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新冠疫情,一时间中医药成了热门话题。也就在这个时候,儿子一次意外的脚扭伤治疗,让在医院工作近三十年的我对中草药有了崭新的认识。

        儿子的脚部石膏固定了一月余,骨科赵主任复诊后说还需要用些中药才行。为了方便内服兼顾外敷,我按照中医科周兰教授的处方抓了草药回家煎。随着药物的蒸发,厨房里弥散出芬芳的药味,我不禁脱口而出:“这药真香!”并特意把儿子从书房里喊过来闻闻药香,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对中草药汤剂产生的好感与真诚的赞美。

        小时候,我是讨厌中草药汤剂的。苦苦的味道,难闻的气味,用那些服药人的话说真是“苦的淹心”,别人的服药经验先入为主,给了我不愉快的第一印象和莫名的抵触。

       儿时生病让我产生的痛苦经历,以及留下的反抗记忆,更让我抵制并远离中药的汤剂。发烧、呕吐、疲倦等病症的折磨已让我百般不适,它阻挠了我的饮食起居,限制了我的自由玩耍,影响了我的交友交流,打乱了我的学习计划,可以说让我烦躁不安又无力抗争。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与父亲抗争失败后,那种残酷的、虐待般的痛苦与委屈,一股脑地加之于中草药汤剂上。一开始是母亲轻声细语地教着我、哄着我、等着我,可我一直坚持不喝,直到药和糖水都凉了重新加热也没有结果。这时父亲就强行抱住我,用两腿紧紧地夹住我,右手控制住我的手,左手捏住我的鼻子,趁我张口呼吸时,迅速指令母亲:“灌!”那种“人权被强行剥夺的耻辱”,令我从心底发出了呐喊:“我不吃汤药!”今天回想起来,那场景都令我无法释怀。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了,对中药汤剂仍然是拒之于“千里之外”,哪怕是西药的片剂也往往是被我拒绝服用的。要么是有点小病小痛不给父母讲,要么就象征性地皱着眉头吃一两次,剩下的大多偷偷地扔掉,这样做时,我并不顾及到父亲拿钱买药的不易,也没有浪费的内疚感。

       有了不愉快的服药经验,哪怕看到生病的乡邻们倒在路旁的药渣都让我感到不悦,因为那是和生病与痛苦联系在一起的。我虽未向他人表达出来,却用躲得远远的方式表示着,也许没谁能够看得出来或者说看得懂我的心思,但我确实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行动上了。

        说到喝中药汤剂的不爽,我想起小时候吃脊灰糖丸时的愉快情景:看形状、闻气味,那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吃下时,也绝对没有一丝强制的服药之感,不少孩子反倒有一种想多吃一粒的欲望和冲动。那是我国“糖丸之父”顾方舟“一辈子只做的一件事”,我国也因此成为了无脊髓灰质炎的国家。而脊灰糖丸也成为我小时候服用过的最乐意吃的药。但脊灰糖丸的方便服用令孩子们乐于接受,是他利用自己及其长子亲身试验,逐步改进演变而成的。“源头在民间,合力铸经典”,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之所以成了令欣赏者为之倾倒的旷世之作,就是因为揉进了大量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元素,人性之美写到了老百姓的心坎上,又吸收了西方音乐的精华。药同此理。聪明的药厂制剂师在中成药的制作时进行了工艺上的改进,大丸型改成了小丸型,散剂型里加上塘,有的制成了糖浆剂型,中和了原药的苦涩、掩盖了汤剂的异味等;特别是医生在处方的加减上更是用足了医疗水平和人文情怀,让良药不再苦口难以下咽。

        记得电视剧《西游记》里有“悬丝诊脉断病情,悟空炼制乌金丹”故事情节,朱紫国王后被妖怪抢走,国王因惊恐忧思产生了“双鸟离分”综合病征,孙悟空悬丝诊脉,制作乌金丹,不仅治好了国王的病,而且帮助王后脱离魔爪回到国王身边,从此举国欢颜。这一情节并非凭空捏造,源于孙思邈为长孙皇后治病且助其顺利分娩的故事,其“悬丝诊脉”之法成了令太宗皇帝欣然接受和不自觉见效的和谐桥梁。由于新冠疫情对小区居民的严格出入管控,周教授完全是通过我对儿子伤情的描述、既往的病历记录和X光片开药的,尽管她花了不少时间了解伤情,毕竟是间接的,也应该算是现代的悬丝诊脉吧?

        在开方的过程中,周教授慎重地告诉我,“血竭”这味药对胃的刺激较大,她加上了“谷芽”,内服加外敷,强调了用高度酒调剂后外用。儿子喝下去的感觉是温暖的,外敷的体验是愉快的,空气中散发的是沁人心脾的药香,有一种儿时吃糖丸的体验。半月余,儿子外伤处骨痂形成,脚可着地。看到X片上模糊的骨折线,儿子对“影响上班”的担心也一下子丢进了爪哇国去了。

        阳春三月,抗击新冠战役的捷报频传,疫情对人们正常生活的影响正在退场,一切美好当归来。这个周末,我准备带着夫人和儿子去野外踏青,也顺道去拜访那些植根于大地、济世救人的草药植物——莺边日暖如人语,草际风来作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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