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大夫孔令云的一副药救了我的命,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使我逃过了一劫。这一段经历,我听父亲讲过不止一次。

  1957年的春天,我不满两周岁。一天夜间,父亲在屯子里看完露天电影之后,回到家中。母亲对父亲说,这孩子有病了,嗓子哑,喘气特别困难。

  我的病情越来越重,呼吸极度困难。父母焦急的盼到天刚放亮,抱着我徒步前往4公里以外的加信镇,去找给小孩看病很有名的老顾太太。顾老太太用了“吹药”(把粉剂药面放进纸筒里,将纸筒探近喉部,用嘴吹之),不见好转。之后,去了加信卫生院,被西医大夫诊断为“白嗓喉”。当时,有一种药叫白喉血清,每支5元钱(当时5元钱可买大米25公斤),是专治白喉病的。这种药当年很奇缺,卫生院没有这种药。院长蔡中和(朝鲜族)给时任方正县医院院长的同学写了一封信,内容是请求其务必能卖给白喉血清。

  当年,加信镇与方正县交界地带还没有完全开发,到处是河套地,经常有野狼出没,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的人行小路,穿河套,越荒野,走田间,奔村屯,经过20多公里的徒步跋涉,方可到达方正县。那天,父亲起了个大早儿,顾不得吃早饭,就拿着这封救命信,风风火火的徒步赶到了方正县县城,买到了医院里仅有的一支白喉血清。中午,又累又饿又急的父亲在方正县城一家饭店里买了一碗面条,准备充饥后恢复一下体力,迅速返回加信镇。同桌一位顾客的面条先端了上来,父亲立即端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父亲把“饭牌儿”(餐前买饭时,饭店付给的一种代表饭菜种类的寸许大小的标牌)推到那人面前,一边吃一边解释,那人很理解,也很同情。父亲很快便吃完了面条,向那人道谢之后,立刻离开了饭店。为了早一点赶回加信镇,父亲走小路、抄近路,冒着随时可能受到野兽袭击的危险,穿越河套地带往回赶。由于路途不熟,加之又着急上火,真是荒不择路,走错了路径,竟然奔会发镇的方向走去,多走了二里多路。当走到下石嘴子渡口(在加信镇偏东北的纪家屯变的亮珠河上)时,天已经黑了,摆船的人嫌天黑不肯摆渡。父亲以哀求的口吻向那人说明了情况,并愿意多付船资,恳请其行个方便。回到加信镇时,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医生马上给注射了白喉血清,但无济于事。

  三天后,我已经奄奄一息了。当时,父母焦急、痛苦、忧伤、绝望的心情是可想而知了。谁家的孩子病成这个样子,父母不是这种心情呢?而且据说我小的时候还是一个非常招人喜爱的孩子。

  在我一息尚存的时候,父亲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去找卫生院的中医大夫孔令云。这个年龄比父亲稍大几岁的孔大夫看了以后,说来的太晚了,嗓子肿得已经快要“封喉”了,没有什么希望了。嗓子要是封喉了,人就憋死了。可是,父亲坚定的表示,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抢救。于是,孔大夫给开了个药方,并亲自陪同父亲到药房,告诉药剂师马上抓药、碾碎。父亲回忆说,那副中药可能只有五味:斑蝥、甘草、巴豆、乌梅、大枣。这些中药捣碎后用水和成泥状,摊于布上,围到喉部。大夫说,如果“沽”一段时间后,出现了水泡还未见效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在外祖父家里,药沽上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前颈喉部左右果然出现了水泡,但我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仅存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母亲只是哭哭啼啼不止。这时,爷爷和奶奶(父亲的继母)赶着一辆二马车来了,二舅也弄回了谷草(婴幼儿死了以后要用谷草捆裹焚烧),准备在无奈的情况下送我去“阴曹地府”。

  于是,母亲哭着抱着我,一家人愁眉紧锁,怀着沉重、悲伤的心情乘坐马车向自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在出城以后,找一个适当的地方进行“处理”。走出加信镇南北大街往西拐出不远,路两旁是水泡子(现在是加信粮库)。打开一看,依然有气儿。走到隋木铺屯(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屯子,距离集镇边缘不到400米,今已与加信镇连成一片),打开看时没有什么变化,又继续前行。当行至与毕家屯相对的路面时(这个地段距离隋木铺屯大约有500米),遇到了我们的同屯人侯家的二儿子。他的母亲是父亲的母亲的“干姐姐”,是父亲的三姨。侯家二儿子比我父亲小三岁,我管他叫二叔。他关切地打听我的病情,便打开一看,结果令全家人惊喜万分。我睁开了双眼,而且能发出声音说话了:要钱。二叔把一个空香烟盒给了我,用草棍支着摇了起来。

  一家人转忧为喜,不再沉默了,有说有笑起来,迅速赶回家中。我已经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要吃饭。奶奶给我做了面片,我习惯的坐在父亲的大腿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正在我吃面片的时候,奉外祖父母之命前来看个究竟的二舅,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二舅也非常高兴,连饭都没顾得吃,就立即登程回转家中“复命”去了,因为外祖父母还在惦念着我。

  几天以后,我完全复元了,两家人异常高兴。大舅因此花了5元钱给我买了一个“悠车子”(长圆形,深约30厘米,小孩睡觉时置于其中,用绳索吊于房梁上来会悠荡)。我和5个妹妹、2个弟弟及我的儿子、大妹妹的女儿都曾经在这个“悠车子”里有过香甜的梦境……

  2006年,我想写点东西,再一次跟父亲提起了这段往事,向父亲询问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当我明确了那位中医大夫的姓名之后,我让一个在延寿县人民医院供职的同学打听这位给我第二次生命的救命恩人的下落,准备携带礼物去探视一下,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打探的结果令我很失望,这位恩人已经故去了。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