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一个午夜时分,列车缓缓的停靠在南疆某火车月台上。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军人,双手抱着三个背包上了五号车厢,在拥挤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找到自己的座号,然后小心翼翼把三个背包分别放在三个座位上,自己腾出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笔直的守候在一旁,始终保持一种军人式的站姿。

  列车沿着北去的轨道,拼命的飞奔。窗外一片漆黑,时而有几处弱光在田野的上空闪烁,像萤火虫似的,随着列车向前飞舞。

  车厢内的灯光,照射在这位年轻军人的身上,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兵马俑”,失去了昔日热情好客,助人为乐的军人气概,难免会有人这么想,他脑子可能被驴踢坏了,不然的话,就是个“外星人”。

  他的这种一反常态举动,让甬道里站着的旅客们十分反感。一位站在甬道里的老大娘,对这位年轻军人轻声的说:“小伙子!我都站了二三个小时了,筋骨都散架了,你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坐会吗?″

  年轻军人看着眼前这位疲惫不堪的大娘,真想让她坐下来歇歇脚,从前他就是这么做,可今天不行。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用眼光对上大娘的哀求目光。

  大娘旁边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责怪的说:“解放军同志,你独自一人占了个三个座位,还不让别人坐,这可不像中国军人的做派?″随后,站起身来,让老大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年轻军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顿感内疚和恐慌,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他没有勇气去反驳,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任凭讽刺挖苦的声音充斥耳际。

  这时,一个楞头小伙子走了过来,开始为大娘打抱不平,气愤的说道:“你还是一个军人吗?明明有座位,却不让大娘坐,如果眼前站的是你娘,你还会这样吗?”

  听到了“娘”字,让年轻军人打了个冷颤,怎么向这三位牺牲战友的老娘交待啊。三年前,自己同三位战友一起入伍,一起奔赴南疆,一起出生入死。而今,三位战友为了保卫祖国血染疆场。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还活着,他心里开始流血。被人误解他不怕,他怕的是无法而对战友的亲人。此吋的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座位上的背包。

  楞头小伙子话语像重锤,打在一块海绵上被软软的弹了回来,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一点也不像咱们中国军人,没有一点同惰心,你不拿开,我帮你拿开!″说罢,冲了过来,拎起一个背包,准备扔到座位底下。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军人迅速擒住他的手,严厉地说:“放下!松开你的脏手,别玷污了背包里面的英灵!″

  周围的旅客,被年轻军人这句话说的一头雾水,顿时,鸦雀无声。

  楞头小伙子不依不饶,继续完成他的甩包动作。军人只好使出擒拿格斗本领,三下五除二将小伙子按在背椅上,小伙子痛的哇哇直叫:“解放军打人啦,救命呀!″手一松,背包顺势坠下,就在落地的瞬间,年轻军人用脚背向上一勾,放开小伙子,用双手稳稳接住背包,嘴里还唸叨什么,这一套完整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拍手叫绝。

  这时,列车长费了好大劲,挤过拥挤的人墙走了过来,对年轻军人礼貌的说:“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麻烦你把三个背包摞起来,腾出位置让没有座位的旅客坐一会儿行吗?″

  年轻军人看着列车长一副恳求的样子,满脸委曲的说:“列车长!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军人理所当然要为旅客让座,这是军人的职责所在。但今天我却有难言之苦,望各位谅解。″

  列车长是个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轻声的问:“解放军同志!有什么难言之口尽管说,说出来大家会理解的。”

  “是的,列车长说的对!” 周围的旅客异口同声。

  年轻军人见状,慢慢的打开一个背包,包里露出一个用红色绸缎包住的骨灰盒,眼含泪珠的哽咽起来:“如果不是列车长再三追问,我宁可背负骂名,也不会说出真相。″

  那位老大娘心平气和的说道:“你说罢,只要说的在理,大娘不会怪你。″

  “大娘!不瞒您说,今晚,我奉命将三位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烈士的骨灰,护送到原籍烈士陵园进行安葬。为了让烈士们能享受一次特殊待遇,营首长特意叮嘱我买四张火车票,让他们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返乡,因为他们每次坐车总是把座位让给别人。为了不多点位子,我只买了三张,自己要一路为他们守棂……″说到这儿,年轻军人已泣不成声。

  车上的旅客震惊了,看见三个骨灰盒子和年轻军人失声恸哭的样子,从心灵深处感觉冤枉了这位军人。霎时,整个车厢的空气窒息了,纷纷流下了热泪,自发的向三位烈士的骨灰深深的默哀鞠躬,祈祷烈士们一路好走,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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