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的忙碌接近尾声,只有村庄南边,渠道北边的一块金黄的麦子还在苟延残喘,也渐渐被镰刀蚕食着。

  等到要割完这最后的一小块残余的麦田后,大田就会呈现前所未有的旷渺了。孙童心直起酸痛的腰身,正想捶一捶腰眼,蓦地,一只土黄色的野兔,从麦垄里跳起来,冲出黄金森林,扑向一览无余的麦茬地里。

  “小黑,快去追啊,看你的了!”他挥动镰刀兴奋地吆喝时,这条叫做“小黑”的中华田园犬,已经加足马力奔驰而去,身后腾起一线烟尘,“汪汪”之声不绝于耳。

  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堪堪追上野兔的小黑,被飞动的兔子晃了几个弯道,距离渐渐拉长了。他恼火地冲着兔狗赛跑的方向,狠狠挥动着镰刀吆喝:“笨小黑,晌午回家,不许吃饭!”

  凝固的笑容冰释开来,这条短尾巴鬼慌不择路,冲村子跑了过去,几条土狗正从村口冲了过来。飞驰的野兔只好改道,向东边跑去。跑不多远,村东头的土狗们闻讯堵截,野兔一打弯,向南奔去,十几条土狗吠叫着,发力追赶。他“呵呵”的笑起来:“横扫千军如卷席啊!狗子们,可不能让猎物跑了啊!”

  似乎村里所有的土狗,都加入了追捕的队伍里。整个只剩下一小块没有割倒的麦子的大田地里,就是一处庞大的足球场,野兔就是唯一飞动的足球,庞大的土狗队伍就是足球运动员,只是没有着装两个色彩的足球队相互对抗,也不知球门在哪里,反正兔子奔驰的方向,就是临时球门的方向,滚滚烟尘虎头蛇尾……

  他禁不住替野兔担心起来,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赛事。一大帮土狗同向追捕,符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范畴,可是体力不支掉了队的土狗,居然加入斜刺里拦截的队伍,令孙童心大为不爽。他最讨厌自己家里的那只狸猫,捉住老鼠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那只该死的狸猫,居然和簌簌打抖缩成一团的老鼠做游戏,直到狸猫玩腻了游戏,才咬死老鼠吃肉。

  他跑过去,挥动镰刀驱赶堵截的土狗们,全然不顾身后老婆的大声笑骂。结果是,他跑到渠道跟前,战场已经转移到村口了,他气喘吁吁跑到村口,战场又转移到麦茬地东边去了。

  更令人生气的是,小黑居然离开了追捕队伍,跟在自己身后跑,仿佛自己就是一只野兔。他挥动镰刀吼道:“你他娘的回家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小黑可能是听懂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去追赶大部队了,不与个别堵截的土狗为伍。

  他立在麦茬地中间,俨然是一位战争观察员。看了一阵子,他开始咒骂这只该死的兔子:“活该你跑不掉,只要向西突围,跑上河堤上的灌木丛,就跑掉了!”可是这只该死的兔子,只在南、北、东打着旋跑,就是不向西突围。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土狗们一个一个沿着兔子跑过去的方向掉队了,成为蜿蜒一行的路标。兔子的速度也慢下来,终于一跃跳过渠道,伏在地上不动了。他跑过去,小黑累倒在渠道这边,只有嘴还使劲向对面伸展,四个狗蹄子乱动,哪里还能移动分毫距离。

  他跨过渠道,拎起野兔,它已经累死了。

  他走到河堤下,发现一片茂密的草丛里,有一些新鲜的土壤。他拿着镰刀扒土,居然发现一个土洞,一窝没有长毛小野兔缩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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