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大概算是幽默的最高境界了。成功的演讲者常常会巧妙地拿自己“开涮”，借此拉近与听众的距离，调动现场气氛，为自己获得“满堂彩”。

美国第16届总统林肯的长相谁都不敢恭维，他本人也从不避讳。一次竞选对手道格拉斯与林肯辩论，指摘他说一套做一套，是个地地道道的两面派。林肯回答：“道格拉斯说我有两张脸，大家说说看，如果我有另一张脸的话，我能带着这张脸来见大家吗？”他的话逗得满堂爆笑，连道格拉斯也笑了。林肯嘲弄自己的短板，再引申发挥，这种尖锐而不刻薄的反击，显示出说话者的气度和智慧。

1862年，美国著名黑人律师约翰·罗克勤在一次听众都是白人的大会上，发表“要求解放黑奴”的演说。他以自嘲开路：“女士们，先生们：我来到这里，与其说是发表演说，还不如说是给这一场合增添一点点‘颜色’……”此言一出，台下的白人听众哄堂大笑。一个黑人，面对清一色的白人，演讲主题又如此敏感，言语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双方的矛盾冲突。约翰·罗克勤睿智地拿自己的肤色来调侃，瓦解了听众因种族差异造成的敌对情绪，融洽了演讲者与听众的关系。

马云是中国当代最善长拿自己长相“说事儿”的企业家。他的照片被登上美国《福布斯》封面，杂志对他这样描述：“深凹的双腮，扭曲的头发，淘气的露齿笑，5英尺高，100磅的顽童模样。这个长相怪异的人有拿破仑一般的身材，同时也有拿破仑一样的伟大志向！”马云深知自己“丑陋”，不过他不从遮遮掩掩，干脆捅破天窗，主动引爆。2006年在首届中国“创业者论坛”上马云自嘲：“首先，说我‘瘦马’的有，说我‘骏马’的很少，说我‘俊’，说明你的眼光真的很不一样”。

马云在演讲时更喜欢频频抖料：“我考高中失败2次，考大学复读了3年，参加过30多次面试，被拒绝了30多次。去肯德基应聘，24个人收下了23个，我是唯一一个被拒绝的。我去考警察，5个人招4个，我又是唯一一个被拒绝的。后来我向哈佛大学递交过10次入学申请，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被拒绝。”马云以“习惯了被拒绝”劝导年轻人。难怪听众点评：有人天生丽质，马哥是天生励志。马云幽默风趣的演讲，使他像好莱坞明星般受欢迎。在瑞士的达沃斯，马云同世界名嘴查理·罗斯举行“洞察力新观念”对话。那场论坛门票在一秒钟内都被抢光，成为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所有对话中最抢手的一场。

俞敏洪和马云的经历实在太相似。当年他们都是“倒霉蛋”：高考2度落榜，第3年才考上，后来一个上了杭师大，一个上了北大，专业都是英语，大学毕业后都留校当了老师，后来又都“下海”了。俞敏洪也是自黑高手：“马云第一次高考时数学才1分，我比他好，我考了14分。” 俞敏洪拉上同伴，再集中“火力”向自己开炮，发挥了搞笑本色，为大家所喜爱。

今年4月底网络热传奥巴马在美国白宫记者协会晚宴上的表现。该协会已成立90多年，一年一度的晚宴其声势不亚于奥斯卡颁奖典礼，“卖点”之一就是美国总统的“德云社”专场。很多善于讲段子的总统都在历届晚宴上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奥巴马更是已化身为段子王。在去年的会上，他拿自己过往一年所面对的挫折和华盛顿官场斗争当笑料。“奥巴马医保”网站推出后问题不少并曾瘫痪，奥巴马以此“抖包袱”。他说：“2008年我的选举口号是‘Yes we can’(是的，我们行！)；2013年，口号变成了‘Ctrl+Alt+Delete’(重启计算机的指令)。”他又提到迪斯尼动画电影《冰雪奇缘》(Frozen，意为“冻结”)，笑指电影名字灵感是来自频频当机的医保网站。

相比在演讲台上左右逢源的奥巴马，共和党难免在公众眼中显得保守、古板、无趣。小布什则努力通过卖萌自黑扭转这一现状。大家都知道克林顿、小布什均毕业于耶鲁，克林顿成绩是“A”，而小布什得“C”。一次，在美国南卫理公会大学(SMU)毕业典礼上，小布什展示了自己的段子实力，这位以智商低而闻名的前总统“寄语”差生：“你们也能当总统!”

在风靡全球的TED演讲视频中，我们看到很多演讲者都身怀自黑绝技。2010年2月美国女神经解剖学家吉尔.泰勒(Jill Taylor)博士作了一场激励人心的 18分钟演讲，她讲述了自己左脑中风后，右脑的神奇开悟经历。她描述自己中风那一刻的情形，引得观众哈哈大笑。她说：“我意识到‘天啊！我中风了！我中风了！’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哇！这太酷了！有几个神经学家能有机会研究自己的大脑啊？’”这时，吉尔博士像喜剧演员般地抓住了这一表现幽默的最佳时机：“紧接着我的脑袋里又蹦出来一个念头：‘可我那么忙，哪有时间中风！’”

另一位女性，当年那个充满桃色新闻的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最近也站上了TED演讲台，她以《羞辱的代价》为题，讲述网络暴力给自己以及这个社会带来的伤害。演讲开始，她说到一个27岁的男孩跟她主动搭讪，但被她拒绝了。她说对方之所以搭讪挫败，原因在于他竟然说：“我能让你重回22岁的感觉”，而她恐怕是全世界41岁女人中唯一不想回到22岁的那一个。她自信稳重、风趣自嘲的演讲，赢得了如雷掌声。

自黑实际上在暗示听众“其实我也不怎么样，别太把我当盘菜”，放下身段的自黑，能博得听众的认同感，让人觉得演讲者可亲可爱。自黑的人是否特自信？答案恐怕是“YES”。


此文发表于《财富》杂志中文版“讲礼”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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