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走了,其实是两位,是我的爷爷奶奶,其实,他们已经走了近三十年,但是他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我是爷爷奶奶抱养的孙女,确切说,是养母把我抱回来,爷爷奶奶不得不养的孙女。

自从我进了爷爷奶奶的家,我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那种捧到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我的乳名叫亲蛋蛋,名字叫珍珍。这是爷爷奶奶起的,养母觉着不大气,就给我起了当时很时尚的名字继红,这个名字一直伴随至今,那个曾经的乳名就化在对爷爷奶奶的回忆里。

爷爷是位老革命,奶奶是位家庭妇女,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他们的庇护下我在蜜罐里长大,享受着当时比大多数孩童都富有的生活。更富有的是爷爷奶奶对我无微不至的疼爱,以至于周围人都看不过去,说这孩子是“娇惯下的”。

娇惯下的我因此认为,世界上的孩子只需要爷爷奶奶就够了,不需要父母。不过父母对我也就是若有若无的存在,我不关心他们,他们只让我感觉忧虑和烦恼,说起来都是泪,那就不说了,还是说我的老庇护神爷爷奶奶吧。

我写爷爷奶奶的文章很多了,我的书《盛满时光的花言树语》几乎大多数文章都和爷爷奶奶有关,他们伴随我生活一直到他们终老。

我清楚的记得1994年10月1日爷爷去世那天,我不仅没哭,而是轻松了,爷爷终于解脱了,爷爷瘫痪以后的多半年时光里,每日度日如年,他是不断看共产党员狱中日记鼓励自己坚强的,即便再难受,爷爷没有在我面前表露过。

我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给我讲他的从前,那些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共产主义事业,从那时开始我才明白爷爷是了不起的,而不是我以为的任我摆布的温和绵软的爷爷。在革命老区战火中的爷爷,在山西南部担任县委书记的爷爷,服从组织安排在213工程指挥部任总指挥的爷爷,在临汾地委农工部任副部长的爷爷,离休不离组织时刻关心国家大事的爷爷,瘫痪以后坚强顽强的爷爷,牵挂我少有兄弟姐妹的爷爷,支持我认亲生父母的爷爷,这是多么大度的爷爷,爷爷就怕我在他和奶奶走后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照顾,让我认亲生父母,让我有个可以回的娘家。我认了,爷爷走了,但爷爷奶奶家是我永远不变的娘家。

我清楚记得奶奶是在香港回归那一年去世,她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急切,头天我们晚上我们还在说笑,第二天一早,奶奶就走了,以至于我完全无法接受,无法相信。我是亲眼看到奶奶灰飞烟灭的,但是她走后的半年时间我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每每看到大街上白发苍苍缓步行走的老太太,我都会惊异,以为奶奶回来了。但是奶奶真的走了,多年以后我接受了爷爷奶奶的离去,但是爷爷奶奶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心间。

奶奶没文化,但是奶奶比爷爷懂得更多的生活常识,我的耳朵边长了个耳切瘘管,红肿流脓,两年都好不了,已经离家的养母得知后要让在医院做手术,年少的我听说要做手术,那是誓死不从!爷爷奶奶无奈只好不做手术。倒是奶奶不知从哪里得知一个偏方,就是用烤糊的杏仁磨出油,涂在伤处,这个我接受,尽管杏仁油黑棋拉擦,但是比起做手术那是强多了。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涂擦,不知道哪一天哪一日那个瘘管好了,再也不流脓了。是从那时起我对奶奶刮目相看的。还有一次,我的手上长了个小猴子,你掐掉它又长,小猴子不影响生活,但影响心情,影响美观,奶奶也不说话,而是直接把南瓜把取下,在我手上的小猴子上反复擦,我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但是任由奶奶擦,万一擦掉了呢?这个万一实现了,我手上的小猴子果真掉了。奶奶真是很神奇,总会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法治好奇奇怪怪的毛病。就是这样一位奶奶照管着爷爷、我和妹妹的生活,默默无闻的照顾我们的生活,我可以大声和奶奶说话,我可以按照我的意愿让奶奶穿着打扮,我可以纠缠奶奶让她做我喜欢的食物,我还可以轻轻坐在奶奶衰老的膝头。

我在爷爷奶奶的精心呵护下长大了,成人了,我可以照顾他们了,我可以让他们吃上他们此生最好吃的食物,我可以让他们穿上他们此生最好的衣物,我可以承担家庭的责任,让他们颐养天年了。

但是这一切就在1997年的一天戛然而止,这个戛然而止让我痛彻心扉,这一年之后,世界上最疼我的两个老人就都走了,我不能再在他们面前撒娇,不能再把冰冷的手放到爷爷宽厚的手掌中,不能再把老院里酸石榴籽挤到奶奶没牙的嘴里,不能看他们在我的号令下嬉笑着做广播操了,不能再回我一生中心目中的娘家了,不能,不能,很多不能。

快三十年了,爷爷奶奶,我想你们,每年的清明节看望你们,我的老庇护神!爷爷奶奶在天堂照顾好自己,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孙女!

2022年4月4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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