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在家里观看老电影《英雄儿女》,激起我再一次的深层次感动,我还理清了一个多年以来埋在心里的错觉: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小说,使我最先爱上了文学。此时,我扪心自问,当年我是喜欢那部小说,还是更喜欢小说中的冬妮娅?细梳理一下,我感觉吧,使我真正爱上文学的是《英雄儿女》电影,同时让我喜欢上了音乐。这个新发现对我很重要。

  一九六四年,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全班同学集体看了《英雄儿女》电影,这部电影深深地打动了我那颗少年心。“文革”中重新放映了几部影片,其中就有《英雄儿女》,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极了,上映第一天,我联络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挤破了头抢到头场票,我最多一次一天看过三场,后来从老师那里得知,《英雄儿女》电影是根据巴金的小说《团圆》改编的,我当作家的理想在那一刻萌生。

  在我看过数遍《英雄儿女》后,电影里的每一个镜头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我凭着记忆,记录下每一个镜头画面,工工整整手抄成“我写的”《英雄儿女》电影文学剧本。宅在家里重看《英雄儿女》,我发现影片下方还打上了字幕,我把当年凭记忆记录的电影文学剧本中,记错的地方改正过来。比如影片中王芳受伤,医生向王主任介绍王芳病情时有一句“脊椎需要做手术,马上把她送回祖国去。”我当时把“脊椎”记录成“急治”,金大爷和贞子姐姐要抬负伤的王芳过河时有一句台词,我认为是字幕打错了,我也给纠正过来,这个过程让我心里特别欣慰。

  还有音乐,电影里,每每军政治部主任王文清和他失散了十八年的女儿王芳一起出现时,就响起一段动人的音乐,根据情感变化,音乐还做一些变奏,动听极了,专业语言称之为“主题音乐”。我很想把《英雄儿女》主题音乐给我的感动,用语言表现出来,不行!怎么说都觉得说不到位,我第一次感觉到语言在音乐面前表现出的无能,而音乐却可以表达出语言表达不尽的深层次情感。

  我喜欢文学,从书籍就可以获取顶尖的作品,而获取优秀音乐作品的渠道,相对来说比较窄,我对经典音乐作品的欣赏最初是来源于电影。李叔同根据美国的乐曲填词的《送别》歌,来自电影《城南旧事》《乡村骑士幕间曲》,来自姜文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写作时有个习惯,之前必须听一段优美的音乐来激发灵感。于是乎,“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的《送别》歌,在我耳边响了二十多年。直到看了《阳光灿烂的日子》后,出自意大利著名作曲家马斯卡尼之手的《乡村骑士幕间》曲取代了《送别》歌。那舒缓优美而又带着淡淡忧伤的《乡村骑士幕间曲》,成为我非常喜欢的一首乐曲。

  姜文说,他从小时候起就非常喜欢《乡村骑士幕间曲》,这段音乐所抒发的感觉,就是他童年心情的真实写照。他把《乡村骑士幕间曲》作为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主题音乐,让这段幕间曲在电影里自始至终都响着,良苦用心简直是用到了极致。

  查找资料让我了解到,那段温暖动人的幕间曲,不仅是各类音乐会和名曲集锦唱片中不可或缺的经典曲目,更被多部影视名作频繁引用,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王牌”间奏曲。

  用得最登峰造极的当数美国电影《教父3》。当剧院那场火拼戏接近尾声时,迈克尔抱着被暗杀的女儿,向着黑暗的苍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无比哀婉、凄美的《乡村骑士幕间曲》缓缓登场,飘荡在空旷的剧院台阶的上空。此时最黑暗的欲望、仇恨、无耻以及一切人类丑陋的原罪都被那音乐所洗涤……

  我感觉用小提琴演奏更能显现出天籁之音的味道。我最喜欢日本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幸田聪子演奏的《乡村骑士幕间曲》。我还发现了一个信息,这位享誉世界的著名作曲家马斯卡尼,在他的人生旅途中有一段不光彩的历程——马斯卡尼当过叛徒,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就因为他创作了《乡村骑士幕间曲》,人们竟然原谅他了。不是大家是非不分,实在是因为《乡村骑士幕间曲》太打动人心了。

  哲人们说:“音乐是人类感情的速记。语言的尽头是音乐表现的地方。”

  那么,语言的尽头,我们就让音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