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元月，黑龙江的天气陡寒，迎着瑟瑟的寒风，看着冰雪纷飞，似乎有一种不舍，还有一些无奈，生命就这样凋零、枯竭与消逝。

       瑞雪刮着落叶之思，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四十九年前的今天，母亲突然离去的场景，母亲的突然离去，不是久病床前，也不是意外遇险，而是人为的医疗事故所造成的。那年刚刚过去元宵节，春节和元宵节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就在正月十八这天，我母亲因为医疗事故突然离开我们。我记得那天哥哥要回师范学校读书，临行前告诉我：“二弟，你去大队卫生所把老舅找来，给母亲看看病。”随后就乘车去往尚志了。哥哥走后，我找来老舅给母亲看病，老舅来到家里，问了一下母亲说咳嗽，因为母亲平时就气管不好，说完后就对母亲说：“打一针吧，就好了。”说着就准备好了药品给母亲打针，当时打的是什么药，我和两个弟弟都不清楚。打完针后，母亲说：“我怎么浑身发麻呢？”说话间就倒在炕上，抽搐起来。这个时候我问舅舅是不是过敏了，舅舅说：“你懂啥！”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准备给母亲还准备打什么药。可是这个时候一切都晚了，母亲这个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儿了，我这个时候就往外跑去找老姨妈等亲属。

        等我跑着从老姨妈家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和我们阴阳两隔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一切都晚了，从打完针到母亲的突然离去，中间不超过二十分钟。母亲的离去，家里的天就塌了，因为那时哥哥刚刚去师范读书才第一年。姐姐早已经出嫁，家里就剩下我和三弟四弟，母亲的突然去世，我和两个弟弟，悲痛欲绝，一切都懵圈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年我刚刚十七岁，三弟十五岁，四弟只有十一岁，母亲去世时刚刚四十九岁，她的突然离去，那种思念如潮奔涌，无休止地叩打着我记忆的闸门，唤起我无限的追忆，心中充满怀念之情。

       记忆中，母亲是一位勤劳善良、聪明能干、温柔贤惠的农家妇女，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她见多识广，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早在五六十年代，我的父亲在我七岁时就因病去世，是母亲一个人把我们姐弟五个抚养长大。每当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家里在困难母亲都叫我们去读书。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正在读八年级，三弟读六年级，四弟在小学读书哥哥考上了师范学校，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母亲的突然离去，我们家里的一切都乱了套。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有去面对现实，母亲去世的时候，哥哥坐的客车还在去往尚志的路上，没有到达。在亲戚和邻居的帮忙下，开始料理母亲的后事，我也在当天的下午两点多钟，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前往四十里外的方正县的会发公社去给姐姐送信。

       每当想起母亲，没有等到她的儿女们长大后，去孝敬她老人家的时候，就突然离开了我们，往事一件件的涌上心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贫穷落后，母亲为了让我们读书，在家里里养了二十多只鸡，还有二十多只大鹅和鸭子，到了春夏秋季，卖些鸡鸭鹅蛋换些零钱用来补贴家里生活。母亲还在老姨妈那里学会了裁剪和加工衣物，为邻居村屯做衣服，换来零钱给我们做学费。有一年的初冬，我好像是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像上学读书了，可是害怕母亲打，所以我就开始逃学了。每天吃完早饭我背着书包离开家里，假装去上学了，其实我躲在一边没有去学校，因为是初冬外面天气很冷，我有时去生产队部的豆腐房里躲着取暖，有时候去大队部的代销点躲着。一连四五天的时间，也没和老师请假，等到学校放学的时候，我就背着书包回家了，后来老师捎信给母亲说我有四五天没上学了，这才被母亲发现我挨了一顿好打。

       母亲一天到晚有忙不完家务活，有时还要参加队里的劳动，晚上还要给别人加工衣物，因此手上布满了很厚的老茧，我小时候就深深地感受过。一次，我和一个小伙伴为一点小事吵起架来，他骂我母亲是“寡妇”，我听了怒不可遏冲上去跟他厮打，母亲看见后及时赶过来，一巴掌重重打在我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印。回家后，我委屈地向母亲哭诉：“是他先骂你是“寡妇”的，我才动手打他。母亲把我拉到身边，蹲下来，用粗糙的双手抚摸我脸蛋上的指印，心疼得跟着我掉起了眼泪。我那时也才发觉，母亲看起来确实太劳累了，在母亲刚刚四十几岁的头上，就添了缕缕银丝，眼角的条条皱纹，都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更刺痛了我的心。

       母亲对我们特别溺爱，却又十分的严格，她要求我们心地善良、为人处事要有礼貌，绝不允许我们四兄弟惹事生非，这是母亲让我感到特别骄傲和敬佩的地方。我也由此从母亲身上看到母爱的慈祥、善良和伟大。有一年开春，我在去七里外的永兴办学点读初中，放学回家走在公路上，公路的两旁都是很高很粗的杨柳树，而且树上的枯树枝很多，也很干枯做干柴烧很好用。我看见鲜族同学金林虎利用每天放学回家的时间，爬上树去掰掉枯树枝，然后捆好扛回家里做烧柴。我也学着爬树去捡干树枝，有一次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把脸和胳膊几个地方都刮坏了，有好几处伤口。回到家里母亲知道后，赶紧领着我去了大队卫生所进行了包扎，并且再也不让我爬树捡干柴了，我因为受伤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也耽误了不少的学业。

       记得我在读五年级时，在学校里和一个同学，因为座位打起架来，因为我的个子小，打不过那个人，这个时候被低我两个年级的三弟知道后，放晚学的时候，我和三弟在那个同学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堵着那个人。等到那个人后，我和三弟一起将他按倒在地就是一顿乱揍，结果给那个人脸和鼻子都给打出血了，这回我们取得了打架胜利，心里还是特别开心和高兴的，但是我和三弟回到家里不敢声张，怕母亲打我们。第二天早上，被挨打的那个学生家长，找到我们家里和母亲说了我和三弟打了他们家孩子的事情，结果我和三弟挨了母亲一顿打。母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并不需要表达，在我流泪的那一刻，我读懂了母亲多年来给我的爱——不停地唠叨、辛苦地劳作、以及因我上山砍柴，下地种菜，以此弥补多少年来对母亲的欠缺和愧疚。

       更让人难忘的是一个深夜，我一觉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突然发现母亲倚着床边在做针线活儿，她那因为劳累而变形的手很久没有动过针线，出于好奇的我悄悄地走过去，一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敞开的布袋装着她连日来赶做的布鞋子。母亲见我一脸疑惑，用手捋了耳际的花发和额头浸出的涔涔汗水，喘着粗气慢吞吞地说：“你们都长大了，穿的鞋也有点费了，咱们家里没有钱，只能给你们一点点的做鞋穿吧。”听了母亲的话，看着母亲那双因为劳累变形的手，我的眼泪顿时流下了双颊，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对儿女的爱护和付出。几十年来，母亲超负荷的劳动，就在儿女一个个长大之时，就在家乡生活好转之际，母亲不是因为疾病失去了她的生命，而是被医疗事故残酷的夺去了她的仅仅四十九的生命。母亲永远地走了。我深深地懂得母爱的精神是伟大的，是无以伦比的，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财富。母亲永远会把释放自己的爱给孩子看成是一种快乐和满足，而很少去祈求回报。世间很少有母亲对自己的子女虚情假意，把爱当作换取利益的筹码，更多是儿女们背弃和辜负母亲的养育深恩。

       子欲孝而亲不在。母亲的去世，我们儿女没有在母亲的床前、膝下尽孝，这种愧疚难以言表。但是我始终牢记母亲的教诲，老实做人，踏实做事，好好读书，我没有辜负母亲对我的殷切希望，在母亲离开我们四十九年的今天，我又一次回忆起母亲在世的往事，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刻闪现在眼前。知天命之年，想这些落叶，生命短暂也好，漫长也罢，不过是个长度而已，过程和经历才是重要的。她经春风吹拂，受细雨滋润，被暖阳照耀，也曾碧绿，也曾金黄，也曾绽放出生命的光彩，也曾成就生命的辉煌，以致生命饱满而丰富，沧桑而成熟。

       母亲短暂一生恰似落叶一般，为此，我愈加思念逝去的母亲，是她给了我生命，是她给了我热情，是她给了我意志，是母亲教会我如何做人，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夜深人静，每当我怀念她老人家至深至切的时候，那忙碌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一觉醒来总是热泪纵横。

       母亲离去的四十九年里，每当正月十八这个时候，我都会不知不觉的自然想起了母亲的往事，母亲，我们永远思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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