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辽宁新宾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晒着我的胳膊,也晒着赫图阿拉老城努尔哈赤工作战斗过的地方,我和雀巢的文友们开始了新网站的“启运”之旅。

  着旗袍的导游小姐向游客们介绍如何跨过这启运的门槛走向新时代,我内心非常不厚道地想着:爱新觉罗氏的十二世子孙怕是早已把好运消耗殆尽了,这样的风水宝地,导游小姐天天迈过启运的门槛,早该鸿福齐天飞上枝头了,难不成是迈的次数太多,命运屡屡重启死机了?

  好运气没人不想要,即便是文化人也一样,文友们嘻嘻哈哈却都乖乖地男左女右迈过门槛,尾随着导游小姐一处一处地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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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尔哈赤出生的四合院,每一处门楹都非常生硬地贴着大红的汉字春联,院里保留着圈养家禽和生猪的窝棚,游牧生活已经渐行渐远,让本想体味穿越滋味的我一瞬间恍惚,这究竟是努尔哈赤的老巢还是民国时期的北平?究竟是满人的故地还是汉人的民居?崇尚儒家文化的满人,被孔孟之道擒拿,在历经了二百余年的满汉融合之后,最终失去了锐气和野性,除了一条辫子外,骨子里与汉人并无二致了。只有那竖在院中供奉乌鸦的索罗杆提醒着我,这的确是满人的地界。

  原址修建起来的汗王寝宫很气派,一间内室是努尔哈赤和大妃阿巴亥的寝室,外殿是一圈大炕,住着努尔哈赤的十六个妃子,我一个南方女子,当天夜里头一次有了睡大炕的经历,才明白炕头和炕梢是有区别的,才明白抢炕位也是需要斗智斗勇的。天晓得当年为了争夺有利的铺位,这帮妃子们动了多少心机。

  卧榻之旁被她人环伺,这种滋味,即便是独宠专房的阿巴亥也未必很享受,每天夜里,外屋十六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这扇门惦记着取而代之,能睡踏实吗?导游小姐只告诉我们努尔哈赤和大妃夏天睡北炕,冬天睡南炕,却没告诉我们妃子们平时怎么轮值。据不知是心理学家、社会学家还是伦理学家分析得出了结论:动物界雄性争权夺利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获得食物与交配权,即便不觉察,依然是基因里的本能。就像雄鸟拥有美丽的羽毛和亮丽的嗓音、猴王必须孔武有力、人类挥斥方遒……本质上都是一个目的。至于有没道理我不知道,反正是专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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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王霸占了十几个如花美眷肯定不能是拿来参观的,理由可以很冠冕:为了开枝散叶,为了皇权的继承。

  没有生不出的皇子,只有不努力的皇上。当他想雨露均沾时会怎么打发阿巴亥呢?难道说:“亥儿啊,今晚你去大炕上忍一宿吧”?叔可忍,婶不可忍,若我是阿巴亥,会不会因妒生恨,趁着月黑风高手起刀落,一块十几个全宰了?与我共享男人必须不得好死啊!可我转念一想,这些睡大炕的王的女人,早就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必是睡着了都支楞着一只耳朵,下手,难!那些像我一样躺下就能打呼噜没心没肺的傻女人,准活不过三集,稀里糊涂被谁害死了都不知道。

  就这样,我宫斗戏编剧上身,站在汗王寝宫里胡思乱想,为阿巴亥难过着,为十六个妃子难过着,你努尔哈赤要交配权,她们难道不要?就这样替古代女人着急,大热的天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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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罕王井幽幽的水清凉沁人,在古老缺水的年代滋养过努尔哈赤的亲族,十几年前,居住在当地的180户居民搬离此处,这里只剩下游客了。景区的井水如今已没几人敢饮,只能让游客们金盆洗洗手了。井水能洗去手上的污垢,却荡涤不了历史的尘埃。历史开始在人类的口中一点点丰满,一点点离奇。

  传说当年打井时挖出一块石碑,石碑上的谶言告诉人们,爱新觉罗氏的家业将来必败毁在叶赫那拉家的女人手上,于是努尔哈赤严令子孙不得娶叶赫那拉家的女子。我暗自发笑,自古以来的逻辑都是如此:成,即是男人之功;败,则是妇人之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咸丰帝为什么会不遵祖先的严命,仍执意纳叶赫那拉氏为妃呢?这孙子不乖啊,看来传说十分可疑。若说这女人做了不少祸害大清的事,也没比她婆家的祖宗做得更多了,倒是她慈禧在晚年痛定思痛,推动立宪、新政及洋务运动,开放报禁,十足改革派女强人一个,怎奈天不假年,若上天再借她几年,中国成为另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也未可知。

  当然,这些让人膝盖或是精神下跪的皇帝们,无论换成什么称谓,都应该被赶下宝座。


  四百年前,这片土地诞生了后金,眼看它起高楼、眼看它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可是楼塌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有一个女人上了楼,哈哈,真是滑稽之致。这个石碑的传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无迹可循,我疑心,时代有什么需要,就会诞生什么样的传奇,所以鲤鱼肚子里会出现纸条、狐狸也会叫“大楚兴,陈胜王”,亩产也能万斤……将大清的覆灭算到一个女人头上,似乎是男权社会最省事的一种推卸责任的办法。

  历史从来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谁说了算,篡改历史掩盖真相不过是历史惯例,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区区一个传说。时间并不能沉淀一切渣滓,真相也并不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露,更多的真相只会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打捞不起。


  尽管对这个时代不太满意,我仍暗自庆幸,目前好歹是一个自母系社会以来对女性最宽容的时代,现在若有哪个直男癌患者敢对我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大可以白他一个卫生球,朗声说道:老娘不靠你养。不亦快哉!


  七月的新宾毒日头晒着,晒得我女权意识高涨,站在赫拉阿图古城里,兀自怀想,天马行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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