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来到春季,冰雪消融,天气渐渐变暖,原野上也透出一点绿色,万物复苏,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踏着微风徐徐的春绿,回到了离别多年的故乡。

  我的故乡坐落在蚂蜒河湿地的腹地,紧靠近蚂蜒河北岸的凌河村,这里是延寿县和方正县的交界处,也是六团公社和方正县的交界处。在我的故乡北面大约三里路的方正县原永丰公社境内有一座很大的山岭,海拔二百多米左右。当地的人们都管这座山岭叫北山,这座山岭的面积不是很大,方园有六七平方公里,山岭的东侧有一个村子叫陶家屯,归方正县的永丰公社管辖。西侧还有两个小屯一个叫宁家屯,一个叫朱家屯,这两个屯子一个归方正县管辖,一个归延寿县管辖。

  我小时候经常和哥哥弟弟还有村里的伙伴们,来到北山岭上砍柴和割兀拉草,所以对北山上的一切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北山岭上的各种树木十分茂密,树林的种类繁多,最多的树木就是白桦树,还有椴树柞树和山杨树、槐树等等。这些树木在春天渐渐暖和后,到了四月中下旬就开始发芽放叶,其它的山丁子树、山里红和一些叫不上来名字山果树就先后的开花了,这些花有红色的、白色的、还有粉红色的,花开艳丽。这时北山岭上景色就特别美丽,树林里的山鸟齐鸣莺歌燕舞。整个北山岭上绿郁匆匆,鲜花盛开,彩蝶飞舞,如同一个天然的大公园,每当周末和假期时,我和伙伴们就一起跑到山坡上玩耍。

  北山岭上大部分都是自然林,后来又被进行了人工绿化植树,人工造林占了一小部分,山岭上人工林都是松树,所以春天景色真的很美丽。除此之外,山岭上高高的树林下还生长着许多臻柴和扫条,平时人们就去割这些树枝做烧柴,因为这些不属于国家护林保护范围内的林木。当然在山前山后的坡地上,也有很多的农田,这些农田都是用来耕种大豆和玉米的旱田地。在我的记忆中,在北山的南坡还有一片果园,这个果园里种植的多数都是葡萄树,也有杏树、李子树、梨树和海糖果、太平果之类的果树,还有山丁子和山里红等等。有一年夏末秋初,正好是葡萄收获的季节,我和伙伴们去北山坡玩,有个大我们两岁同伴说:“这个果园里有很多的葡萄,都熟了我们去弄点吃吧?”大家听了说好吧,我们就派一个伙伴在果园外面站岗,剩下的四个伙伴都偷偷的钻进了果园……

  我们钻进果园后,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葡萄园,葡萄长的很茂密也特别多,我们就开始悄悄的一边摘一边吃着葡萄。就在我们边偷摘边偷吃葡萄的过程中,忘记了我们是在果园子偷葡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惊动了看园子的老头,这时候在外面站岗的伙伴,也不知道看园子的人正在走进园子里,来抓我们几个。当我看见看园子的老头悄悄走进园子的时候,我小声喊伙伴们快跑!来人了!我首先就跳出果园的木杖子跑到山坡的树林里,这时同伴王三因为没有来得及跑出来,被看果园的老头给抓住了。其他两个伙伴连滚带爬的好歹算逃了出来,我躲进树林里好半天才出来,在离果园外很远的地方等了好久,才看到王三沮丧着脸从果园子里走了出来。还好,我们只是偷吃了点葡萄,也没有给果园子里造成损失,王三只是被老头问了几句,最后看果园的老头没有再找我们几个人的麻烦。因为,那里毕竟是方正县的地界,如果真惹出了麻烦就不好收场了,我们几个忐忑不安的回到家里,从此再也没有敢去偷葡萄。

  北山岭的树林子很茂密,每年春季山野菜很多,到了五六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山野菜特别多,比如老蕨菜、广东菜、刺五加还有柳蒿芽等等特别多,有时候我会和家里的大人们一起去采野菜,有时和伙伴们一起去。到了七八月份山里的野果很多,比如山里红和山丁子,还有蘑菇等等,家乡的人们经常去山上采集。等到了八月末九月初,北山岭上的各种各样野果多的是,这个时候我和伙伴们去山上割兀拉草。我们割的兀拉草我记得叫羊胡子草,这种草割的时候,草尖黄了,草根还是绿绿的,割回家以后在外面晒干了。等到了冬季就用这种草垫棉鞋,穿在脚上非常暖和,而且还特别耐用,垫一次草可连续使用一周左右。

  到了冬季,北山坡茂密的裸树林里,白雪皑皑,山岭里野兔狐狸经常出没,这个季节我和伙伴们很多时候都是到山坡上砍烧柴和捡树头,拉回家里烧地炉子。还有时捡一些干树枝,或者砍一些树枝来回家用来做烧柴,还有的时候在山里下一些套子用来套野兔。有一年冬季的一天,太阳刚刚升起来,光彩从把整个北山岭渲染一片银白,起伏的山包在逆光中呈现深灰苍茫,裸露山坡时隐时现。我和同伴牵着狗爬犁去北山坡捡树头,在山南小坡里转了几圈,很快就捡满了一爬犁,在装爬犁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的山沟里,有很大的动静,我和三弟停下手中的活前去查看究竟?走到跟前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只被套住的野鸡在扑棱发出响声。我们就把这只野鸡摘了下来拿回家了,回到家里母亲看见后很高兴,第二天收拾一下就吃掉了,因为那个时候人人都爱护动植物的,虽然有人去抓这些野生动物,但是总还是有限度的……?

  我在描述我们习惯上称为北山的地方,这只是在一个很小区域内,并不为更多人只是一种约定俗成而已。就是在那片土地上,就是那群人,就是当地的那种风俗。北山,就是我们家园所在地邻近区域的一部分,但是并不归我所居住的县所管辖,而是临近的方正县所管辖。每当秋日的阳光依然炽热,人们称之为“秋老虎”,这是来自农民的修辞,朴拙有趣,鲜活生动。收割过庄稼的土地敞开胸怀,贪婪地吸收着“秋老虎”的赐予,企图把这些光热储存起来滋养土地的生长力。光热和水分对于万物的生存同样不可或缺,水分成就庄稼的形体,而阳光则决定粮食的质地。山坡沟畔的地块层层叠叠,像缀在地球上的补丁,在正午阳光的暴晒下轻烟袅绕,如同劳累了一日的农夫,臃懒地躺下来,老农们抽一管子旱烟,青烟吞吐,弥漫一片,在自以为是的陶醉里放松全身筋骨。土地如此闲散的时间并不过于长,在经历太阳暴晒,大雨淋漓后,农人们就要进行翻耕侍弄,让土地如同体质恢复的产妇,重新出脱得整洁丰腴,焕发矜持的成熟姿态。

  在雨水缺少的北山,土地生长一茬庄稼似乎要更为艰辛一些,春风撩拨得土地生长的欲望蠢蠢而动,却始终没有一场像样的雨,庄稼种就无法埋到地里去。即便将就播下去,不是怪风就是烈日,土地仅有的一丝水分被搜刮干涩,活生生的种子如同放进滚烫的热灰,随时可能丧失发芽的能力。忽然降一场并不丰盈的雨,土地遭受骤然的拍打,大面积板结,刚要探头的嫩芽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卷曲在结实的土壳之下难以伸张,农民又得进行一次补救性的打耱。就这样磕磕绊绊,如同先天不足的孩童,一茬庄稼在农民们的担忧中艰难地发芽、出苗、抽穗、收割。

  北山的农田土质疏松,却异常干燥,我们习惯上把那样的土地叫做半黄土,这种土地的特点是极易吸收水分的,但经太阳照射却很快变得非常松散。用于筑墙打土坯是上好的土质,这种土筑成的道路也是质地硬朗,似乎有点反光黄色的。数不清,在北山里,有理无绪的山坡大道林间小路从山间、沟畔缠来绕去,好像是连绵不断的黄色带子将地球牢牢地捆绑着。我们走在这些的土路上,路上没有浮土,如同扫帚扫过一样干净,车辆碾轧过的印辙清晰可辨。我们走在上面,有特殊的真实感和亲切感,这些小路四通八达,实际上尽是一些七道湾八道埂的沟沟坎坎,如此温柔的名字也许只是寄托祖辈们改天换地的一些心愿,当然这是我的猜想和臆断。但有一点无须置疑,那就是山里人的心中同样装着对人生的美好憧憬和梦想。

  北山上的土地里几乎没有了什么作物,只有红彤彤的高粱张扬着热烈的色彩,成为土地最后的一道风景,却被以实惠为审美基础的农民们遗忘在深秋里,割收大豆的忙碌中,毕竟,它不是人们赖以温饱的口粮,自然在人们的心目中的重视程度就弱化了许多。由于降雨有限,北山人在政府的引导下大面积种植大豆、糜子、玉米等大秋作物。眼下,到处是一派胜似秋收的秋忙景象。北山几乎没有清澈的山泉水,更没有方便的自来水,附近的村民祖祖辈辈饮用水,没有人住在山里,他们都住在北山边缘的平原地带。因为北山里打井吃水很深,而且井水也不能饮用。生活的逼仄决定着人们生活的细节与习惯, 很显然,北山里虽然山野都树林茂盛,一切都很富裕,但是缺的就是饮用水,幸好人们都不住在山沟里…… 

  北山上的所有岭上岭下,在我青少年时期留下了很多故事和记忆,我二十岁那年参军去了军营离开了家乡,农村的改革开放也随之而来,等我从军的第四个年头探亲回到故乡时,我发现北山所有的林木都被伐光了。当然这些和所辖的县公社有关,听家乡的人们说,北山除了被开垦耕种地以外,还有的坡岭被重新育林生长,我退伍回乡参加工作以后,闲暇之余也回到老家去走亲戚,有时和当年的伙伴一起去北山看看,寻找青少年时的足迹。几年前我又回到老家走亲戚,去北山走一走,北山还是那么高大,森林也很茂盛,不过都是人工林。山下的所有村屯都是一片又一片的水田地,因为这个区域的农田不管是方正县境内还是延寿县界内的农户,都用附近的关门山水库的水来灌溉农田,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都很富裕。

  夜幕慢慢铺展开来,村子里一片静谧,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住地。没有月光,但黄土的道路依然泛着微弱的亮,足以保证辨别方向,脚步能够放心前行。村落里零星的灯光不足以打破夜的寂静,偶尔单调的犬吠让黑夜更加幽静深邃。劳苦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入睡,把疲惫的身子紧贴在烫热的土炕上,消散着疲乏,又为第二天的劳作积蓄新的力量。

  老家的北山,在我的记忆中有很多故事和很多的亲历,那里当年的景色也许不会在重现了,但是随着国家退耕还林政策落实,北山还会更加美丽,我和北山的情缘永远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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