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有机会回了一趟故乡,没想到因为省识了几个童年时代的朋友,勾起我的思绪和回忆,激动之情不能自已,为了故乡的人,为了我的童年,为了那曾经有过的比金子还美好的友谊,我不得不拿起笔,去倾诉我对故乡的怀念之情、对永远逝去的老谷子的怀念之情。

  在家乡,拜过了亲戚本家,畅叙了离别之情,应酬过登门造访的客人,已是过了四天的时光。第五天,我清早起来,觉的神清气爽,尘世的倦色顿消,吃过早饭,便换了轻衣便鞋,一路寻着记忆走上山去。我准备去看看这昔日熟悉的连哪里有几块什么形状的岩石、哪块岩石下有一窝山鸡、或一窝野兔都清清楚楚、如数家珍的故乡的山。我的故乡小村槐树庄,四面皆山,而只有西边这座山高大嵯峨,沟壑涧谷颇多,向阳的山坡上生满槐树和松树,如同绿色的波浪起伏的海洋,我小时侯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出没在其中拾草砍柴,仿佛是鱼儿或船儿悠闲的漂荡,全无如今茫茫人海沉浮的忧虑。现在回想起来那拾草砍柴的活儿是很苦的,需要一天两次的爬上山腰甚至山顶,紧赶着忙活半天,到天晌午或日头落下山巅的时候,背上打下的柴火捆,赶回家去。当时我在打柴的孩子群中是年龄又小、身体虚弱、而又很傻的。别的孩子们上山先痛痛快快的玩上一阵,拾草的时候也不尽力,所以打的柴草少,下山就不费事。而我就没有这个心眼儿,一上山就一鼓作气的不闲着,拾了这些瞅着那些,好象柴草就跟我一个人亲似的,连歇一下都不舍得。人家都打捆了我还在拾,伙伴们紧催着喊我,我心里想着手上忙着:再揪两把,就这两把。谁知那满山的无穷无尽、越来越厚的山茅草没有尽头,我是越拾越爱拾,越不舍得离去。要回家了,我可犯了愁,我的草捆比谁的都大,光好拾不好拿,背上那么大的一捆草,比自己的体重和体积还大,走不上几步就累的呼呼直喘气,贪多的人早晚有犯傻的时候,所以今天我肚里暗笑那些贪官搂的太急,等到发到背上那一天,就知道什么滋味了。当然我小时侯不知道其中深浅哪管这些,只管默默承受,一路盼着回家。蹒跚的脚步伴着饿腹无力,而且“下山更比上山难,”我的腿直打颤儿,远远地落在伙伴们的后边,大家回头喊我,我越急越走不动,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还暗暗的掉了眼泪,怕人家讥笑,下决心以后不拾这么多了,可天性里边的“记吃不记打”的贪心,如何能轻易克服,见了一片片的山茅草,就什么都忘了。那些傻的可爱的贪官们,我如果当时再以你们为榜样的话,何愁那茅草一样轻浮、那草捆一样沉重之富贵。

  然而当时,每当我在别的孩子的嘲笑声和挖苦声里,艰难地背起草捆时,总有一个孩子慢慢地放下自己的草捆,一步步走过来,背起我的草捆向山下走去,我望望他那个比我的还大的草捆,只好无奈的空手随在他的后面,他把我的草捆送过那段最陡最艰难的路,交给我说,“小子,你想把山搬你家去成吗?这么小。”再回过头去背自己的草捆。这个孩子叫老谷子,那年他十二、三岁,比我大一、二岁。

  如今,我又走在这已有几十年没走过的山路上了。嗷!人间沧桑中惟有这永世不变的熟悉的山麓。路边这块平顶大石头还在,这是我们常常放下草捆在上面然后围在一起歇息的地方。那蜿蜒小路显得更窄了,仿佛只有一只脚可以穿行;还有这个转弯,我好几次在这里失脚滑倒,连草捆一起骨碌下去,后来来到这里干脆自己先把草捆放滚下去了事。抬眼四面打量,那山坡熟悉又陌生,过去棋盘一样摆放的大青石,有许多被采走盖了房屋,那槐林和松树依然繁茂翳弊,近前的几棵已经长的很粗,叶冠绿绿的更加茂盛。不过在这些林木中间,新出现一些开阔地,栽着密密的板栗、桃、杏等果树苗,使山野显得整齐有版块,如同一个茁壮的大苗圃。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已累的气喘吁吁,回想当年,我们几个孩子每天要上两次、下两次这么一座现在一想起来就心里苦心里酸的高山,不禁顿生一种神圣、自豪之感;在人生的茫茫长途中,有几个人真正能一两次爬上一座心中的高山呢?当你再次爬上那座曾经给你灵魂留下过熟悉记忆的山巅,你的富有情感的灵魂又会给你什么样震颤的感觉和不灭的怀想呢?孩提时代留给我现在记忆的,竟没有觉得苦的感觉,这是很难想象的悲酸。当时我背着草捆过那段最难走的山路时,也许就象今天读一篇非常可歌可泣的惊险小说里最回肠荡气的篇章一样,走过来了,心里只有胜利的喜悦,不问那耗费的感情和履历的危险,谁能一生保有如此平淡心境压倒艰险惊奇的品质,谁的脚下就会永远有路可走。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出现一种纷涌的自责来,因为我所要经过的这些危险,却有一大半是由老谷子来代替我而经历的。这还不算,当时我还在别人的怂恿下,勉强抓住一个不成体统的荒唐借口,从而把老谷子对我的无私帮助作为应该占有的便宜,当时的心安理得如何会化成今天的谴责,我是不愿意去想清楚的,我只有静静的让清晰的回忆慢慢的细细的流淌过我的心田。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段路哪,一块天然的青石板铺在陡崖上,微微的向外倾斜,仿佛摇摇欲坠,不熟悉的人走上去,浑身就会打颤,其实我们孩子们知道它非常的坚固可靠,我们背着比体重大的多的草捆走上去,每天要路过两趟,我们非常信任这块危险却可靠的回家之路上必经的忘生石。来到青石面前的时候,大孩子领头把草捆放下,因为最险的路过来大半了,家就已经不远了,孩子们有了心情讲个故事开个玩笑来消磨疲劳的时光。这时我担心的试着走上石板,石板上被过往的人磨的发光,象抹了油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而那下面是几丈高的陡崖,我还是吓的脸发白、头冒汗。每当这时,那些伙伴们就又笑着开起我的玩笑来,其实也是开老谷子的玩笑。满喜站起来,朝我喊道:“喂!小存!小吃不饱、填不满、背不动!回不了家,你怕什么,老谷子给你背过去,还能把大伙的都背过去。是不是?老谷子?我怎么有点不信呢!”伍春接着说,“对!我听老谷子说过,他敢背上二百斤走过青石板,是不是吹牛皮就看今天的了。”我一听也明白大伙的意思,忙顺水推舟的笑着帮腔,“哈!老谷子有能耐,你就给我背过去吧!”老谷子也怕奉承也怕激将,他再也坐不住了,慢吞吞的站起来说,“哼!有什么不招人信的,俺爹十五岁跟俺爷上山割茅草,一下子就能背起二百斤的大草捆,走青石板连眼都不眨一下,咱今年比老子还棒些呢。”说着就气哼哼的走过去,背上我的草捆,趔趔趄趄走过青石板,我看着他那直打颤的两条细腿,和那跳起几条青筋的瘦小的脚面,心里禁不住一阵不好受,忙过去要帮他一把,满喜却大喊起来,“小存要帮你就不算!”老谷子瞪我一眼,我忙缩回手,在一旁笑着眼看着老谷子和草捆的模糊的挪移,有些看不清楚,在我迎合大伙的笑声的背后,竟掩藏着一种什么样难言的感觉啊!

  回忆中沉思的我信步在山林里徘徊,越向山巅走树林越密,丛丛匝匝,郁郁苍苍,从高处望下看,那些朝向阳光纷争自由的灌木乔木,在蓝天下热烈的生长着。突然身边树丛一阵穸蔌,传来一个老者浑浊不清的声音,“是存哥吧?”我回头望去,见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满面红光的望着我笑着,虽有些老那脸我还是熟悉的,“那不是伍春吗?”我脱口而出,“我前几天就要去看你,你看老抽不出工夫,怎么在这碰上老大哥。”伍春走过来,一双大手抓住我,乐呵呵的说,“呵呵,听说你回来了,要找你唠唠,就是这片林子挂着放不下吆,怎么,来看看?”故知相遇,我高兴的拉他石上坐下,亲热的拉起家常。寒暄过后,问了问他承包的山林的情况,就问起了老谷子的事情。我已听别人说过,老谷子已死好些年了,但详细的来由我还不清楚。老伍春的脸上露出难色,他掏出烟袋荷包,眼望着远处,叹口气说,“唉!泉下之人喽,还提他干啥。”他点上一袋烟,我默默的听他说下去,“满喜小子在跟前我也这么说,就怪他小子手也太恨了些,那些年他当大队书记,资本主义的尾巴长到咱们社会主义的穷山沟来了,他要割,非得锯掉北山那片老祖宗留下的桃林。你记得那片桃林?就是你小时侯大孩子们带你们常去偷桃子吃那片。要开大寨田。老谷子跟他顶了牛,犯在他手里,生生给整死气死了……”

  我的心情顾不上悲伤,思绪猛的拉回到几十年前,我的眼前出现了北山那片郁郁葱葱的桃林,长在山腰间,倘若是春天,开满了满山的桃花,红的象火、象霞,一群野兔子似的孩子们在里面窜来窜去,小山鸟一样快乐的叫着。等春过桃花落,那爿山又蓊蓊郁郁的如翡翠、如碧玉,慢慢的枝叶间透出了红颜色的点子,那便是桃子熟了。那是世外的桃园,是神仙过的日子,我曾经做过那样的小神仙其中的一个吗?一定是的,不然我的回忆不会如此清晰。当时的桃树,是各归各家的,但桃子熟时,却都无人看管,除了孩子们也都无人来偷。小孩子们找理由一天跑这里来好几趟,大人们也顶多嘱咐我们懂规矩,摘熟烂了的吃,不要折断树枝,吃的不馋了就算完,不能贪,不能摘了拿回家,要不就挨打。那吃桃子的情景历历在目:小孩子踩着大孩子的肩头上了树,摘了桃子扔在树下孩子扯起的褂襟子里,摘到每人够分三四个的时候,下边的孩子就吆喝,“满啦!”树上的跳下来,大家聚坐在一起分吃桃子,首先按尊长辈分把最大最红的献给孩子头儿,眼巴巴的看着待其咬下第一口,大伙才一起下口,只听一片吸吮之声,那些桃子都熟的烂糊糊的,咬去一小块皮后,用嘴吸就可以了,鲜红的肉汁,酸甜适中,我不禁一口气吞了仨,而老谷子一个还没吃完,按长幼或地位的次序来派,他始终是自觉的派在最后一个下嘴。那么后来他竟是因为这片桃林而出头拔横而丧命,怎么也不好理解。

  我沉浸在往事的情景回忆中,不禁扭头往北山望去,确实空荡荡的不见了桃林,不然那片桃树现在应该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回忆中的风景留给我心中一片空荡荡凄然的感觉。老伍春还在嘟嘟哝哝的说着话,不时的摇头叹息,“……老谷子那个不会拐弯的犟性子,就他看不过满喜这小子胡闹下去,千不该万不该,老谷子不该听奉承、逞能人,大伙不该撮弄他,多少人都敢怒不敢言,就凭他能斗过人家?满喜一开始没拿他当回事,他也不哪来的气血,冲上去打了满喜一巴掌,骂了几声,满喜急了,人家是书记,哪里听他犯上作乱无礼不恭?可也知道这人是个实心的木头疙瘩,支使民兵打了他一个鼻青脸肿也就完了。谁知这家伙不知趣不知死,又杠着个头去拦人家伐桃林,这下可恼了满喜,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当时就捆了起来,阴阳头一剪,木牌子一挂,罪名是资本主义的看家狗、社会主义的落水狗,发动群众一斗争,你钢筋铁骨也叫你拐个弯,吧唧一下折了,老谷子受不了,一命呜呼归了西。”老伍春停了一会,又装上一锅烟,一指山西边说,“存哥,他的坟就在那边,就是个黄土堆,你想去看看?”我心情沉重的慢慢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顺着老伍春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随风摇动的丛林,渺渺茫茫的,分辨不清我要看的那个土冢。

  跟在老伍春的后面跌跌撞撞的走去,我好象找到了寻找的熟悉的事物和内心的感觉。山西边的这片阳坡,树木越发密匝起来。突然,我愣住了,前面,是那棵黄果树吗?我发问过后,老伍春已回头向我开口了,“可不是那棵树咋的!那一年满喜领着伐木料,我好说歹说,把这棵树留下来了,为的是不忍心,唉!老谷子……”我的思绪也又一次不停的翻腾起来。黄果树和老谷子的影象在我脑中眼前晃来晃去,丛林中风的声音,好象还伴着老谷子的声音,从什么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过来。

  我好象又回到孩提时代,回到了小伙伴中间。孩子们提着草耙,背着竹篓,你追我赶的向山上爬去,一路还叫叫嚷嚷的争辩着什么,茫无目的的为那些自己都不明白的真理争的面红脖子粗。后来扯到关于树的事情方面来了,满喜说我们山上有一种结黄果子的树,叫黄果树还是桔果树不好说,反正是野橘子树,结的果子可好吃了,就象小贩卖的南方的橘子一样好吃,这使我们这些小孩子大为兴奋,就想跟着满喜赶紧去找这种结满了甜果子的树。我是吃过橘子的,那圆溜溜的小东西,剥开皮,就是一瓣一瓣的肉,又酸又甜。可是老谷子不顺着满喜说,他说除了南方北方不生橘子,所谓的野橘子也不好吃,“要药死人的。”“谁说的?你吃过的?你吃了怎么没药死……你没吃过怎么知道能药死人?”满喜是一点也不服气。老谷子嘟嘟囔囔的说,“俺爹说的,头年俺跟爹上镇上抓药,那里就有野橘子……”“就你爹懂得多,能做药就碍了吃?不理你了。走走,咱去找找看,找到了老谷子可别吃,吃了药死你就剩个你爹了。”老谷子不说话了,跟着大家一起一头向树林子里扎进去。那树林子越往里钻越密,纷乱杂呈的挡住人的眼睛,可就是找不道野橘子树的踪影,急的满喜直摸头皮。大家正在徘徊不定,没有主意的当口,我突然发现一棵奇怪的小树,苗苗条条清高自守的站在别的树的行列之外,树枝上长着一些红色的小果子,好象一个小姑娘别着几棵鲜艳的发饰一样好看。我知道了满喜没有骗人。在我叫喊的同时我也听到了站在另一个角度的满喜的叫喊,大家随着我们的声音聚来,一起惊喜的围过去看,那就是童年时代神话传说般的桔果树。满喜在前,我和老谷子、福生、千斤等随后,向桔果树靠拢,圆圆的红果子都看清了,满喜却停下脚步,回头向大伙打了个手势,“嘘……别动!”这时大伙也看明白了,原来那棵小树的树丫杈上,有一个细树枝和草棍儿搭成的精致的鸟窝,是奇巧鸟的窝,这种鸟每天都“个、俩、仨”不停的叫着数数目,不是算它有多少财产,而是算他下了几个蛋,本来不是贪污来的东西,才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大叫着报数,可它就识仨数,其余的就管不过来了。人们只要碰上它的窝,就会只给它留下三个蛋,把其余的都拿走,它不会发现,也不会挪窝,下一次人路过这里可以继续再拿它下的蛋。我过去也拿过奇巧鸟的蛋,煮熟了吃比鸡蛋还好吃,说不定今天又有的蛋吃了。只见满喜已脱下小褂,慢慢的走过去要扑那鸟窝,窝中传来唧唧的叫声,好象鸟儿还在里边没有飞走?只要满喜把小褂往鸟窝上这么一捂,就可以连大鸟带小鸟或鸟蛋一起逮住了。满喜走过去,连看也没看就把小褂扑过去,就在这一霎那,我吓的“呀”的一声惊叫起来,“蛇!”一条大花蛇已死死地缠在了满喜的胳膊上。我们吓的手足无措,要跑的样子。可老谷子一下子跳过去,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那蛇的脖子处,使劲地捏,我们都看傻了眼,只见那蛇头使劲的鲠着,大张着嘴,红须一撩一撩的,还嘶嘶的喷着气,蛇头弯过来弯过去摇了几摇,就一口直向老谷子的手腕咬去,在我们明白过来也窜上去捏住蛇头的时候,它已咬住了老谷子,我一使劲把蛇头挣了下来,伙伴们上来七手八脚用石头砸用刀子割把蛇一阵弄死,再回过头来看满喜和老谷子的伤势,一边埋怨老谷子,“你怎不抓蛇头呢!”满喜除了被蛇勒的手臂上红一道百一道的外,没受伤,老谷子的胳膊上却落下了两个大牙印儿,满喜赶紧过来,用嘴去吸伤口里的毒,老谷子松了一口气说,“爹说抓蛇要抓七寸,就是捏准它的脖子,蛇就没劲可使了一会就死,我没抓准。”又对满喜说,“不碍事,蛇刚咬过鸟,毒性不大。”可不,蛇肚子里装着一只蛋和一只鸟,刚吃下去的。

  我们也无心吃野橘子了,老谷子头直发昏,满喜感到嘴里一阵一阵的发麻,看来大花蛇虽然咬鸟放过毒,可它的毒性仍然不小,大伙无心无绪的低着头、互相搀扶着回家。第二天,老谷子胳膊肿的有碗口粗,不能上山拾草,满喜发高烧病的昏昏沉沉。这下可惹火了满喜爹,“他叫蛇咬了怎么叫你给吸毒血?!”也不知满喜怎么回答的,他爹一头撞进老谷子家,和老谷子爹说碴了,“就你他妈明白蛇咬了用嘴去吸!”抬手就给了老谷子爹一耳刮子。亏了大伙拉开,才算没闹大。从此两家就聚了仇。这可能就是后来祸患的病根?孩子们之间天真的痛楚很快会被忘却掉,大人一搀和就容易变成永久的伤疤。这是我幼年得出的结论。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大人的事,现在愁的去想过去心酸的事。

  老伍春拉着我离开那棵回忆里的树,他的手强硬有力,不可违抗的把我拉回到现实。转过一道山梁,树木稀疏,杂草丛生,前面是荒芜如同一颗未经梳理的巨人脑袋似的山坡。劳作的人从这里路过是否可以做梳子。老伍春领着我向前走着,我的腿梳理着杂草,心情梳理着往事。我们默默的不说话,注视着前方,老伍春忽然一顿,停下脚步,我循着他迟疑的目光望去,发现一个佝偻的身影,“满喜……是这小子吧?”我听到伍春嘴里嗫嚅着。不知为啥,我的头脑迟钝而昏沉起来,僵僵的站立着,眼看老伍春向前挪动,那佝偻的身影也向前挪动,手里捏着发抖的铁锨,神情灰暗的看不清楚,我下意识的随着前去,一步、一步,我的眼光和脚步最终落在那一丘新培的黄土堆上……

  在家乡的短暂停留终于不平静的度过去了,而那重又勾起的恋乡情绪却至今没有在我的今天的生活里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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