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任铲屎官

他心平气和倒掉木箱里的残沙，还没有来得及铺上新沙，儿子的电话打了进来：“老爸，你继任铲屎官称职吗？”“放心吧，我正在清理蛋黄的卫生间呢！”

蛋黄是他家收养的一匹流浪猫。当时儿子还在上高中，放学后，他们一起回家吃饭，在校门外的墙角处，发现了贫弱不堪、肮脏猥琐、瑟瑟发抖的小蛋黄。儿子动了恻隐之心，要领养回家。他当即约法三章：第一，小猫是你要领养的，所以你是第一责任人，喂养、铲屎、洗澡、梳理，你当仁不让；二，不可始乱终弃，只有三天的热情不行，要有始有终；三，不能随意干涉小猫的自由，不能据为己有。儿子当即拍板同意，小猫入住他家。

洗洗澡，小猫可爱极了，虽然毛色发暗，但呈现的是，不可多得的蛋黄色。儿子首先攫取命名权：蛋黄。儿子去苏州读大学，就把蛋黄托付给了他，他是第一责任人，妈妈是第二。还千叮咛、万嘱咐：蛋黄是一只极其乖巧的猫，除非它的厕所里，已经充满“地雷”，不能再掩埋了，才到卫生间去；这个时候，你就要更换猫沙了。一周必须给它洗一到两次澡，梳理时，要从前到后，慢慢为之；决不能对它发脾气，你对它发一次，它半个月不理你……

当时，他心里暗暗骂道：养你，比养蛋黄费劲多了。

才上小学四年级，儿子不到放学时间，却搬着凳子回来了，他正好回家遇到。问原因，儿子说：“语文老师，课讲得差极了，绝对比不上你给我讲故事的水平和趣味，所以还不如搬着凳子回家哪！“他大笑起来，告诉儿子：“每一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为什么一定要拿你的语文老师和我比，她没有一点让你佩服的？”儿子想了想说：“老师读书声音很好听，踢毽子也厉害，毛笔字棒极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为什么不学她的长处，而只看她的短板呢。”儿子返回学校去，他赔礼道歉的话，说了一大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话说回来，儿子要那时候成熟了，他还不愿意呢！

小子读初中时，他常常接到儿子的班主任和任课教师的告状电话：“程老师，你儿子的暑假试卷，才做了两张，还有几十张空白的！”“那是我不让他做的！”“他的成绩差了，谁负责？”“我负责！只要我的孩子，在期中、期末考试中，成绩拉了班级的后腿，影响了你的排名名次，我给你置场！”“那还要班主任，干什么？”“只要在校园里，不被校外闯入的小混混殴打，你就是称职的班主任，成绩是他自己的事，我来管！”

儿子上了高中，与他同在一所校园了。告儿子状的，还是不少。他和儿子，依然我行我素。儿子的成绩不赖，他的口碑也不错。这是他从儿子的嘴里听来的：“老爸，你的名声不错啊！”“身外之物，犯不着搭理，对得起良心就行了，管它呢！”“这是从你教的学生嘴里，说去来的。”“什么？”“几个混混潜入学校，要打你的学生，你拦住。混混说，不关你的事，让你让路。你说，门都没有，除非先放倒你，混混们悻悻地走了。”“过去了，不要提了。”

他与儿子一起读书、学习、打球、骑行、旅游、养猫、做铲屎官、回老家，凡是儿子自己能做到的，他一律作壁上观。儿子应届考上了大学，临走时，把蛋黄的一切，托付给了他，三天两头打电话，询问蛋黄的生活情况。

铺上洁净的新沙，他把木箱端进屋里，才放稳当，妻子喊他。坐在沙发上，妻子沏了一杯茶，端给他。他叫起来：“老太婆，你是唱的哪一出？多久咱们没有举案齐眉了！”“美得你！”妻子也坐下来，“是儿子发来短信，让我给你谈谈。”“这小子，对你发号施令了？”“瞎说啥！儿子说的有道理。”“咋说的？”“儿子说，你来做饭，我收拾屋子，伺候蛋黄。”“你不最讨厌做铲屎官，讨厌养猫吗？”“现在不讨厌了！儿子说，养小动物，与它接触，会爱心毕现，心更柔软，幸福感强！”“你做铲屎官，不会后悔吧？”“绝不！我做定了。”

他喝了一口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妻子到了更年期，记忆力减退、焦虑、抑郁、神经过敏、易激动、情绪不稳，或许养一养小动物，慈爱和愉快多一些，能有所改变。他昨天告诉了儿子，儿子今天给妈妈发了短信。

人生如旅途，遭遇大河横陈，不愿涉水、架桥，何妨另谋他途，亦可到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