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狂,我讨厌这样的人!”刘蕊在她的空间里写下这样的句子,我看了不禁暗自一笑,也许只有我知道,她又在抱怨洪宇,这样的情况已经不下十几回了。这位小有名气的女诗人,曾以优美缠绵的爱情诗博得读者的青睐,她曾经为她的爱人写下了那么多感人肺腑的诗篇,如今却一提起他,就牢骚满腹,这是因何而起呢?在QQ里聊起来,谈起了洪宇的情况,刘蕊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他呀,一天到晚抓不到他影儿,这不,昨晚抢救一个患者忙到十多点钟,回来刚睡下,又来电话了,医院又来一个重伤患者,他马上爬起来又走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虽然刘蕊是另一家医院的护士,但她基本能按时按点上下班,能回来操持一些家务,给孩子做做饭,送孩子上学,可洪宇就不行了,自从他成了骨科名医后,找他的人多了,他是一天到晚不着家,忙得不可开交。

  “这不是吗,”刘蕊气呼呼地说,“那天他在街上看到山葡萄便宜了,一下子买了一塑料袋子,说要酿葡萄酒喝。回来往那儿一放就被电话叫走了,一连几天都是两头不见太阳,根本倒不出时间来酿酒,眼瞅着山葡萄要烂完了,无奈,我只好买了一桶白酒,挑了一些好葡萄给他泡上了——你说你也不寻思寻思,你想喝葡萄酒,可你哪有那时间做呀!”

  我跟刘蕊是诗友,当初又是通过刘蕊认识了她的对象——延寿县中医院的骨科医生陆洪宇的。那时他还年轻,二十多岁,中等个儿,白晳端庄的脸庞,眉宇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刘蕊爱诗,受其影响,洪宇也迷上了诗歌,一见面,他就背出一首诗来:“……不管遭遇多少磨难/无论心灵怎样的痛楚/生命,既然是一次偶然的机缘/只要活着,便是幸福”。这是我在报上发表过的作品《活着就意味着幸福》。我一看遇到知音了,如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和他握手拥抱,相见恨晚。这样,我就经常地去找他谈诗,有时到他家里,有时到他单位。有一次他拿出他写的诗让我帮他改,他的诗写得很有意境,不用大的改动。我相信他要不是忙于医疗工作,而是专门攻诗的话,不用多久可能会超过我的。

  他好像是一个没有一点脾气的人,不但对我们这些好朋友和蔼可亲,更难能可贵的是,跟他的病人说话永远都是那么温和、耐心,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有一次我去找他,看到一位膝盖跌伤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洪宇单腿跪地,在她的膝盖上仔细地检查,寻找能抽出淤血的最佳位置,然后看他熟练地用针管将淤血抽了出来,然后打上封闭针,这才站起身来,坐到办公桌前给老奶奶开药。刚才他在那里跪了有半个多小时,清秀的脸上沁出粒粒汗珠来。

  相识的头几年,我去找他,他都能抽时间来跟我聊聊,可是,随着他的名气起来越大,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几年后,当我再找他时,他已没有工夫搭理我了。见了面有事说事,没事就埋头给人看病。每次我到他办公室,都见他身边围满了人,即使挤到他的面前,不主动跟他说话,他都认不出我来,他的心思都在患者身上。当时我心里对他不免产生了芥蒂,是不是你的名气大了,还当上了副院长,就跟哥们儿疏远了?虽然我不再找他谈诗,但因为就医疗方面的事,我不得不经常去找他。因他医疗技术的精湛,他对患者如亲人的态度,使他声名远播,我周围的亲朋好友知道了我跟洪宇的关系,就托我带他们找洪宇看病。一到洪宇办公室,就看到屋里黑鸦鸦地挤满了人,这些患者都是从各村镇慕名而来,最远的来自百里以外。洪宇要按先后顺序给他们一一诊查。我看到他的桌上立着一面鲜红的旗帜,“共产党员先锋岗”七个大字在熠熠生辉。中午下班时间到了,医护人员都纷纷回家吃饭去了,然而洪宇还有部分患者没有排到号,按工作程序,骨科医生要上午接诊,下午做手术,剩下的患者要是不看完,下午他们就看不上了。他们既然扑奔他来了,他怎忍心让他们白跑一趟?他必须在上班之前全部看完。

  当患者们都满意而归时,护士来叫洪宇了,手术室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就等主刀医生到位了。一年三百六十天,包括节假日在内,洪宇的午饭十顿有九顿都被他“省略”了。看到他日益消瘦的身体,我心里在为他担忧:兄弟呀,你现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一天到晚被患者支使得团团转,吃不好睡不好的,啥时是个头儿哇!啥时候你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研究你钟爱的诗歌啊!过年他总能消停下来了吧,大年三十,我带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去看他了。到他家时是中午十点多钟,他正盖着大被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湿毛巾,原来他病倒了,殿凤正在给他打点滴,出乎意料地,殿凤倒显得很高兴,她笑着对我说:幸亏他感冒了,要不,这大过年也得有人喊他。

  我明白了,我们年节都休假,那病魔是从不“休假”的,它抓谁倒霉,谁就得抓大夫“倒霉”。

  我爸的一条胳膊摔骨折了,我把他送到中医院治疗,洪宇是主治医生。洪宇检查后说需要住院手术治疗。医院早上是八点钟上班,可他每天不到六点就开始查房了,询问病情,给患者换药等,往往要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家。如果赶上来急诊,医院还得电话叫他过来。爸爸手术之前,我悄悄地跟洪宇商量:“我听说做手术有个说道,要给红包的,咱俩的关系你的我给不给都行,但还有助手呢,还有麻醉师、护士呢,咱不差钱啊,该给的咱得给人家.”洪宇眉毛拧了起来:“说啥呢哥?有人这么干不代表都这么干。别说你跟我的关系我们不能要了,就是别的患者,咱也不能要哇,你想啊,找我看病的大多都是农民,大家土里刨食,那么容易呢,得病住了院,就是遭了天灾,我再收他们红包,就等于给人家加上了人祸,你说那样做还有人性吗?”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话,我也只好作罢。结果是,洪宇不但没能收到红包,在手术后还给我爸爸塞了二百元钱:“来,给老爷子买点营养品。”

  去年春天,洪宇的女儿被查出了血液病,两口子陪女儿到杭州血液专科医院去治疗,一去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听说洪宇的女儿痊愈归来,我到他家去看小侄女了,正是中午下班的时间,刘蕊和孩子都在家,洪宇却没有回来。刘蕊打电话让他回来,说白鹭来了。洪宇回来,坐下跟我唠了一会儿,一看时间快到了,也不等刘蕊做好饭菜了,赶忙盛了一碗剩饭,泡了点红糖水,胡乱地吃了下去,起来跟我告辞:“白鹭,一会儿让刘蕊陪你喝两杯吧,我下午还有两个手术,就不陪你了。”说完匆忙地下楼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我感叹道:“他太累了。”刘蕊告诉我,他们俩陪孩子到了杭州,安排住上了院,洪宇就赶回来了,患者把他的电话都要打爆了,他们都在等待他。刘蕊在那儿陪了孩子治疗的全程,直到完全康复才回来。

  刘蕊笑道:“得工作狂病了,没治了!”

  我安慰她道:“他是医生,又是院长,他不能两全,你要理解他。”

  刘蕊感慨地说,有时候看他心中没有我和孩子,我很是恨他,但我只是在日志里发泄一下而已,其实我还是理解他的,因为我也是一名医护工作者,救死扶伤,为病人解除痛苦是我们的使命。我需要他,患者更需要他。

  “人生有大愿力,而后有大建树,故学医者,为身家温饱计,则愿力小;为济世活人计,则愿力大”(近代医学家张锡纯名言)。我的眼前又闪现出他桌上那面鲜红的旗帜,那旗帜照得我心里一亮:“小车不倒只管推”,共产党人是不仅仅以个人的幸福为幸福的,更要以人民的幸福为幸福,愿天下苍生都得到康健,得到平安,让社会更温馨、更和谐是他们唯一的梦。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