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两个汉字并列一起,即神奇地构成了生动的画面和无穷的故事。你可以遐想:在远方一声初始的雷鸣中,万千沉睡的幽暗精灵被唤醒了,它们睁开惺忪的双眼,不约而同,向圣贤一样的太阳敞开了各自的门户。

       如果不记得大地,人们上哪儿去体会惊蛰、雨水的含义与诗意?农历的节气,仿佛谈天,实则说地,说宽广的大地胸怀呼吸起伏。节气的命名非在描述,而如预言,像中医的脉象,透过一个征候说另一件事情的到来。

        惊蛰不光是雷的事情。雷声滚过来,震落人们身上的尘埃,震落草木和大地身上的尘埃。惊蛰不光是小虫的事,虫子终于在这一天醒了。谁说冬眠不是一种危险?醒不过来如何?以及到底在哪一天醒呢?惊蛰有如惊堂木,握在天公手里,“啪”的一声,唤醒所有的生命。傍晚时分,一眼望出去,烟霭蒙蒙。田野里显得很宁静,似乎能听得到庄稼拔节抽穗的声音。蚯蚓在“瞿瞿”地唱歌,老人们说,那不是蚯蚓在唱,是蝼蛄唱的,所以有俗语说“蝼蛄唱得口角酸,蚯蚓得了好名声”。“雉雊麦苗秀”,好像还有一只野鸡在作求偶的呼唤。逢这样的日子,庄稼人做晚饭也早,家家的烟囱里冒出直直的炊烟,袅袅着往上长,与雾霭连成一气,分不清哪是烟哪是雾。

       其实这一切是为春天而做的铺垫。春天尊贵,登场时有解冻、有返青、有屋檐冰凌难以自持、有泥土酥软、有风筝招摇、有人们手里拿着白面饼卷豆芽、有杨树枝上钻出万千红芽。是谁摆这么大的排场?

      惊蛰是一年的伊甸园的开门。惊蛰后,大地回暖,是春季的第三个节气。《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解释为:万物出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寻着那天边一朵白云的步履声,倾听九层地域下滚雷的涟漪。大地像一枚鸟蛋的破壳,在悄然湿润的丘陵上开始酥软。那树的鹅黄,那草的晰白的尾芽,那冰凌滴落的泪,那种粒心中悸动不安的春梦,更有那睡了一季的生灵的苏醒和他们朦胧睁开的动人的一眸。哦,春天,在惊蛰的扣门声里款款而来。

        惊蛰,真正惊醒的是人。有雷的日子,震醒的是人的情绪,满天落下的是冻结了一冬的忧郁,在山巅的闪电里,所有冰封的心情都化成春雨。晴好的惊蛰,正是九九艳阳天,阳光里的惊蛰,心情和小草一样泛出嫩绿,快意在枝头如山鸟一样鸣叫,一江春水就是东去的欢歌。

        一场雨早就及时地赶来,催促着清凌凌的麦苗上路,阳光下弥望的是绒绒的麦浪。大片大片的,簇拥着疏落的小村庄。真是茅屋八九间,烟村四五家。人们走在田埂上,满脸笑意地穿过绿油油的波浪,像一幅巨型的油画,能把美好的记忆留存一世纪。

       野惯了的孩子们,三五成群,逡巡在田头,亦或涉到河滩边,折几茎芦苇,或卷成芦笛“呜呜”的吹;或将芦叶叠成六角的风轮,串在芦杆上,漫无目的地隐没在菜花丛中,只见擎着的风车,在风里“呼啦啦”地转。这倒有“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意境了。

       晌午的阳光已有些热意,芦花鸡带着胎毛未尽的鸡雏,憩息在青嫩的榉树荫里;一只失群的小鸡,从篱笆缝隙间挤出来,跌撞着、惊魂不定地扑向母亲的羽翼。农家梁上的雏燕伸出扁扁的脑袋,嗷嗷地张大着黄嘴,它们的父母忙碌于梁间飞进飞出。平添了乡村的清幽。

       唐诗有云:“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农谚也说:“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九尽杨花开,农活一齐来。”这是当地人民防旱保墒的宝贵经验。乡村的惊蛰,寄托着乡村一年丰收的渴望。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计在惊蛰。春意融融中,农人们顾不上细细品味眼前这春色美景,荷锄扛犁,踏上赖以生存的田园。在春雷的涌动中,乡村的梦也似乎一下子从裹满寒意的冬夜醒来。田间地头,农人扬鞭催犁,拉开了一年农事的序幕。铧尖犁开板结的冻土,撒播一粒粒种子,植下一株株树苗,一幅充满生机的乡村写生图,便恰似一幅水墨丹青,勾勒出原野上充满活力的色感。

       乡村惊蛰是一本书,一旦打开,便尽情宣泄,每一个章节,都给乡村涂抹上浓墨重彩。乡村惊蛰,赋予大自然无穷的力量,一旦将春笋从冬眠中唤醒,便如剑刺破冻土,蓬勃茂盛地生长。乡村的惊蛰,是一支催人奋进的歌谣,每一句歌词,都唱出乡村朴实饱满的丰收希冀。

       惊蛰是个喜庆且有希望的节气。惊蛰一到,我们的生命和希望都会重新复苏,所有的万物灵魂亦会随之热情奔放开来。惊蛰一到,新的希望和收获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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