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小石桥,袁贱狗又一次站在长满青苔杂草的残垣断壁上。这地方原来叫石墙里屋场。屋场周围的山像巨大的躺椅般缓缓向后,屋场就静静地卧在“躺椅”上,屋场前是大块大块肥沃的水田。无论从哪个方位看,这个屋场算是一块风水宝地。

  只是这个屋场在八十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了废墟,我们只能从荒草里残留的大堆瓦砾、残垣断壁里,辨别它曾经的辉煌;从年长者的述说中,回忆它曾经的兴盛……

  石墙里是于都祁禄山金沙村一个屋场,与草塘里、兰花圩屋场的袁氏同宗同祖,世代耕田为生。两百年前,金沙村袁氏五兄弟分家,老二袁存绎和老五袁存信两兄弟,移居石墙里,自此后开枝散叶,日子越过越好,人们用:“三天不开仓,饿死金沙一村人”来形容石墙里的富裕程度。到了民国时期,勤劳肯干,勤俭持家的石墙里袁家,已经发展成了金沙村首屈一指的大户,光青壮年男丁有五六十人之多。这五六十青壮年个个生得英俊高大,在金沙鹤立鸡群。兄弟之间团结和睦,勤劳致富,又愿意接济乡邻,深受人们敬重。

  常言道“树大招风”,石墙里袁家富足的家产和众多的人丁,让以地主武装为主的靖卫团垂涎三尺,心生嫉恨。

  为了能削弱袁家实力,侵占石墙里。靖卫团多次派来说客,假意让袁家兄弟加入靖卫团。然而,袁家兄弟对靖卫团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靖卫团是一群烧杀抢夺,坑害百姓,无恶不作的乌合之众,因而袁家兄弟拒绝加入。

  见袁家兄弟“不识好歹”,靖卫团又气又恨,决定给袁家兄弟一点颜色看看。

  1933年冬天,袁家兄弟外出置办年货,靖卫团趁机包围了石墙里,将袁家家产洗劫一空。

  面对靖卫团灭绝人性的做法,袁家兄弟义愤填膺。他们决定去找靖卫团要个说法,靖卫团却以扰乱治安为由,将他们全部扣押了,还施以酷刑,逼迫他们交出地契房契。袁家老大满牯破口大骂,凶神恶煞的靖卫团刽子手竟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腿。

  长夜漫漫,遍体鳞伤的袁家兄弟们,正想着怎么越狱。突然牢房的门开了,一个黑影边招手边悄声说道:“兄弟们快点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黑暗中,袁家老大隐约认得这人好像是兰花圩的袁发寿孜……

  除夕夜,时任登贤县金沙乡苏维埃政府主席的袁发寿孜来到了石墙里。

  “寿孜哥……”袁家老大挣扎着要坐起来,袁发寿孜示意他先躺着。

  接着又来了几个戴着红五星八角帽的人,“这些大米先拿去吃,我们还会想办法的……”他们边说边把几个米袋子放到了桌子上。

  袁家老大连忙向来人道谢,想着袁家百余号人可以不用饿着肚子过年了,他忍不住眼泪汪汪。

  “满牯,让兄弟们安心过年,有红军在,靖卫团的人猖狂不了多久了!”袁发寿孜斩钉截铁地说。

  “红军是什么人?”不知什么时候,其他兄弟们早已聚到了一起。灯火闪烁着无限希望,大家目光炯炯,听了袁发寿孜的介绍,“红军”这个响亮的称呼从此在兄弟们心中牢牢地扎根。

  日子暂时恢复了平静,然而,弟兄们都知道是红军救了他们,红军是石墙里袁家的恩人。

  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开始战略转移,当队伍经过祁禄山金沙时,石墙里袁家倾其所有,将粮仓余粮全部捐出,将伤员接到家里悉心照料,妇女们起锅做饭、编织草鞋、为红军缝补衣服……

  随后,石墙里袁家兄弟五十多人,除了懂医术的袁亮棕、袁云凳两兄弟外,其余人全部报名参加红军。然而,根据形势需要,他们当中,一部分兄弟踏上了漫漫二万五千里征程,最终成了北上无音讯人员。一部分兄弟参加了游击队,在1935年春的牛岭和马岭的两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红军长征后,凶残的靖卫团卷土重来,迅速包围了石墙里,将石墙里留守的妇幼老弱全部杀绝,将袁家的财产洗劫一空,随后,一把罪恶的火让石墙里变成了火海。

  那天,上山采药的袁云凳天黑时回到石墙里,眼前的场景让他万箭穿心,早上还热闹的石墙里屋场变成了废墟。惊慌失措的袁云凳连夜逃到了深山里,从此后隐姓埋名。因为觉得自己辜负了兄弟们的托付,他将父亲传下来的医书高搁,在儿子袁得财不到三岁时,便抑郁而死。解放前,他儿子袁得财一直生活的战战兢兢。直到解放后,他的孙子袁贱狗才在塅水村的郊南坝正式安了家。

  袁贱狗的祖母在1961年去世时,还念念不忘要求搬回石墙里。

  “当我知道自己是石墙里袁家唯一的后人时,我第一个愿望就是能回石墙里做一栋房子……”袁贱狗说,他每来一次石墙里,肩上的担子就沉重一次。也因为自己是石墙里唯一的后代,他出生的时候,父亲特意为他取了这么一个好养活的名字。

  松柏无言,但青山会铭记,当年石墙里的五十多位好儿郎,一直活在祁禄山人民的心中,活在祖国人们的心中,石墙里的好儿郎虽然没有留下一个个具体的名字,然而,红军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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