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泛黄的叶脉中,秋天显得安静,许是人们要倾听叶子飘落的声音,连秋雨都让渡给了阳光。今日却是沙沙作响,谢了黄,消了红,扰了窗内安坐的人。

  我一直在思考我的人生,历经近五十年的成长,也许没有人在意我们的生命与存在,对于自然界来说,我们是它的一幅并不满意的作品,是一座老城的核心与最终的白骨。生我、养我、伴随我成长的是沈阳这座老城,作为满清的后裔,我无时无刻不骄傲于两代帝王建都于此,以及由此得名“盛京”。旧的人情物貌变成历史,残破的建筑物推倒重建,只有老的街道被保留下来,即使加以拓宽,重新铺设路面和基石,街还是那条街,路还是那条路,生生不息,延续一代代血脉。如今过去的事物变得虚幻,老城的街路四通八达,无限延伸着,穿过历史的长廊,沉浸于创造者的乐园。

  古老的沈阳城文化悠久,写满历史涛涛的文化洪流。三万年前,旧石器时代就有我们的祖先遗迹。传说七千多年以前,一只大鸟飞落沈城之域,见风调雨顺,谷粒丰硕,便引来一群鸟儿聚居。此后人们把这些鸟儿称为太阳鸟,预示着繁荣昌盛,并将刻有太阳鸟的木雕作为最高统治者的象征。

  沈阳在建国之初堪称“共和国长子”,已彰显出一座老城的历史文化背景。其地处东北亚经济圈以及渤海经济圈的中心,工业门类齐全,被誉为“东方鲁尔”。作为东三省的中心城市,沈阳对全国尤其是周边城市,都有较强的辐射及影响力。如今的沈阳城是东北三省的龙头大哥,重工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属于关东地区的城市枢纽。

  沈阳的发展日新月异,短短三十几年,旧的物貌已然所剩无几,脱胎换骨的城市与街路,用时间架设其命运,趋历史执笔,书画它的摩登时代。这种变化是我在俄罗斯伊曼之旅之后,由衷地发出一连串感叹。

  九月中旬伊曼市已显得萧瑟,叶子时有飘落,而北来的风添加几分冷峻,使路人不得不抖擞起肩膀。与几位作家在当地政府人员陪同下,进行考察与访问,见整个城市的建筑物及街路,仿佛还沉睡在我国七十年代的水平,不觉有些奇怪。据导游介绍,伊曼以及俄罗斯的一些普通城市,五十年来基本没有变化,尤其是伊曼这种有些贫穷的城市。若拿七十年代中俄的普通城市对比,那时我们有明显的落后,而现在伊曼依旧沉寂在原有的氛围之中,我们要靠回忆才能找寻到当年的影子。

  当我回到沈阳,走出沈阳站,车站的建筑物为欧式,老旧红砖已被人为粉刷过,带尖儿的瓜皮帽似的圆顶,与中国古典建筑的方正形态,有明显的区别。我忽然想到,这个百年车站是由俄国人修建而成,如今它作为历史的见证,与我此行的感触碰撞,开了一个大玩笑。命运多舛,风风雨雨的洗礼过后,人们逐渐淡出一幕幕历史的戏剧,但是老建筑还在那里,作为文物保存下来。沈阳站前交叉纵横的胜利大街、太原街、中山路等等老街道,依旧还在,名字略有变化,样貌日新月异,但是它上面还留有千军万马的步履声,历史学家能听到,研究它的作者能听到,想念这座老城、热爱这座老城的人能听到。我的耳畔时而想起一种低声哞叫、铁蹄践踏的声音,它在人类的自然属性与局限性之间,已被悄悄地遗忘。

  时间是什么,是万物最为自然的生命支柱。草木周而复始轮转,大地用一条条街路刻画上年轮,在生命体上延续着经久不息的故事。而人类代代承传下去,个体被时间驱逐出境,风化成历史与尘土。一座老城,无论苍老残破,还是被时光打磨得变了形,它始终会活下去,每一条街,每一条路,就是它的每一条腿。即使走在不幸的路上,它必须藐视一切的存在,同时维护一切存在的事实,让历史钻进胸膛,替它发出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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