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大街南口,过东长安街,在台基厂,见到了一所蓝灰色的楼房,楼前整齐地铺满碧绿的芳草,这里曾是新西兰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在北京的故居。

    1979年年末,记者去家中专访,见到了路易艾黎。这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移了过来,艾黎是五短身材,鼻子很高很大,双颊绯红,白发如雪,在金色的眉毛下,闪烁着浅蓝色的温存的眼光,笑容爽朗而亲切,给人一种精力弥满的感觉,真是松柏之姿,经霜犹茂。他那双大手跟你握手,像钳子一般,把对方的手紧紧的握住。

  走进艾黎的书房,便看到了四周有排列整齐的书架,上面有许多装潢精美的外文书,也有朴素雅致的中国线装书,在那造型清晰的乌木做的古玩架上中国各种古代文物异彩纷呈,而世界五大洲的艺术品也使墙壁生辉,中外文明在这里凝聚起来,使书房的主人产生了媚人的力量。

  艾黎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也是写了许多通讯和报告文学的散文作家和新闻记者。人们请他谈一谈他的生平和著作,他听到这个问题不禁笑了起来,是的,你们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题目,80多年来快一个多世纪了,从1927年,我来到中国,算起已经整整半个多世纪了,如果谈下去的话,需要漫长的时间。然而,时间对于我就是生命啊,他从五颜六色的书林里抽出一本书来,名字叫《有办法》,他说,“我的经历大部分都在这里了,这本书送给你看看,就会知道了。” 

  《有办法》是一部报告文学,那年还没有翻译成中文。记者也没有见过,于是人们就乐意从书中的艾黎对话,并且在对话当中研究这本报告文学了。


  艾黎的传奇人生

  艾黎是新西兰一个普通教师的儿子,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他正是适龄青年,那时新西兰是大不列颠帝国的一个附属国,所以他便应征到了法国战场上,在那严峻的战火当中,艾黎摧坚陷阵,斩将刈旗,表现出了勇敢的一面。他曾受伤两次,给毒气窒息一次,在战场上,他同中国的劳工团并肩作战,亲眼见到了中国劳工团英勇的阻挡了德国人的进攻。可是后来他感叹道,从来没有在任何报纸和书籍上看到过中国。

  一年以后,他从战场上下来,回到了自己家乡的草原上去牧羊,樱花烂漫,芳草萋萋,把他带到了诗一样的境地。然而世界经济袭击了他,一车羊毛的价钱竟然比送到收购站的运费还低,于是他从牧羊人变成了工人。

  1926年中国大革命吸引了艾黎,他向自己工作的工厂告辞。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他投身在上海工人群众当中,人们经常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他愿倾听工人的呼声,了解工人的疾苦,艾黎认识到这样的国家,是不能单纯依靠药物来治疗身上的疾病,根本的办法是要把整个制度做一次彻底的改变。

  书刊上看到过中国故事,中国成了被遗忘的历史。1931年艾黎沿着长江,来到了洞庭湖畔,察看这里的水情,在长沙见到了湖南省国民政府主席何键,何键对他说,中国向来是有水灾的国家,中国人口那么多,淹死一些也无关紧要。在一次空袭当中,财政部长孔祥熙同艾黎躲进了防空洞,孔祥熙也对他说,日本不过炸死了一些农民罢了,像这样的人,我们有好几亿呢,艾黎用嘲笑和诙谐的笔法,勾画出了一副老虎念佛珠的蒋介石政权虚伪的形象。

  那一年,在战时重庆的一个会议厅里,蒋介石服装华焕,左顾右盼,像一个日本军官一样,他大谈在自己的家乡奉化,如何煮粥侍奉他的母亲,然后又就如何领教《圣经》之效,能够自制而成为伟人。这个时候嗜血的戴笠,正同一个山岳一样肥胖的将军,在客厅外倚着雪亮的汽车耳语,油脸上露出了狞笑。

  那时的殖民主义者是怎样对待中国人呢?一个外国人说,“不要打中国人,用你的鞋子教训他们就行了,用你的手打妻子表示你爱她,是她的主宰,至于中国人,你只要踢他们几脚就够了。”


  艾黎同情支持中国的善行

  在黑暗中,艾黎寻找光明。

  艾黎曾经拜访过鲁迅。把他见到的中国社会的真相说给鲁迅听,鲁迅送给他一本《狂人日记》,而这本书正是中国社会群像的缩影,两个人都是目光如炬的社会观察家啊!他又曾到山村小镇里去,去拜访了茅盾先生,交换了自己的意见。

  那些年艾黎到中国各地去旅行,他踏着红军的足迹走,了解苏区的情况,在瑞金许多农民告诉他,山里面都是共产党,红军的标语到处都是,艾黎进入到人民信仰的共产党所经之处。他到了江西于都,在一所破败的学校旁看到墙上的标语:“男女平等”。一个农民走过来,艾黎问他,这所学校为什么毁坏了?农民说:“红军建立了学校,中央军却烧毁了它”。

  艾黎同农民交朋友,在生活上打成一片,他们把知心话都对他说了,一个农民甚至对他说:“老表,你那么大的鼻子,怎么能够从碗里吃粥呢?”当然艾黎只好用微笑来解释了。他还见过一个农民指着房间角落里的木板床说,“毛泽东有一回就睡在我家这张床上”。

  艾黎对中国共产党了解的更深了,也更加热爱了,在瑞金一个德国传教士告诉艾黎说,“你知道共产党干些什么吗?他们用印钞机在印钞票,当他们撤走时,叫工人埋掉了印钞机,然后国民党就把印钞工人都枪杀了。”

  那些年,艾黎更加向往革命圣地了。在重庆的时候,艾黎有机会到延安去做过三个星期的旅行。在一个冬天的黄昏,他经过长途跋涉,过了二十里铺,看到了延安宝塔的灯光,心情是多么激动啊!

  在一个深夜时分,艾黎披着一身雪花,来到了毛泽东住的窑洞里。灯花报喜,迎接远方的来客。两人促膝长谈,毛泽东纵论天下大事,析理精微,艾黎对这次会见受到了启示。他说延安这儿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领导着千百万人民,而这种力量,又来源于千百万人民之中。


  艾黎是坚定支持我党的国际友人

  艾黎支持人民进步,支持进步的核心力量就是中国共产党。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抗日战争全面开始了,艾黎向斯诺征求意见,应当怎样为中国人民做一些服务。“中国现在需要工业来支援抗战!”斯诺说。“为什么不在全国办一些工业,比如合作社式的工业网点呢?”艾黎听了很受感动,于是他积极进行活动。

  不久,就在香港成立了有许多外国名流参加的“工合国际”委员会,宋庆龄担任了这个促进会的名誉主席,斯诺和他的妻子海伦,都是这个工合运动的积极推行者,而艾黎则成为实地工作的秘书。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从西康的松潘直到山东的游击区,工人合作组织建立了3000多家工厂和作坊,艾黎用自己的双腿和自行车跑了3万多公里的高山,峡谷、河川和平原,这些工厂和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直接支援了抗日前线,包括八路军所在的太行山区和新四军所在的皖南。

  在1931年华东洪水成灾,艾黎曾经经手从国外运来一批救援物资,他想到了贺龙所在的洪湖地区,设法送了几船的救急物资,经过几番周折,这些物资送到了红军手里,后来贺龙见到艾黎,还向他当面表示感谢呢。

  工业合作,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蒋介石指责“工合运动”的领袖是共产党,密令要秘密的或者公开的把他们都杀掉。

  形势十分紧张,随后艾黎在甘肃逗留了很长时间,办了一所培黎技术学校,培养抗战亟需的技术人才。一次他派出几个学生出去买原料羊毛,这些人都被捕了,几乎全部被枪毙,唯一的原因是他们的棉衣是用红线缝起来的。艾黎想尽一切办法,通过国际友人,把他们营救出来。

  艾黎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热爱中国人民,热爱中国的儿童。宝鸡纺纱厂一个女工生病死了。丈夫给宪兵抓走了,留下了两个孤儿,老三和老四。艾黎伸出援手,就成了他们的继父,他一直把他们带大了,艾黎同他们建立了跨越国界深厚的情谊。他说:“我常常感到,这两个孩子给予我的,比我给予他们的更多。”

  像这样的例子很多,艾黎在中国一共收留过6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把他们抚养成人,而艾黎一辈子没有结婚,可是他依然子孙满堂。逢年过节,热闹非凡,家里简直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生活在中国几十年的艾黎,跋涉了大半个中国,经常和劳动人民在一起,他简直可以说成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国老人,他的记忆中盛满了旧中国的痛苦和悲伤,一旦中国解放了,迎来一个全新的社会,物换星移,一副新旧对比的图画,鲜明的展现在这个老人的面前。

  新中国成立,他来到了北京,一切都是新鲜的,而每一件新鲜的事情,又勾起这位饱经沧桑老人的深情回忆。他激动起来,每天写下一些,经年累月,经过整理,就有了这本《有办法》书籍的问世。

  有一次,艾黎来到了沈阳访问,有人向他介绍“批邓”的情况,他就打起瞌睡了。于是有人抱怨说,“养了一个老民主派!”当然历史证明了艾黎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艾黎仿佛一头永远在耕耘的,不知疲倦的公牛,他有多少力量,为了中国革命他就使出多少力量,不知闲散为何物。时间永远为勤勉的人所役使。

  有时他上午去访问,下午就把文章写出来,白天访问,他晚上就打印出来,与其说他写文章,倒不如说他在打文章,他那台英文打字机就是他的笔,请看老人坐在打字机旁,十指并用,哒哒哒嗒,简直是在弹琴一样。在静悄悄的晚上,如果你静悄悄地走到艾黎的窗下,就会听到流水潺潺般的打字声。


  艾黎在华无私奉献六十年

  历史铭记这位国际友好人士。路易·艾黎于1927年前往中国,与中国人民风雨同舟,为中国人民的解放和建设事业奋斗了整整60年。 

  20世纪30年代,路易·艾黎积极参加了在上海的国际性的马列主义学习小组,并向国外撰写了大量宣传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的文章。抗日战争时期,他积极参加并发起组织了工业合作社运动(简称工合),成为失业工人和难民生产自救、支援抗战而兴起的一支独特的经济力量。

  在那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艰苦岁月,它为供应战时军需民用、特别是援助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游击战争做出了重要贡献。 

  40年代,他在甘肃省山丹县创办了以手脑并用、创造分析、理论联系实际为办学宗旨的培黎工艺学校,吸收劳动人民子弟,为新中国培养了一批能吃苦、讲实干的技术人才。他同当地人民一起生活了9年,1953年到北京。 

  新中国成立后,路易?艾黎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与各国人民友好事业。他热爱新中国,宣传新中国,为发展中国人民同新西兰及各国人民间的友谊、增进各国人民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成就的了解,做出了重要贡献,赢得了中国人民、新西兰人民和广大国际友人的尊敬和爱戴,曾受到我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宋庆龄、邓颖超等的亲切会见。 

  1982年艾黎85岁寿辰时,北京市政府授予他“荣誉市民”称号。1985年,甘肃省政府授予他“荣誉公民”称号。1987年12月27日在北京病逝,享年91岁。邓小平为他题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永垂不朽。

  “为中国革命事业尽力的国际朋友有千千万万,像艾黎同志那样六十年如一日,在我们艰难困苦的时期,在我们创业的时期,在我们胜利以后,始终如一地为中国人民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是不容易的,所以他受到中国人民理所当然的尊敬。”(邓小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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