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夏日

　　很感谢那个年代。在那个年代，学生获得了空前解放，不必学习那些后来注定要忘掉的无用的知识。暑假，更是孩子们最开心的季节了。回忆起少年的往事，就离不开那从小长大的地方。

　　夏天这个季节在给人困惑的同时总是还携着一份深邃，在给人炎热承受的同时也普洒着处处的阴凉，在骄阳对你虎视眈眈的时候它有时候会冷不丁地放飞了趋热而友好的洒下些雨滴。在这个热火朝天的季节，植物们拼命举颈而长，活得有滋有味。有人说，夏季酷热难耐是一种煎熬，而我的看法是夏季的清爽透凉是人到中年的况味。我一直把四季看成人的一生：童年是冷寂而纯白的冬天，青年是嫩绿娇柔的春天，收获的季节当属老年，而中年则是一个精力充沛，是一个人图腾的季节、也是一个展望的季节。回忆起少年的往事，就离不开那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条二十来米宽的小河把我所居住的这个师部大院和地方的一个村庄一分为二，这条位于大院南边的河是流经路桥十里长街旁南官河的一条支流，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还叫不上其名。河另一侧的一个村庄当时被我们称为肖王庄，现在的地图上标注的是肖王村。这条河在当年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每年，在蝉鸣聒噪的夏日到来时候，我们在部队大院内的游泳池里玩得不过瘾，会经常约上几个小伙伴去这条河里玩耍。因为在这条野河中玩耍，时不时地会抓上一些鱼虾蟹之类的活物，这在游泳池里是绝对体会不到的。河里的水不同于游泳池里的水，虽是夏天，但水下还是颇为刺骨的。我们脱光衣服跳进水里，然后就大呼小叫起来。但一会儿，就不感到冷了，身子会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这是由于冷水刺激的缘故。另一个原因或许是我们好动的身体在水里剧烈运动。但如果在水里的时间过长，身子就会慢慢变冷，冷得牙齿打颤，慢慢地，甚至脱色也会变青。游完泳，我们就会靠在部队大院一侧的岸边光着身子晒太阳，胡扯闲聊着孩子们所喜欢的话题。岸边的坡有陡有缓，陡的地方有数公尺深，掉下去也是十分的危险。但大家还是喜欢扎堆儿在陡坡上休憩，这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二来是视线开阔，可以看到河对岸大片的农田。

　　那时的我们，水性都不错，我们可以平躺在水面上打盹儿。当然，不是真的睡着了，真睡了那是肯定要沉下去的，这样躺着是可以恢复体力的。我们还会潜游，几乎大家都会潜游十余公尺，如果在游泳池里，潜游还会再远些，这是因为游泳池浅水区底部平坦的缘故。因为有了这些法宝，我们才有胆量经常横渡几十米宽的河流，当然，这都是在大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在渡河的时候，我们的脑子里经常会出现很多电影中的画面，那都是些炮火连天的战争场面。电影《渡江侦察记》中的解放军战士小马渡江送情报的情景，是我们当时百学不厌的样本。我们向对岸游去，疲劳的时候便会象小马一样侧游或仰泳，这是一种不太消耗体力的姿势。躺在水面上，仰望天空，天那样的蓝，非常深邃。不过，这是和平年代的天空，战争只是在我们的幻想中。

　　在我们的想象中，在对岸，有一场战争等着我们。是的，是战争！对岸的农田中，有片片的黄瓜地、甜瓜地和西瓜地，当然还有看瓜人。我们十分清楚靠近瓜地的危险性，如果我们胆敢去偷瓜，那些看瓜人肯定会追得我们屁滚尿流，甚至被丢来的土块砸中身子。经常，在游泳之前，我们坐在河岸这一侧，想象着黄瓜的清香、甜瓜的甘味和西瓜的红瓤，咽满了一肚子的口水。终于有一次，当我们看到阳光下闪耀着墨绿色光泽，中间有着一条条淡黄色的蕾丝边一样图案的西瓜地的西瓜时，在几个稍大同伴的提议下，我们决定冒这个险--，目标是距岸边最近的一片西瓜地。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出现了问题，心跳声震动地。四周的一切突然不存在了，好像落入真空之中，意识也消失了。仿佛做出那一系列动作的人不是我，一切像是脱离了我的控制。然后，我感到一个黑影从眼前飘过——也许就是那个看瓜人。我急忙摘下西瓜，转身跳回河里。我一手捧着西瓜，另一只手和两只脚拼命凫水。一边游一边还担心自己的屁股。希望看瓜人的石块不要打中我的屁股。直到游过河的一半距离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张望，发现岸边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那看瓜人也许此时正在瓜棚子里睡大觉。中午知了声声，正是睡午觉的时光。西瓜这会儿浮在水中，看上去像一只只水雷。我们都看过《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那是一部罗马尼亚电影，讲述的是海员扫除水雷的故事。我们假装浮着的西瓜就是水雷，模仿着电影里动作，不触踫它，而是用手掀起的层层波浪推着西瓜。这样玩了一阵后，然后就捧起西瓜游向岸边。到了岸边，我们开始享用战利品。西瓜虽然很大了，却还不十分成熟。因为是冒险的原因，我们却吃的分外香甜。

　　那时的夏日我们就是这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痛快地玩，只是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也是从那个年龄开始，我们在各种的困扰、异样的诱惑和对理想的追求中，逐渐提升为一条从单纯到复杂、从无知到成熟、从迷惘到坚定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