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两岁的小孙女随儿媳去苏南外婆家已有些时日了,作为爷爷奶奶的我们时常挂念,几乎每天都要与她们母女俩微信视频通话。

     “宝宝,想爹爹(爷爷)奶奶哒?什么时候家(回)来呀?家(回)来奶奶高(教)你唱儿歌。”当与小孙女视频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会提醒妻子:注意,用普通话讲,要不镜头里的亲家亲家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小孙女要用普通话与她交流,将来上幼儿园小朋友才能听懂她的话。每次通话提醒,奏效一小会,一会儿就忘到了脑后,一句接着一句的扬州话照样从她的口里吐出来。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讲一方言。妻子不用普通话,是觉得在家乡讲普通话太累人,说家乡话更自然、更轻松、更亲切。

       当年的我,其实也是满口的扬州话,只不过参军的时间长了,与五湖四海的战友呆在一起,普通话多了些,即使这样,出口的基本上还是些“扬普”,也没完全“进化”过来。

     “扬州话属江淮官话,具有鲜明的地域特点,不难懂但又不能完全听懂。”我常常这样向外地的朋友介绍家乡扬州的方言。扬州话好似我们扬州人的“身份证”,具有唯一性,无论走到哪里,一听便知。

     “笃、笃、笃……卖烧饼油条喽;笃、笃、笃……卖烧饼油条喽!”生于农村的我,小时候只要听到这带有扬州腔调的吆喝声,就准知道卖烧饼油条的阿姨来了。阿姨扎着条头巾,提着装烧饼油条的竹篮,一边吆喝一边行走,每天上午七八点钟准能出现在我们村庄。此时,巴不得爸爸妈妈能慷慨地买些烧饼油条解解我们匣子(孩子)的馋瘾。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至今仍酷爱家乡的烧饼油条,或许就是儿时那个卖烧饼油条的吆喝声吧,让我深深地喜欢上了这普普通通的面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参军来到了远离家乡的军营。开始还有些忐忑,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口让人不大听得懂的扬州话。新兵训练还好,除去带兵的之外,都是一些仪征、邗江的扬州兵在一起,基本没有什么语言障碍,后来分到老部队、上军校,到潜艇部队服役就不一样了,常常是说一句话要向战友们解释半天,尤其是“四”“十”不分、“半”“八”混淆,有的甚至因为一句不标准的发音而闹出笑话。再后来,我们慢慢将“扬州话”说成“扬普”了,尽管不甚标准,但沟通交流不成问题了。

     “乖乖,多晚子没看到你了,到哪块去哒?”这通常是闲暇时光军营里扬州老乡碰到一起的开场白。一句乡音,老乡间立刻没了距离,话匣子也瞬间打开,天南地北能唠个不停。记得有一次,几个老乡在一起聊天,竞忘了锅里烧着的老鹅,待到想起来的时候,老鹅差不多快成“干锅”了。

       上世纪末,各地陆续有了程控电话,联络的方式也逐步由书信变为电话,顿感方便了许多。还在部队服役的我,每逢佳节,抑或休息时间,总忘不了给远在家乡的老父亲打去电话唠叨几句,听到电话那头“过年你还家来呀!家头蛮好的,你放心呦!”再平常不过的乡音,犹如回到老父亲身边一般,所有的烦恼和训练的疲劳顷刻间化为乌有。

     “在扬州,有一种回家,叫嘎来;有一种脾气,叫起毛;有一种瞌睡,叫冲冷;有一种报应,叫该阴;有一种算了,叫陆走;有一种笨蛋,叫二显;有一种怎么办,叫假好呢;有一种做事不认真,叫稀大六缸;有一种赞叹,叫乖乖隆地咚。”前些天在一微信群里看到朋友发的段子,我不由得好笑了起来,这些段子虽有些不可思议,有的还带点调侃意味,但这可是地道的、原汁原味的扬州方言,这些方言一下子把我带到了儿时生活的乡村,也似一把声纹钥匙,打开了我心中这把装满乡愁的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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