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去世另外一个世界已整整六十一周年,我也到了古稀之年。今借三八妇女节之机,缅怀母亲平凡的一生。虽然那时我才十周岁,但母亲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依然还在脑海中萦绕。

  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准确一点也就是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出生。如果她健在的话,现在应该是九十七岁的高龄。可她却英年早逝,才三十六岁就永远地离开了我和哥哥。

  母亲是广东人,我是在九岁那年才知道的。因为那年,我的外婆来到于都,是来看母亲以及哥哥和我。外婆说的话,那时我还小,一句话都听不懂。妈妈告诉我,外婆不会说于都的客家话,她说的潮汕方言。

  也就是在那天,母亲对我说起了她的身世。

  我依稀的还记得母亲是这样对我说:“宝宝已经九岁了,也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应该到了懂亊的年纪,我把过去的亊情告诉你,不要忘了。”

  于是,母亲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公元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广东省普宁县南溪村的一个普通农舍里,有一个女婴顺利来到人世,这个女婴长大后成了我的母亲。

  时间过得很快,母亲在广东普宁南溪农村平静地生活了十几年,真没有想到到了一九四三年,整个广东省发生了百年罕见的大旱,农田干涸无水,颗粒无收,把农民逼到绝境。为了生存,不敢坐以待毙。也只能选择背井离乡外出逃荒。据广东有关资料表明,那年有数百万的难民涌向江西、湖南等地。在这股庞大的逃荒的人流中,有一个四口之家也随着人流涌入江西境内。这个四口之家也就是后来成了我密不可分的母亲和外公、外婆、舅舅。

  母亲她接着说,在逃难的路上,她们听人说江西地广人稀,气候温暖,物产丰富,是个谋生的好地方。

  于是,母亲全家人经过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徒步行走,终于来到了江西省于都县城。

  母亲记得很清楚:一家四囗是下午四点钟左右进入县城比较繁华的中山街,解放后这条街就改名为东方红大街,现在又叫沿江大道。

  也许是过于劳累,四人都非常疲惫,总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也许这就是缘分,母亲一家四口在中山街中段的一家缝衣铺门口停住了脚步。

  外公向坐在店铺门口的一个正在手工缝纫衣服的父亲礼貌问道:“老板,我们能到你的店内休息一下吗?”

  父亲放下手中的活,看了这家四口人一眼,腼腆地说:“可以。”说着就走进店内搬了两条长板凳,让他们坐下休息。

  “老板,你的手艺不错嘛,缝纫衣服几年了?”外公看了父亲缝好的衣服,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有八年了。”父亲边回答边偷看了坐在外婆旁边的母亲一眼,母亲长得蛮标准的嘛,圆圆的脸庞,瘦瘦的身材,身高大概有1.60米。尽管长途跋涉,略显疲惫,但在生人面前更加显得腼腆。

  母亲也偷偷地看了父亲一眼,两人目光相对一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母亲一家人坐了片刻,不想耽误父亲手中的活儿,外公向父亲打听旅社在哪儿,他们准备到那里住宿。

  父亲不善言谈,虽然对母亲一见钟情,但他不想乘人之危当场表白,免得过于冒失,让双方尴尬。他指了一下大街往西走有100米之距的大众旅社。说道:“您们就再西走百米,到大众旅社住宿吧。”

  父亲接着把手中衣服缝好,就收工回到自己的家里。

  父亲这时滿脑子都是母亲的身影,但他自己的身世,在那个年代是不敢对外表白,虽然喜欢这个姑娘,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罢了,心中闷闷不乐的。

  这时,住在大院东边的堂弟前来串门,看到父亲情绪不高,就问道:“哥哥,你那里不舒服,心情那么低落?”

  父亲把下午有从广东来逃荒的一家四口,曾在他的店铺内休息,他看上了那位姑娘,但又不敢向她表白。她们一家现在大众旅社住宿,还会继续向何处逃荒,就不清楚了。

  堂弟听后,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您就瞧我的吧,我去说一说,我来当您的媒人,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堂弟性格外向,为人豪爽能言善辩,没有他办不好的事,说完就往外跑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堂弟就兴冲冲地跑回来报喜:“哥,事成了,明天,您就把她们一家人领回家来看看,她们滿意的话,就不用住旅社了。”

  父亲连夜就把两间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要给她们留下好影响。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早早地做好早饭,跑去旅社请母亲一家人回家吃早饭。

  也许是堂弟在她们一家人中说了父亲不少好话,她们又亲眼看到父亲手艺不错,虽然父亲不善言谈,但为人实在本分,办事也挺稳重,把母亲嫁给父亲,外公外婆和舅舅都挺满意。

  从旅社到家也不算远,大概有二百多米,穿过十字街,再到衙背街中段,再走进二道巷,就可直接到刘家上屋,父亲一人住在西边西厢房内。

  母亲全家四囗人在父亲的陪同下,很快来到父亲世居这一座建于清末的客家老宅,它隐藏在江西省赣州市于都县二道巷的一条幽巷深处。房顶上的悬山顶和马头墙,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刘家多年来曾经的辉煌岁月。

  母亲一家人走进刘家大院,看见不少房间没有门板,有的房梁也被锯掉,就连父亲名下的木板房间的木板墙也拆下来,支援红军长征渡于都河时搭浮桥之用。母亲一家人感到不理解,同时也感受到刘家这个大家庭的人品善良。把母亲托付给父亲是完全可靠和放心。

  原来父亲的太公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年轻时曾赴京赶考,金榜题名,被选为拔贡,被分配到江苏直隶州任通判。成了当地的有价值的名人,如今房屋也成了县里的文物保护单位。

  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也参加了红军,还担任红军某部的指导员。可惜的是,在某次战斗中光荣牺牲。

  中央红军渡过于都河后,开始长征的漫漫征途。

  中央红军走后不久,国民党反动势力卷土而来,整个于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为了防止坏人因我家参加过红军而斩草除根,在家族中主事的六太公找到我奶奶商量,把我的二叔过继在远在二十里外的潭头圩刘家当儿子;三叔过继给下屋三太婆当孙子。我父亲是长子,就被送到赣州去当学徒。待风声不会再那么紧时,就回来结婚生子,重振家业。我奶奶为防止被坏人因她是红军家属而杀害,也只好被迫改嫁张家。

  我母亲一家人对父亲的遭遇,感到理解和同情。坚定了要留下来和父亲在一起的信心。

  母亲对做缝纫工作虚心好学,很快就能独立完成衣服的手工缝纫,效率提高数倍。不久就添置了一台缝纫机,从而结束了手工缝纫的历史。

  外公、外婆、舅舅三人在于都生活了三个多月,广东的旱情有所缓解,就把母亲留在于都,也挺放心,他们三人就独自回广东普宁去了。

  母亲共生育了三人,哥哥和姐姐二人是解放前生的,我嘛,是解放后生的。遗憾的是大我三岁的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当我晓事时,我曾问过大我六岁的哥哥,他说道:“在你快要出生之时,母亲就把姐姐送给新陂乡的一家农户抱养,究竟那一家农户,哥哥也不清楚。”

  据我婶婶告诉我,说我小时很调皮,胆子特别大。大概三岁左右,我的老太婆去世了,大人们都在忙丧事,我们四、五个小孩也大院内玩捉迷藏的游戏。那时候太小,啥也不懂,为了不被堂妹找到,竟爬进停放在大厅的棺材里躺着,堂妹找了好久,才看见我躺在棺材里,吓得哇哇大哭:“奶奶,不好了,宝宝躺在棺材里了。”

  母亲听到哭声,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跑进大厅把我从棺材里拉了出来:“那里老太婆要住的屋,你怎么可以先躺在那里呢?”

  要不是婶婶说起这事,我还真记不得有这样的经历。

  父亲因长期的劳累,生话又缺乏营养,在解放前就患上了肺结核的疾病,缺医少药,加重了病情,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到母亲身上,她毅然挑起两个孩子的重担,虽然她那时还只有二十七岁,但拒绝了别人劝她改嫁的好意,更加辛勤地劳动,让我们哥俩生活的更好。

  我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尽管那时已是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作为单亲家庭,光靠母亲一人的劳动换来的报酬很有限,但母亲从来没有叫过苦,也让我们兄弟俩继续上学念书,绝不让我俩因贫困而辍学。这让我十分感动,只能更加努力地学习来回报母亲的辛勤付出。

  母亲安心在于都已有好多年了,但她从来没有回广东探亲过,在我的记忆中,我出生以来,外婆来过于都二次,虽然都和外婆有合影,但因年代太久,加上保管不善,图片都已不见踪影,现在回想起来,还深感遗憾。

  母亲因长期的劳累,她也染上了肺结核的疾病。因肺结核病传染性非常强,传染上就麻烦啦。她怕把病传染给我,她从来不让走到她身边,要说什么话都是站在门口上说。母亲的这要求,对我的身体健康起到非常重要的保护。我在家听到婶婶私下的议论:宝宝的爸爸、妈妈、哥哥都传染到肺结核,唯有宝宝没有传染上,真是不可思议。我听了虽然不舒服,但母亲平时对我的关心爱护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母亲离开我已整整六十一年了,我也已到古稀之年,回想母亲平凡的一生,让我受益终身。我的身体还非常健康,上世纪七十年代,以祖父为榜样,曾到解放军大熔炉里锤炼。

  退休后也不顾年迈的身躯,去年还攀登了北京密云的司马台长城,挑战身体的极限。

  现在我和您的儿媳妇都已经退休多年。您的孙子和孙媳妇都非常孝顺,把我们老两口接到北京来养老。

  安息吧,我的母亲,如有来生,我还愿意作您的儿子。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到天堂里和您重聚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