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愁煞人。”是秋瑾临终前大笔一挥留下的遗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生命绝唱响彻在古越大地,激荡着华夏九州的风雨。秋瑾离开人世一百多年,可秋瑾的精神,秋瑾的意志,秋瑾为民族而舍生忘死,忧心如焚的形象,永远地留在人们心中。秋瑾的精神是永远的,秋瑾的美丽是永远的。

  1907年7月15日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一天,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巾帼英雄秋瑾在绍兴古轩亭口慷慨就义,年仅33岁。

  秋瑾是个诗人,秋瑾是个侠女,秋瑾还是个女儿、妻子和母亲。秋瑾抛弃了儿女情长,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国家前途,她的诗歌与剑气都化作了碧血,化作了闪电,照亮了7月15日的天空。

  每当我来到绍兴,总要来到古轩亭口,来到秋瑾的汉白玉塑像前瞻仰英雄的风采。每一次,我都心潮激荡,秋瑾的那一首首诗歌涌上的心头。是啊,秋瑾正向我们走来。

  在晨曦中,我听见了秋瑾的呼喊:“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夜夜灵光射斗牛,英风豪气动诸候。”

  在细雨中,我看见了秋瑾纵身跃马的身影:“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保家国。”“死生一事付鸿毛,人生到此方英杰。”吟咏着这些用鲜血和挚爱凝成的诗句,我仿佛看见了英雄的秋瑾,拖着沉重的铁枷,目光坚毅,昂首走向刑场。她的诗,她的爱,她的理想中的未来中国蓝图都在她的胸中激荡。

  秋瑾原名秋闺瑾,她有着优雅的外貌,有着优越的家庭,有着安乐的婚姻,还有着一双可爱的小儿女。可是,她为何会成为一名女侠,成为一名世人敬仰的英雄?这与她与生俱来的性情,和她所处的时代,所居的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秋瑾祖籍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出生于福建省厦门。从小蔑视封建礼法,提倡男女平等,常以花木兰、秦良玉自喻。性格豪爽,习文练武,喜着男装。她少女时就崭露诗才,表现了她胸怀家国的大志。她在《菩萨蛮·寄女伴》中写道:

  寒风料峭侵窗户, 垂帘懒向回廊步。月色入高楼,相思两处愁。

  无边家国事,并入双娥翠。若遇早梅开,一枝应寄来。

  奔放不羁的少女时代,是秋瑾一生中最为无忧最为快乐的年华。女大当嫁。贵族家庭出身的秋瑾也不能例外。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秋瑾的父亲秋信候在湘乡县督销总办时,将秋瑾许配给双峰县荷叶乡神冲的富家公子王廷钧为妻,并在1896年结婚。新婚后的秋瑾,一开始过了几年相夫教子的平静日子。丈夫王廷钧在湘潭开设“义源当铺”,秋瑾时常回到婆家。有一次,她当着婆家众多亲友的面朗诵她的新作《杞人忧》:“幽燕烽火几时收,闻道中洋战未休。膝室空怀忧国恨,谁将巾帼易兜蟊。”以表达她的忧国之心,受到当地人的敬重。

  1903年,王廷钧捐得户部主事一职,秋瑾随丈夫前往北京居住,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秋瑾又回到湖南婆家,生下了二女儿王灿芝。重新回北京,目睹了清政府的腐败,她不甘和丈夫一样,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决心献身救国事业。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秋瑾的这首《对酒》形象地表达了她当年千金买宝刀,冲破封建家庭束缚,只身前往日本留学的情景。在绍兴秋瑾的纪念馆里,有一张十分珍贵的照片:秋瑾手握宝剑,端庄威武,眉宇凝秀,英气逼人。这里有至柔的女儿情,这里有至刚的英雄气。在日本,秋瑾的确也是穿着貂裘的,但不是像现在穿貂裘的小蜜一样,她手里握着宝刀,那宝刀,至今还留在秋瑾纪念馆里。后来,秋瑾的貂裘可能真的换了酒,她有时穿着学生服,有时穿着男子汉的和服,她打扮得像个浪人,她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革命活动中。她发起过“共爱会”、“十人会”、加入过“光复会”、“同盟会”,而且还是“洪门天地会”横滨分舵的“白纸扇”,即“大军师”。

  “拼将十万头颅血,誓把乾坤力挽回。”这是秋瑾写下的豪迈诗句,而秋瑾,一位芳华正茂的女子,用自己的生命实践着她的诗意。

  那是1907年春,秋瑾回到绍兴主持大通学堂,和徐锡麟一起秘密组织“光复军”,准备相继在绍兴和安庆举行起义。7月6日,徐锡麟在安庆起义中失败牺牲,其弟徐伟供出秋瑾。10日秋瑾得到消息,明白清政府马上要来追捕,众人劝她迅速离开绍兴,但她却把所有的同志撤离,自己一人孤守大通学堂。她说:“革命要流血才能成功。”用自己的行动实现自己加入民盟会时许下的诺言:危局如斯敢惜身,愿将生命作牺牲。

  “当大街上只剩下一个革命者,这个革命者必定是女性。”这是共产国际女领导人卢森堡的名言。1907年7月13日下午,清政府军把大通学堂围得水泄不通。大通学堂里只剩下一名革命者,她就是女子秋瑾。秋瑾用壮烈的死,印证了女革命者的崇高。

  被捕后三次过堂,秋瑾未透露一字革命者的情况。7月14日,绍兴府山西南麓山阴县女监内,面对会稽知县李瑞年等人的严讯,秋瑾坚不吐实,满腔胆剑之气化作了一声冷笑:革命者的事,不必多问。革命者不怕死,要杀便杀。这种凛然大气,使整座监狱激荡出一种紧张而又豪迈的气氛。

  夜深了,整座绍兴城笼罩在阴雨之中。忍受着酷刑的秋瑾在阵痛中醒来。她要来一碗绍兴酒,仰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大声呼叫:拿笔来!然后,在那张让她招供的纸上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大字,写毕,掷笔于地。表达出了一位革命者忧国忧民,壮志未酬,面对死亡的悲愤心情。

  秋瑾的浩气在7月15日清晨4时形成了一个历史定格。在秋瑾走向刑场的艰难行走中,整个绍兴城在沉睡,沉睡在一片迷茫中,整个民族在哭泣,为即将失去的鉴湖女侠,巾帼英雄。秋瑾的头高高昂起,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这是正义与邪恶的搏杀。古城轩亭口血流如注,一道思想的闪光划过长空,一个伟大的生命消失了,而秋瑾的精神却高标独立,立成了一座永远的雕像。

  秋瑾是永远的。她牺牲后,遗体被草埋于绍兴卧龙山下。后来,秋瑾的哥哥雇人,把秋瑾的灵柩寄存在严家潭。第二年初,她的好友徐白华、吴芝瑛,将秋瑾的灵柩运至杭州,葬在西湖孤山西泠桥畔。这是因为,当年秋瑾和女友们游西湖凭吊岳飞墓时,曾感言自己死后能埋骨于此则无遗憾。

  此事引起了清政府的恐慌,连忙下令迁走。烈士灵柩又被运到绍兴。辛亥革命成功,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成立后,才把秋瑾的灵柩由湖南运到了上海,并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然后用火车护送到杭州,重新葬于西冷桥下。1931年,孙中山到杭州,亲自赴秋瑾墓致祭,并题写了“巾帼英雄”的匾额。最荒唐的是“文革”除“四旧”时,居然又把烈士的遗骸当作“四旧”,迁至杭州鸡笼山中。直到1981年,才复葬于原址。如今,在岳飞墓旁,在西泠印社前,人们可以看到墓址上的秋瑾立像,她凝视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心中定会涌起无限波澜。

  秋瑾是永远的。她就义已经百年,历经百年沧桑,她的精神,仍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秋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一千多年前的花蕊夫人就曾痛骂过:“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九百多年后的秋瑾接着又大声诘问:肮脏尘寰,问几个男儿英哲?算只有娥眉,时闻杰出。秋瑾生活的年代,人们已痛感中国的极度女性化,涌现出一的批豪侠刚烈之士,以男性的生活姿态向世俗社会挑战。秋瑾的风采,令当时在日本的鲁迅等人都自惭形秽,感觉直要榨出他们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秋瑾之后,有八女投江,有江姐,有赵一曼、有刘胡兰,有张志新,女英雄们不朽的精神,不屈的意志,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上闪闪发光。

  有人说,秋瑾有三魂——诗魂、酒魂、剑魂。诗魂成就了秋瑾的才气,酒魂成就了秋瑾的胆气,剑魂成就了秋瑾的豪气。秋瑾的故居,位于绍兴城南和畅堂,北靠塔山,西临鉴湖。秋瑾在这里住了四年,这四年,承载着秋瑾生命中的奔放不羁的少女时代和英雄就义的生命终结。秋瑾的故居上空弥漫的浩然革命正气与满室蒸腾的黄酒香浑然一体。在这个屋子里,秋瑾与徐锡麟、陶成章、王金发等人把酒论英雄,共商革命大计。在这个屋子里,秋瑾把盏痛饮,雄辩涛涛,解酒泄愤,热血升腾:“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净士;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摆仑歌,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英灵渴欲饮战血,也如块磊需酒浇。”“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有了诗、剑、酒的伴随,秋瑾就有了胆量,策划起义,推翻清政府。这种胆量,被秋瑾爱国家爱民族的伟大精神牵引着,形成了一股冲破世俗偏见的浩然正气,穿云破雾,直上云霄。

  秋瑾是永远的。秋瑾的精神已经融入到中华女性的血液中。每年的“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那一串串长长的表彰名单里,在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自强、自立、自信、自爱的女性们,她们都秉承了秋瑾的精神,她们就是一个个新时代的秋瑾,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巾帼英雄。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