性格的。 

  他在意我了。

  有两件事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第一件事。我同学的老母亲去世,那时,他已经有了私家车,我向他求车,他二话没说满口答应。事后有人转告我,那天他们厂的工会主席也有急事向他借车,他给推掉而成全了我。在场有好事者问:“温玉承何许人也,比你们厂领导面子还大?”智业答“温玉承是我四哥”!

  第二件事。一次我和老八韩文鑫参加一个聚会,多喝了点酒,回来路过他家的新蕾书店,内急,要去书店卫生间小解,服务员说什么也不让,我当时借着酒劲犯起了混,说,“要刘智业十分钟内到书店来,不然我就砸书柜。”我报了自己的大名。服务员忙跟智业通了话,智业在电话里声音很大,“可别拦着他,他是我四哥,我都不敢惹他……”

  星期日聚餐,席间聊起了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我俩又为谁是在老锦西人中最先拥有这本书的事儿发生争执,在此前已经有几次为此类问题发生争执,都是我输,他虽然不在和我吵,却让我自己查去,他知道我输了,就冲我不怀好意地憨笑。这次又是同样做法。

  期间有好事者起哄非要弄出个真相大白,还扬言,今天聚餐由输者买单。现在的资讯太方便,用手机一查很快就能见分晓。

  当时我心中有数,那一年是我人生具有得意之笔的年份。那是1989年,我工作在锦西化机厂报社,那时,老锦西还没有变地级市,没有市报,能在大企业的厂报工作是挺惬意的事儿,就在那一年,我的一篇文章在《中国化工报》发了头题,得到化工部长的重视,中国化工报总编点名让我参加了“五一”在黄山举办的新闻研讨会,我是在黄山顶上,用半导体收音机,在每天中午12点半《长篇小说联播》节目里,听完了《平凡的世界》最后一集。从而得到信息:中国文联出版社将要出版《平凡的世界》全集。

  我当时异常兴奋,下了黄山就跑到邮局给出版社寄了钱。我这个第一是肯定的。心想,今天一定能赢智业一次,看他还敢冲我不怀好意的憨笑。

  结果很快从手机里显现:“《平凡的世界》1986年12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第一次出版第一卷。1989年10月将三卷出齐”。我立时傻眼了。智业得到的书是1986年的第一卷。原则上讲,我输了。

  智业给我圆场,“我是一卷第一,我四哥是全卷第一”。

  “平局!”

  那天,智业买单。

  我有啥值得智业不敢惹,我的哪一点能让智业如此在意,今天我全明白了,那是因为我给他老娘抱过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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