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亲,就是一种岁月

  母亲1940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年轻时的母亲可以说是个漂亮且很有才气的女子,虽然只读了三年书,可她能写会画。18岁花儿一样的年龄,也是爱做梦的年龄,母亲和所有年轻女孩一样有着自己的少女梦。在她为自己的梦憧憬的时候,她遇到了正在上大学的父亲,两个人一见钟情,便定下终身。可好梦还没开始,父亲就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了农村,22岁的父亲仿佛一下跌进了深谷。祖母忧伤过度,在父亲回来不多日子就离开了人世,享年只有44岁。祖父也一气之下,卷起铺盖离家去了单位。

  面对着自己所爱的人的不幸遭遇,18岁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来到了父亲的身边。母亲用她稚嫩的肩膀,为父亲撑起了一个破碎的家。从此,母亲就戴上了右派家属的帽子,这一戴就是22年(1957年到1978年)。22年里,父亲这顶右派的帽子,不知道给母亲带来多少屈辱和磨难。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的国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全国连续三年大旱的自然灾害,物质条件极度缺乏。这个时期也是我们家生活最难熬的时期。父亲在大山里接受劳动改造,常年不回家。为了全家九口人的口粮,母亲除了侍弄自家的园田地外,还要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换口粮。

  回到家里还要做饭、喂猪、管孩子,伺候祖父,抽空还要纳鞋底、做针线。夏天农忙时节,我们早上起床后,只见锅里热好的饭菜,却不见母亲的身影。冬季夜长,往往一觉醒来,仍见煤油灯下母亲纺麻绳、纳鞋底的背影。

  母亲勤劳质朴、贤惠能干在村子里是出了名。担任生产队妇女队长多年,风风雨雨几十年,一路走来,往昔的苦乐都融进了她血脉。生命在经历了岁月之河的洗礼之后,终于迎来了她超然的幸福时光。

  1978年父亲右派平反后,母亲就被选为大队妇联主任,因为工作成绩显著,还多次当选为县人大代表。当年十八岁的母亲,如今已步入古稀之年。她同众多的中国农村妇女一样,简朴、平凡,但她并不渺小。如果把母亲比作一部书,她应该是一部鸿篇巨作。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聆听、去品读、去感恩。

  在那衣食不保的年月里,母亲,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农村妇女,同众多的中国农村妇女一样,她不一定知道“孟母三迁”的典故,也说不清“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道理,但她却以无私的爱、慈悲的心呵护着每一个孩子。她把大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家庭,奉献给了她的儿女。当我走过了人生的五十五个春秋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母爱如天,洪恩浩大的真正含义。

  在孩子们的成长路上,母亲就是一场场的绵绵的春雨,孕育着千千万万埋藏在泥土中的种子,在我的心里,母亲就是大海,就是一种岁月。


  二、母亲,是我的生命之源

  1958年腊月20是我出生的日子,也是母亲的受难日。由于母亲分娩时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母亲醒来时,已经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了。那时的农村缺医少药,很多女人都因为生产而丧命。也许是上帝眷顾母亲,母亲才与死神擦肩而过。当母亲用颤抖的手把乳头放入我嘴里时,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母亲甘甜的乳汁,第一次体会母亲温暖的怀抱。

  一眨眼,我长大了,我也做了母亲。从那时起,我便懂得了每一个婴儿的出世,需要母亲怎么的期盼和挣扎。知道了只有婴儿的一声啼哭,才能赶走纠缠母亲的死神,才能让母亲的痛苦嘎然而止。我更知道了母亲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姊妹六个拉扯大,因为她的额头的皱纹分明是汗水冲刷的沟壑,手指间粗大的关节分明是干重活时留下的印痕。我常常看着母亲发呆,想像她怀抱着我坐在灶坑前烧火做饭时是怎样的无奈,想像母亲脚踏着缝纫机,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围在褥子里啃手指的我是怎样的不安。还清楚地记得我结婚后离开家门的时母亲细细叮咛,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无论我走多远,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

  母亲一生养育了七个子女,其中一女三岁时夭折,这在母亲的心里留下了一生的痛……

  听母亲说,我小时候是个最爱哭鼻子的丫头,每天睁开眼,只要在身边看不到母亲便哭个不停,走路时牵不到母亲的手也要哭。母亲说这些话时,总是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愧疚她那时活儿太多,不能总陪在我身边。

  记得在我高考落榜的那段日子里,我的精神曾一度萎靡不振,是母亲的安慰、开导,才让我渐渐走出了抑郁找回了自己。后来我考上了公办代课教师,因家离学校有二十几里的路成,一周只能回一趟家,一辆自行车满载着父母的惦念往返于,那条通往学校的山路上。每次离家,母亲总是为我准备好一周要带的东西,等我出了家里的门,跨上自行车上时,她便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习惯地撸开额前散开的发,对我说:“慢点儿,慢点儿……”如果是哪个礼拜回家晚了,总能在路口看到母亲的身影。见到我,母亲总是向前跨上几步,轻声的埋怨:“咋不早些回来。”那时,我总觉得母亲生怕我丢了似的,而我也愿意听她埋怨,并不还口。

  为了儿女们能健康成长,母亲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年华。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年的六只乳燕,如今都羽翼丰满,相继飞出了屋檐下的小窝,而留在母亲脸上的却是沧桑和悄然流逝的青春……


  三、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人生有很多无法躲避的劫数。劫数是命里注定的厄运,是灾难,是大限。也许你今天可以与死神擦肩,明天不知会卷入何总浩大的灾难里。

  1973年的冬天,那个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冬天。那是母亲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冬天。

  记得那天早上,天空飘着清雪,太阳隐匿在云层里,天空灰蒙蒙的。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后我们姐弟三人推着车子跟随母亲还有邻居家的四婶一起上山坎柴禾。那座山叫马鞍山,是一座很有灵性的山,离我们家有十几里的路程。此山树木粗壮繁茂,山岭陡峭,把空车拉到半山腰也要费很大的力气。装满柴禾的车子要很多人才能放下山。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喜欢来此山砍柴。

  那时候上山砍柴没人管,所以砍柴的人都挑选直流的树的砍。我们姐弟三人就像三头小毛驴跟母亲砍的砍放的放,一上午的时间就砍了一车,而且都是直流的丈干。车子装好了,就等着众人一起放车了,第一辆车已经开始往山下放,第二辆也很快放下山,放车的人们正一步一步往山上爬。我的两只手死死地握着车辕子,等着放山的人上来。车子因重力的驱使,突然放箭似的向山下冲去。山下的母亲见此情景,飞也似地往山上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母亲双手抓住车辕子使劲用力,车子改变了方向,顺着山腰向西冲去,前方一棵大榆树拦住了我和车子狂奔的方向。一车丈干扑辕了!而我的母亲却被重重地压在了车辕子底下。此时,山下的人还没有上来,而我又无法将沉重的车子抬起。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妈妈!当人们把母亲从车辕子底下拉出来时,我已经吓得晕厥过去。醒来时正躺在母亲的怀里。就这样我在母亲的庇护下,躲过了人生的一大劫难。望着转危为安的母亲,我的眼里流出了喜悦和感动的泪水……


  四、母亲,饱含泪水的名字

  匆匆岁月,如今,母亲已经79岁了,严重的心脏病时时都在困扰着她,母亲细微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悲都深深地牵动着儿女们的心。步入古稀之年的母亲,还有多少和儿女们共度的时光?

  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也是家人团聚的日子。2018年的春节,对于我们家注定是平凡的一个春节。当我们还沉浸在欢天喜地过大年的的气氛中时,正月初三晚上因心脏病复发就住进了医院。十几天的抢救治疗,总算把母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半年以后的于7月26日晚11点40分,母亲作别娑婆世界走了……

  三双儿女180多天的守候,还是没能留住母亲。望着母亲脸上稠密的皱纹和苍苍白发,我的心都要碎了。撕心裂肺地喊着母亲,可是母亲再也听不见我的呼唤……母亲的离去,让一下子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真正含义。

  转过白天,转过黑夜,转到日出日落。不觉间,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多了。有思念,有回忆,也有哭泣,有遗憾。只要一想起母亲,昔日的身影就会萦绕脑海,我就情不自禁地一个人偷偷地哭。无数个不眠之夜,看这手机里的照片跟母亲说话,看着看着脸就贴在母亲的照片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母亲,一个饱含泪水的名字,您把一生都默默地奉献给了你的孩子。从您的身上,我读到了勤劳、善良、朴实、无私的品德和人性的光辉。也许,这个世界的伟大,正是因为人类有了坚强而慈爱的母亲。岁月流逝,母亲的爱却始终如一,永远那么浓、那么深。有一首苏联歌曲《我亲爱的母亲》,最能表达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那种低回婉转的曲调,就是我发自内心的诉说。而此时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追忆我亲爱的母亲,我悲伤的情感才能得以释怀。

  “三八节”缅怀我的母亲,无论我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都无法诠释母亲的无私和伟大。如果把母亲比作一部书,那么她应该是一部鸿篇巨作。这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品读、去领悟母亲、去感恩……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