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行脚迹
一
很小的时候
我被你抱在怀里
天下最美的温度
使我不再哭啼
世界真安宁啊
我睡在了你的摇篮里
终于会蹒跚了
我却不愿站起
多少次倒地嚎啕
悄悄张开的指缝里
盼望的是你把我背起
你一次次地蹲下
回头
笑在眼里
于是啊
我的胸前是你的背后
你的背后是我的天地
你哼着儿谣向前走去
身后啊
只有一行脚迹
二
中年的时候
我多次把你背起
儿子略显单薄的后背
一根肋骨就是一道山脊
世界真安宁啊
你伏在了我的摇篮里
背上传来一阵悸动
我知道你在抽泣
颈后滴落的露珠啊
已是我心中江河万里
不要这样
我的双腿和背骨
本来就是你的
我一次次地蹲下
回头
笑也在眼里
于是啊
你的胸前是我的背后
我的背后是你的天地
我拱起腰杆向前走去
身后啊
也是一行脚迹
三
当我也变老的时候
开始用轮椅推你
那个方尺的座驾
对接八方天地
世界真安宁啊
你依偎在新版的摇篮里
于是我看见
黎明的窗口
多了一双张望的眼睛
最好今又晨阳啊
风儿你也要停息
我笑了
心中嫣然花放
回身却已泪打襟湿
我推你去瞭望大海
我推你去流连绿地
我推你去逗留街巷
我推你楼宇间穿息
那是母子的地域和疆土啊
那是我俩的十二海里
也许是血脉环流
今天推着你
我其实是在寻找
寻找第一次的地址
我要拨开岁月的尘封
在当年的脚窝上
种上千年的胡杨
并把自己整个还送给你
我就这样推着你
一步 一步 一步
身后啊
还是一行脚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